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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蓝鲸不流泪)


如今国朝有一套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政务体系,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使用不同颜色的奏封套来分类不同的政事。
奏疏是统称,其文体形式又分章、奏、表、议、状等,是百官给天家进言所用的文书,所有文书皆书写在以绫装帧的公文纸上,而封套便是这装帧所用的不同颜色的绫。
红色为加急,目前只有战时军务、边塞军防急务可用红色;如今仲渊幅员辽阔,所以七大元帅亦有红疏权限,若遇叛乱可持红色奏疏直达天听。蓝疏是各外府州专用,若有特大紧急情况如天灾等,则贴加急红条递入京城。白疏是朝官专用,一院两府三衙四阁四寺六部大小官员,凡在京朝官皆用白色,只在封套上贴本属官衙名,以便分类处理。绿疏为普通军事,各地驻军传回的任免、述职、汇报等军务都是绿色封套。因着如今政务繁多,又为了防止宰执重臣或直属长官扣押奏疏,便又加了一种更为简单直接的方式,称札子。规定,凡官皆可用札子直接上呈天家,若天家对札子所言之事看重,便会命官员将札子留下,召两府议过再行处理。若是所言之事并不甚重要,或是天家已有定论,便会在札子上直接落批,发还官员。如此既省了斟酌词句的奏疏,又能将政事传达天听。是以如今官员多是先进札子,而后补奏疏。所有正式奏疏都要经内侍誊抄入档,以备查对复勘。
长公主今日递上来的并非札子,而是奏疏,黄疏为内庭奏事使用。诸如请封、请赦等牵涉后宫或宗室外戚的事务都用黄色。
天家道:“既回来了,有事同皇后说便好。”
陈福回话:“长主说此事需主上亲自做主,此刻就在殿外候着。”
天家拿起奏疏,粗略看过一遍,道:“让她进来。”
陈福立刻去请长公主。
“六哥万福。”长公主进了殿内,用的却是后宫礼。
“坐。”天家见她这般行礼,便知是需要自己过问的家事,便示意陈福领着一众内侍退到殿外去。
“六哥是看奏疏还是听我说?”
“奏疏我看了,这上没说的是什么?”天家抿了一口茶。
长公主道:“奏疏上没说的是这孩子真正的身世。”
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家命人将许琛领进殿内。许琛按照凝冰教过的方式跪地行礼。
“过来让朕看看。”
许琛有些害怕,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走到他旁边,轻声说:“没关系的。”
天家见许琛不敢动,便走上前去将他抱起。掂过两下,对长公主说:“这孩子也太轻了,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可得抓紧补回来才是。”
天家抱着许琛坐到椅子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许琛,好名字,你读过书吗?”
许琛感受着天家温暖而有力的胸膛,心中那份紧张逐渐散去,回答说:“回主上,我识字,我认识家里挂着的楹联和匾上的字。”
天家笑笑,拿出刚才长公主递上来的黄疏随手翻开,说:“那你看看,这上面的字都会读吗?”
许琛探头看着那上的字,慢慢读了出来:“……携幼子入京以教养,许其承嗣,归宗于室……”
长公主起身说:“六哥!这是奏疏,岂能轻易……”
天家手上轻轻一带,便将奏疏合上,含笑道:“你写的,给你儿子看看怎么了?这里又没有旁人,别那么大规矩,成天在外面守着规矩还不累?”
长公主心说:“从小规矩最大的就是你,怎的如今反倒说起我来了?”
天家自是听不见长公主内心,他笑了笑,说道:“许家虽有家塾,但你和叔亭不能常年在家,恐照顾不周,宗室学多年未开,如今没有跟他同龄的宗室子一起伴读。不如让他进宫来,正好四郎也刚入资善堂,两个孩子可以做个伴。你的孩子和皇子一同上课倒也无妨,郑英之前就说想再寻个人来一起给皇子讲学,皇后说四郎也只粗略认识几个字,跟这孩子差不多,干脆就让昭文阁穆飏给他俩当先生罢。”
“那就谢过六哥了。”
天家摸着许琛的后背,望向长公主说道:“既然名字是你和叔亭起的,我就给他一个字。”这后半句又似在哄逗许琛,“就当见面礼好不好?让朕想想,琛为珍宝,又为美玉,玉喻君子。君子端方立世,知白守黑,就给你‘知白’二字如何?”
“谢主上。”许琛从天家腿上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天家对长公主说:“行了,带他去后宫找皇后罢。”
长公主和许琛谢恩出来,一路向后宫走去。
其实那奏疏后面的字许琛看到了,他十分庆幸长公主出面拦了下来,后面的话若叫他读,他是怎么也读不出来的。
「……请入许氏宗祠。许氏承蒙皇恩,爵位世袭罔替,来日愿以此子承袭爵位。若臣有幸得子,请陛下怜其身世,另赏恩典……」
许琛并不知为何长公主对自己如此好,竟然愿意将爵位都留给自己,他无以为报,便只能将这份恩情深深藏在心底。
待到十月初一,天家在朝会之上下旨让许琛入许氏宗祠,并命定远侯细说了一番陈年旧事————
昔年草原围剿之时,长公主中箭落马音讯全无,恰逢一外出寻药的医者将长公主救下,长公主留下信物待日后酬谢。此次长公主重逢医者遗孀,才知前些年医者外出寻药时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其妻也病入膏肓,不久便辞世,身后只余幼子。长公主念其父母的救命之恩,又感怀幼子可怜,便收为义子,请入许氏宗祠。
天家准了长公主的请求,另派人到许家宣了旨意,并令许琛次日便入资善堂同皇子一同读书。
这故事说得真真假假,倒也没有什么破绽。那年草原围剿,长公主确实受了重伤,也确实为人所救,这是仲渊臣民皆知之事。那一次长公主受伤颇重,大批的药物不要钱似的往前线送,天家甚至请动了多年避世不出的药仙谷当家人。饶是如此,长公主的伤也养了足有两年方才彻底痊愈。
如此这般,许琛算是有了正式的身份,也即将走进临越这巨大的权力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四皇子夏翊清已经正式进入资善堂,至此,资善堂已有了四位皇子公主在读。
大皇子夏衍清天赋颇高,已经开始读史明辨,二皇子夏卓清虽没有很高的天赋,但胜在听话勤勉,如今也已读完五经。永嘉公主夏婉清在读书上不甚擅长,加之年岁尚幼,不过堪堪读完了四书。如今又有了个尚未的夏翊清,这学堂的进度可谓参差不齐。
夏翊清进学堂的第一日,大皇子坐在书桌前看了一整日《春秋》,二皇子则带着永嘉公主读了半日《诗经》。郑英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夏翊清的身上,奈何这四皇子似乎天资不高,一整日下来,不过多记住了几个字罢了。
大皇子今日一直在关注他这个之前从未冒头过的弟弟,他原本有些不安,怕这个弟弟是个天资聪慧之人,这一日看下来,倒是安心不少。散学时分,大皇子颇为大方地对夏翊清说:“四哥刚进学堂,不必太着急,慢慢来便好。”
夏翊清听言,十分恭敬地回答:“我听说大哥刚入学堂时,很快便能熟读论语,本以为很简单,可如今看来,是大哥天资聪慧,我万万比不上大哥。”
这来自弟弟的奉承让大皇子十分开心,他笑着说:“以后若有问题自可以来问我。”
夏翊清:“多谢大哥。”
大皇子这话说得好生狂妄,将自己抬到了可以为人师的地步,同时又全然不顾夏翊清同他一样也是皇子身份。安成偷偷瞟了一眼自己主子,只见夏翊清脸上神态自若,并不觉如何,好似真的认为大皇子天赋异禀而自己资质平平。见自己的主子都未曾表态,安成虽是内心不平也不好多说,只催着夏翊清赶紧回宫。
夏翊清回到临月轩已是傍晚时分,他按照往常一样去给柴昭媛请安,照样被留下用了晚膳。柴昭媛虽常常嘴上不饶人,但吃穿用度从未短了他的。今日大概是因为第一日进资善堂,桌上还多了几道菜,二人安静地用过晚膳,夏翊清借口有功课便辞了柴昭媛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晚间,夏翊清在书桌前描字,安成在一旁伺候着。
安成忍不住劝道:“今儿第一日进学堂,主子不必太苛求自己。”
夏翊清手中不停,淡然说道:“我不比大哥天资聪慧,私下里自然要多多用功。”
安成道:“主子不必如此,臣的师父常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主子只是还未到时候。”
“各人有各人缘法……”夏翊清微微点头,“这话倒是有意思,你师父在何处当值?”
安成躬身答道:“臣的师父在前省勾当翰林御书院。”
“在前省?”夏翊清放下手中的笔,转身看向安成。
安成恭敬回答:“正是,师父一直在前省任职。”
国朝内侍分为前省和后省,后省负责伺候后宫各位主子,而前省则是一些清闲官职,虽然内侍大多愿到后省伺候,但是安成的这位师父既然已经到了“勾当翰林御书院”这个位置,薪俸待遇都不会差。夏翊清原本想着,若安成的师父如今差事不好,便寻个由头帮衬一把,如今看来倒是并不需要,于是就放下这个心思,收了纸笔让安成伺候他歇息了。

次日清晨,定远侯与长公主照例早起,待到得演武场,竟见许琛已等候在此了。
此时不过四更三点,天尚未亮,许琛一人只着单衣站在院中,见他们走来,立刻躬身请安。
定远侯问:“今儿辰时你便要入宫,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许琛答:“义父,我想学武。”
长公主将许琛搂入怀中,说:“学武也不必穿得如此单薄,留神冻坏了身子,来告诉我,为什么想学武?”
“我……我想跟着义父义母去边塞杀敌。”
“有我们在,长的不说,十年之内还没人敢到我仲渊境内闹事。”定远侯言毕,又怕这话驳了许琛的兴致,便摸着许琛的头发补充道,“不过学些功夫挺好,我的儿子可不能一点功夫不会。”
长公主将自己身上的绣衫脱下裹住许琛,道:“学武不必着急,今日且先在旁看着,我们慢慢来。”
许琛听话地站在旁边,就见长公主和定远侯空手套过几招算是热身。
而后二人从兵器架上各自取下兵器,定远侯持长|枪,长公主持软鞭。长公主先出手,一鞭卷向定远侯的枪,定远侯并不着急,手腕轻抖,带着内力的劲道直传枪身,将软鞭震开,转身之间枪头直冲长公主而去。长公主似乎早已料到,身形一闪,依仗自己身材优势,从定远侯的枪下晃过,软鞭立即出手,冲着定远侯下盘便去。定远侯手上方向一变,以枪撑地,飞身而起躲过了呼啸而来的长鞭。转瞬之间两人便换了位置,不待定远侯落地,长公主的鞭子凌空而出,再一次缠上了定远侯的长|枪,这一次定远侯没有用内力,而是任凭自己的长|枪被鞭子卷住,只见定远侯下盘一沉,竟大有凭力气将长公主拽到自己身边的意思。长公主顺势而动,长鞭一头还缠在定远侯的枪上,将另一头缠在自己腰间,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借力翻到定远侯身后。
定远侯此时转身已来不及,凭借身后的风声和响动判断方位,后撤半步,躬身,躲过了长公主的拳。趁着这一躲,长公主腰部用力,将鞭子从枪上抽回。突然之间,许琛只觉得身边有被鞭子劈开的无数道劲风,一时间睁不开眼。待风止住再睁眼时,场上已尘埃落定。定远侯长枪上的红缨落地,长公主手中的长鞭上也有了几处割痕。
长公主弯腰捡起红缨,说:“堂堂定远侯,打不过就用蛮力,说出去不嫌丢人。”说话间却见那红缨带着力道飞快向定远侯飞去。
定远侯仿佛早料到了,用枪一挑,将红缨挑飞,说:“堂堂长公主,打完了搞偷袭,你不丢人?”
“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
二人异口同声。
定远侯接着说:“我就知道你要说这话。”
长公主笑道:“不跟你闹,走了琛儿,用膳去!”
许琛已经看呆,完全没有听见长公主叫他,还是定远侯走到跟前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早膳时,许琛心中一直在想:究竟要苦练多少时日,才能达到义父义母那样的水准?刚才他们的招式快到根本看不清,这是要多少日夜的辛苦练习才能达成?
长公主看许琛食不知味,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偷偷戳了一下定远侯。定远侯会意,不紧不慢地说道:“琛儿,你不必思虑过多,再好的功夫也是点滴积累所成,我如你这般年纪时,还是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呢。”
许琛抬头惊讶地看着定远侯,定远侯笑笑,解释说:“我十岁前基本就是个药罐子,后来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内功心法,让我照着练习,原本是不做他想,或是无心插柳罢,我的身体竟真的好了不少。那时因为生病耽误了不少功课,我也着实不喜欢做科举文章,想着既学了心法,干脆就此从武好了。不然你以为,我许家满门的书生,怎的就出了我这么个行伍之人?”
许琛这才发现他义父并不像一般武夫那样粗壮,细论起来,只能算是精壮。若脱了戎甲换上便服,旁人肯定看不出他是个行伍之人,倒是有几分书卷气。想来虽然习武,但家学熏陶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见许琛把话听进去了,定远侯也不再多言,用过早膳后就命人把许琛送入宫中。
宫门口早有内侍在等候。许琛曾在慈元殿见过那名内侍,便知道是皇后派他来的。
内侍见到许琛后恭敬行礼,做了个周全的自我介绍,这内侍名叫邓继规,现下是勾当内东门司的副都知。副都知已是内侍宦官之中官职颇高的了,其上便只有都知及两省都都知,见皇后让这般高阶内侍亲自来接,许琛连忙道谢。
邓继规示意身旁的小黄门从归平手中接过书箱,道:“长主家仆并非内侍,不便贴身伺候。这是劣徒谭从守,日常供许郎君差遣,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多谢皇后娘娘。”
邓继规引着许琛往资善堂走,介绍说:“许郎君所进的宫门是大内东侧的东华门,而脚下这条御道便是前朝后宫的分隔。御道以南为前朝,崇庆殿居中,紫宸殿和垂拱殿分居两侧,最西侧靠近西华门的是集英殿和皇仪殿,都各有用途,而靠近东侧这边————”
邓继规停住脚,示意许琛向对面看去,对面正好是一扇宫门,“这道门往里走,就是一院两府三衙,是国朝政事的核心。”
许琛之前听长公主讲过,一院是翰林学士院,两府分别是枢密院和中书门下,三衙是殿前司衙、兵马司衙以及军监司衙。这一院两府三衙,掌握着仲渊的政事军事,是绝对的“中枢”要地。
邓继规带着许琛继续往前走,接着介绍道:“御道北侧正中总三座大殿,为天家与皇后娘娘的居所,每日散朝之后天家会在正中勤政殿处理政事。资善堂为皇子学堂,在勤政殿以西,与后宫主子们所居宫室尚有距离。禁中内侍内人虽皆按品阶着装,但品秩官阶颇为复杂,郎君不必全数知晓,谭从守为人机灵,不会让郎君失了礼数。”
许琛知道是皇后特意照拂,便说:“烦请邓先生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长主为国朝辛勤多年,如今郎君入内读书,我等自当尽心侍奉。”
邓继规边走边将这宫中的格局向许琛一一介绍过,这一路走过约两盏茶的工夫,直到已经看到不远处的西华门,才拐进右手边的一扇小门。自小门进入又往里走了约百步,邓继规方才站定,说:“这便是资善堂了。资善堂内共有执笔、品墨、澄纸、洗砚四斋,如今几位皇子公主皆在品墨斋中学习。资善堂内除各位主子的贴身内侍内人以外,另有小黄门数人,勾当官三人,郎君若有事可安排他们去做。”
许琛客气地道了谢。
此时大学士郑英还未到,但其他几位皇子皆已入内。邓继规引着许琛一一见礼,安排他坐在了夏翊清的身后,又安顿好归平之后方才离开。
大皇子端着身份自然不会来和许琛攀谈,二皇子刚刚见礼时已经寒暄过几句,便也不再多说,永嘉公主则一直偏头看着许琛,许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垂首不语。
夏翊清刚才有偷偷打量许琛,昨夜泽兰同他说起许家小郎君时,他在心中勾画的是个横眉怒目,体壮如牛的模样。可眼前这人身形纤细,眉目清秀,完全看不到一点草原人的影子,倒更像是临越城中的贵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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