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站在旁边附和:“没有人不喜欢美女!”
蒋玉语气激动地喊完,转头看见林潮生毫无反应地还在看手上的稿子,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于是幽幽地又补充道:“不解风情的木头除外。”
跟班级进场不同,啦啦队是分年级统一入场。
三支队伍都到达主席台正下方后,音响便会换成舞曲,啦啦队跳舞热场,之后林潮生致辞,运动会便算正式开始,第一轮比赛项目的选手也要各就各位了。
“校花真好看啊!”路远犯起了花痴。
江宜是高二年级的啦啦队队长,站在第二支队伍的领头位置。今天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绒面长裙,长发编成单麻花辫披在肩侧,整个人显得淑女又娴静。
从啦啦队的方阵进入视线开始,路远的嘴就没停过,花痴浓度超标。
林潮生薄唇不悦地轻抿着,一双眼写着「离我远点」,淡淡朝聒噪的路远道:
“你很吵。”
说完林潮生抬步,朝与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路远高分贝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同时,林潮生的胳膊被人拽住,路远和蒋玉一人一边,拦住了林潮生离开的步伐。
林潮生眉心拢起。
“别发火别发火!”看见林潮生一脸杀气腾腾、要结果了他俩的表情,路远连忙语速极快地开口解释,“你先看看台下校花正后方那个美女!”
“眼不眼熟?”
林潮生深吸一口气,耐心即将耗尽。
这时,蒋玉不确定的声音也在林潮生旁边响起,说出口的话让林潮生冷厉的表情微微一动:
“潮生,乔鹿他家……有妹妹么?”
“那个漂亮学妹,怎么看着这么像小鹿鹿啊……”
听到乔鹿的名字,林潮生拧着眉,终于抬眼朝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看了一眼,林潮生原本散漫不经意的目光一变。
粉白公主裙,蓬松丸子头,系着蝴蝶结的颈带。
还有,一枚卡在发间的,糖果色的发卡。
那发卡,是从林潮生手中送出去的。
林潮生眯起眼睛。
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乔鹿似有所觉,头轻微抬起。
然后,他撞入了一双正凝望着自己的漆黑如浓墨般的眼睛。
“真的是小鹿鹿!”乔鹿抬头之后,蒋玉和路远看清了人的脸,还有熟悉的、乔鹿那对讨喜的酒窝,他们兴奋地朝乔鹿的方向挥手,“小鹿鹿!”
不怪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人来,实在是今天的乔鹿,跟平时太不一样了,活脱脱就是一个甜美公主的造型,本就精致白皙的五官化上淡妆后变得更为惹眼,任谁见了都要直呼一声「漂亮妹妹」。
可能是身形修长纤细的缘故,粉白色的公主裙穿在乔鹿身上,没有一丝违和的地方。
裙子是纱质的,颜色介于粉与白之间,泡泡袖和裙摆处,俏皮地点缀着玫红的荔枝与樱桃图样,裙尾摇曳坠地,层叠的内衬撑出恰好的弧度,轻盈、活泼,像待放的花骨朵。
紧束的腰身后坠着白色的丝带,和脖颈处缠绕着的颈带同色,风吹过的时候,轻轻地飘起。
注意到乔鹿的不止他们,台下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时不时掺杂着关于高二年级那个甜甜的丸子头妹妹的讨论。
台上负责念通讯稿的学姐手中,已经收到了好几张求问联系方式的纸条。
热场的舞蹈结束之后,乔鹿伸手扯了扯颈后的丝带,方才丝带绕进了衣领里,有些痒。
乔鹿不太习惯身上的装束,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将裙子重新收拾妥帖。
他跟着队伍离开主席台正下方的位置,裙子有些长,乔鹿一只手轻轻捏着裙摆,走之前,向台上又望了一眼。
林潮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到了正中间的位置,垂着头调试着话筒。
乔鹿看过去不过两秒,林潮生突然抬眼,两人视线对上。
离得远了,乔鹿看不清林潮生的表情,想起刚才在台下望去的时候,林潮生眉眼间似乎有些紧绷的神色,乔鹿思考片刻,然后放下裙摆转过身,对着林潮生的方向,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喊了一声:“潮生哥哥,别紧张。”
他没有刻意喊出声音,朝那边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后,在江宜的呼唤下提着裙子很快跑走了。
林潮生看着乔鹿的身影跑远,良久收回视线,开始致辞。
乔鹿跟江宜一起回到班上,两人刚在队伍末尾的地方站定,张泽木便一脸激动地跑了过来,他双眼闪着兴奋的光,拉着乔鹿左看看又看看,看得乔鹿有些不好意思,后退了一步。
张泽木轻咳两声,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自家妹妹挂在嘴边那两个字,这简直……太甜妹了。
洋娃娃成精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张泽木万分好奇地问江宜:“是你化妆技术进步了么?要是给我化,能达到乔鹿这个程度么?”
因为提前知道了乔鹿会女装,张泽木在乔鹿出场的时候没有认错人家的性别。但是他还是结结实实地「卧槽」了一声。
虽然想过乔鹿穿女装应该不会太恐怖,但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合适啊!
乔鹿要是当初这样一身装扮来报道,他铁定觉得是转来了一个漂亮美女,完全不会怀疑人的性别。
江宜看张泽木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噗呲笑了一下,道:“现在动心了?那下次运动会,你可得加入我的啦啦队啊!”
张泽木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为了班上参赛的同学着想,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乔鹿正眨着眼睛看两人打闹。突然,身上一暖,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就见林潮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把西装外套往乔鹿肩头披。
“潮生哥哥?”
“你演讲完啦?”
乔鹿转身,唇角弯弯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林潮生,仰头跟他说话。
林潮生「嗯」了一声,给乔鹿披好外套后,握着人的手腕,带着他朝场地外围走去。
乔鹿下意识跟着林潮生的步伐,走了两步后,想起什么,凑到林潮生面前迟疑道:“潮生哥哥,一会儿我们班长的跳高比赛要开始了,我得去给他加油哦,不能走远。”
“你要带我去哪啊?”
林潮生步伐停顿了一下,随后乔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得更用力了,林潮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重新迈开了脚步,步子明显比方才更快。
“潮生哥哥,你慢一点。”
“我跟不上你了。”
乔鹿身上的裙子有些长,他被林潮生拉着,走得踉踉跄跄。
林潮生带着乔鹿径直走到了更衣室,最里层的隔间门猝然打开又很快被合上,门内,林潮生握着乔鹿的手终于松开,乔鹿揉着手腕,那里已经红了一小圈,乔鹿委屈地撇撇嘴。
因为走得太急,乔鹿呼吸有些不稳,这会儿在狭窄的更衣室里,闷得眼尾都泛起薄红。
瞧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要是平常,见到乔鹿这样的神情,林潮生便会不那么熟练但尽量温和地来哄哄乔鹿。
但是现在的林潮生,看着有些奇怪。
乔鹿被禁锢在林潮生与门板之间,四目相对,看着林潮生眼中汹涌着的复杂神色,乔鹿原本想去勾林潮生手指撒娇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最后垂着手乖乖站着没动了。
“你,怎么了?”
乔鹿试探着开口。
因为林潮生不算温柔的一番举动,乔鹿头上原本服帖的丸子头发饰散开了些许,有几缕乌黑发丝垂落下来,盖在乔鹿颈边,与他后颈处系成蝴蝶结图样的白色丝带缠在一起。
乔鹿后颈覆上一丝微凉的温度,林潮生的手绕到乔鹿颈后,轻轻一扯,颈带便被解开,一头捏在林潮生掌中,一头垂落在乔鹿肩上。
“喷了香水?”林潮生终于出声,沉沉的话音在乔鹿耳边响起。
乔鹿「啊」了一声,歪头思索片刻,随后摇头解释:“不是香水,是荔枝玫瑰的味道。”
林潮生凑得有些近,“荔枝玫瑰?”
乔鹿点头:“玫瑰里面香气比较浓的一个品种,是这件裙子的制作原料之一。”
又看了林潮生一眼,乔鹿还是伸出手指勾了勾林潮生的手心:“潮生哥哥,你到底怎么啦?”
乔鹿仰起的脸上,两瓣形状优美的花瓣装饰贴在眼尾处,化着淡妆的五官比平时更柔和甜美。
像青涩却诱人的花苞。
鼻尖充斥着荔枝玫瑰的香气,林潮生看着乔鹿纯澈的眼睛,伸手将它遮住。
在乔鹿疑惑紧绷的一声「潮生哥哥」中,林潮生揽着乔鹿的腰,隔着掌心,在乔鹿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
乔鹿的眼睛被蒙住,只能感受到林潮生的气息骤然贴近,他无措地揪住人的衣袖,良久后,他才听见林潮生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对着乔鹿说:
“没什么。”
“不许去给别人加油。”
“听到没有?”
视线受阻,剩余的感官便分外敏锐。
乔鹿浑身被林潮生的气息笼罩着,淡淡的洗涤剂清香与乔鹿身上甜美浓郁的玫瑰香气缠绕在一起,融和成一股难以言喻的独特香味。
乔鹿腰间的手臂将他紧紧揽着,他整个人无可避免地陷在了林潮生的怀里。
林潮生紧紧揽着他,隔着西装布料与纱裙,乔鹿好像都能感受到腰上那只手的温度。
与林潮生平时微凉的体温相悖,揽在乔鹿腰间的手掌,有些过于烫了。
灼热的温度让乔鹿忍不住瑟缩,下意识想要远离。
但乔鹿这般动作,却让自己进一步深陷在对面人怀中。
恍惚中,乔鹿似乎听到林潮生轻笑了一声。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这个拥抱太紧,也太久了。
乔鹿指间紧紧揪着林潮生的一片衣角,在林潮生几乎要将他揉入身体的怀抱里,乔鹿心底突兀地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念头。
但还没得及抓住,便稍纵即逝了。
乔鹿愣了一会儿神,片刻后,眼前映出林潮生的脸。
林潮生终于将盖住乔鹿眼睛的手掌移开,同时,腰间的束缚也一并消失。
乔鹿安静地站着,适应光线后,那双经过修饰显得异常漂亮的眼睛微微抬起,与林潮生始终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碰上。
林潮生是冷淡的,大多数时候,他脸上都是毫无波澜的淡漠。
刚搬到林潮生家里的时候,林潮生看乔鹿的眼神便是那样,冷淡、疏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可现在不是了。
乔鹿与林潮生对视着。
从林潮生眼中,他看见了自己。
江宜精心给他打理好的丸子头松开了些许,几缕碎发垂落下来,发梢落在林潮生为他披上的西装外套处,再往下,乔鹿的公主裙在狭窄的空间里被压在墙上。但弧度依然漂亮,直直垂在地板上,裙摆微微蓬起,像待放的花朵。
林潮生眼中的乔鹿,好像跟乔鹿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不太一样。
乔鹿垂头思索片刻,却又抓不住刚才的想法。
有什么不一样呢?
“在想什么?”林潮生突然的出声打断了乔鹿的思考。
思绪中断,那点虚无缥缈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得了无踪迹,乔鹿纤长的眉毛轻轻皱了皱,撇着嘴道:“想你。”
林潮生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
“想我……”
“什么?”
林潮生刚平静下来的神色因为乔鹿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再次深幽起来。
乔鹿低着头,对此没有察觉。
更衣室的窗户没有关严,秋日凛冽的风忽地掠过窗台,拂过乔鹿穿着单薄的身躯。
乔鹿忍不住往林潮生那边靠了靠。
“想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呀。”
乔鹿伸手戳了戳林潮生的手臂,语气不太「甜」地回道。
最后乔鹿被林潮生按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又被提醒了一遍「不许给别人加油」之后,才得到放行,从仿佛待了一辈子的小隔间里被带出来,重获自由。
穿了不到半天的少女心公主裙被林潮生挂在臂弯里,乔鹿穿回自己的棒球服和白牛仔裤,也自在了不少。
不过头发还没拆,妆也没卸。
需要江宜帮他弄。
“丸子头妹妹!?”
乔鹿刚换好衣服从隔间出来,林潮生拿着他的裙子在更衣室外面等他。
可能是正好结束一场比赛,更衣室里的人多了起来,乔鹿一出来,被门板隔绝些许的嘈杂声音放大,他才发现外面人多了不少。
“是在跟我说话嘛?”
一个陌生的面孔走到乔鹿跟前,乔鹿迟疑地朝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问道。
乔鹿见男生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站定,眼神闪躲,好像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样子,脸……好像也有点红?
可能是刚跑完步的原因?
“学妹,你……你怎么在男更衣室?”
“是不是走错了?需、需不要帮忙?”
“还有、那个,学妹你有男朋友吗?”
“我……我可以追你吗?”
男生的眼睛除了刚开始盯着乔鹿看了一眼,之后便一直飘忽不定,始终没有跟乔鹿对视。
一双手捏成拳,紧张得青筋都鼓了出来。
而乔鹿听着他说出口的话之后,眼眸中先是疑惑,随后微微瞪圆了,越听越不知所措,惊讶中带着羞恼,乔鹿的脸颊一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像个熟透了的樱桃。
男生的话太过离谱,乔鹿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纠正。
竟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不过这种诡异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乔鹿愣神的功夫,一道身影挡在了乔鹿与结巴着跟他说话的男生之间,将乔鹿整个人严实地遮在了身后。
看着熟悉的挺拔背影出现在身前,乔鹿脸颊上滚烫的热意稍稍消散,情绪一瞬间平定了不少。
正想走上前回答那个男生的话,然而林潮生先他一步开口。
语气冷漠,像冰棱。
“有。”
“不能追。”
男生心碎地愣在了那里。
乔鹿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手腕便被林潮生牵住,在周围若有似无看过来的视线里,被拉着离开。
“有?”
“有什么?”
被林潮生牵着往外走的时候,乔鹿脑海里闪过林潮生刚才简短的那几个字。
稍微回想了一下后,乔鹿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
反应过来林潮生刚才话中的意思后,乔鹿一双杏眼瞪得超圆,看着前面的林潮生,原本颜色淡了不少的耳根又瞬间通红。
生气地停下步子,乔鹿用了很大力气,甩开了林潮生拉着自己的手。
在林潮生顶着一张冰块脸看过来的时候,乔鹿气得脸颊鼓鼓,俨然一只炸开浑身毛的「凶巴巴」模样,咬着牙控诉起乱讲话的林潮生——
“你说清楚!”
“谁有男朋友了!”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乔鹿声调不由自主弱下去一些,被控诉的林潮生还没回答,乔鹿便羞得两只手捂住了脸颊。
在林潮生担心地伸手过来想看看乔鹿是不是气哭了的时候,乔鹿偏着身子躲开,余光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他自以为凶狠地瞪了林潮生一眼,然后便从人身边跑开,朝不远处的人喊了一声:
“蒋哥!”
蒋玉步子一顿,转头就看见换掉了裙子也依然漂亮惹眼的小鹿鹿,和在主席台上发完言、扭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倒霉发小林潮生。
乔鹿跑到蒋玉身后,看见林潮生脸上不太好看的表情和盯着他的深邃难辨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被冤枉「早恋」的气愤情绪壮胆,乔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蒋玉人精一下子看穿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看着林潮生难得吃瘪的样子,他坏笑了一下,揽着乔鹿的肩膀,故意道:“哥一会儿马上比跳远了,小鹿鹿来不来给我加油呀?”
乔鹿:“好呀。”
林潮生拧着眉,沉着语调喊了乔鹿一声:
“乔鹿。”
猜出林潮生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就是「不准」、「不许」,乔鹿气呼呼地朝人摆出一点也不符合脸上「甜美」妆容的表情,赌气地道:
“就不!”
第72章
乔鹿表情委屈巴巴的,抱着膝盖跟江宜一起坐在操场塑胶跑道的外围,小声地跟江宜控诉着某人前不久扭曲事实的不讲理行为。
过程中,江宜一直听得认真。
江宜面上先是惊讶,然后听着听着,她的表情慢慢变得微妙,听完后,江宜的眼睛里带上了笑意。
林主席对乔鹿,好像……
“你怎么还笑呀?”乔鹿控诉完了,抬眼却看见江宜弯起嘴角,居然笑了,他闷闷不乐地看着江宜的笑容,眉梢都委屈地耷拉下去了。
江宜闻言,很快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她拍着乔鹿的肩膀,开始战略性顺毛:“我这是笑主席太可恶了,怎么能替你拒绝别人呢?都不问你的意思,说不定那人不错,你想相处下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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