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逸好像不打算展开此话题。但手机屏亮个不停——一封封都是《检察建议书复函》。
最高人民检察院:贵院于3月14日下发给我司的检察建议书(2号)已收悉,我司高度重视,在党委的统一领导下,深化检企共建,开拓进取,扎实工作。针对检察建议书的内容,及时分析研究存在问题、制定整改落实方案,坚决遏制与杜绝网络用户侵害他人民事权益,危害国家机关司法公信力,维护风清气正的良好氛围,现就整改情况具体回复如下……
何意羡铿锵顿挫,朗读完毕。再打开那些平台,发现禁娱了一样,热搜直接冻上了。
何意羡感叹道:“还是当官好啊,怪不得人都挤破了头要当官,啧啧,花钱买不来的效率。看来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给再多钱,只要你不攥着他的乌纱帽,他就不把你当回事。”
检察建议不比起诉书,落款处不需要写检察官的名字。白轩逸也像真的在履行公务,没有深谈下去,只道:“嗯,你放心。”
“所以你刚才说的什么度?”何意羡低头靠在他颈窝,来回地蹭,“我三尺微命一介小讼,官老爷行行好就露个底吧!”
白轩逸摸了摸他的后颈道:“小羡,其实这件事你想,也不全是坏的。”
这话开启了何意羡的身体防御机制一样,他从白轩逸身上下去,点了根烟,慢慢吐出在肺腔里走过一遍的白烟,道:“好在我成网友奶头乐了是吧,有助于你党维稳?”
“对了一部分。过来。”白轩逸伸手去抽掉他的香烟,将人搂了回来才说道,“但是维稳的真正工作不是要消除、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利益矛盾和冲突。像你说的,精英们的一场阴谋,给一个安抚的奶嘴,安慰边缘化人群,只有将这80%的人群驯化了,精英才能安枕而卧,坐享其成,社会维持稳定。而是要为其设立规则,提供制度化渠道与方式,建立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利益均衡机制。”
何意羡被他的大块文章,说得好像个在烤箱里受热膨胀的面包,白轩逸让他长大,但他的身心被炙烤,不快乐。试图打岔,白轩逸便亲他的嘴角。一道开了光的符咒,把他封印住了。也变得面包一样膨松酥软。
“在机制尚未明朗的情况下,维稳就需要信仰来帮助。大流行病需要科学家的神话,大萧条需要罗斯福的电台。而在和平年代,多元利益博弈过程中,普通群众缺少资源,他们的利益受损却申诉无门。这时候最需要一个公正的幻想,正义的具象化。时疫终会过去,美国会再次繁荣,人们只要勤恳地工作,就总有一天拥有表达自己正当利益的权利,从而社会得以长治久安。”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白轩逸太认真地注视他道:“小羡,你很适合去做一个信仰。”
何意羡气场一秒入冬:“不想当神,你别造神。”
“但是你需要。”白轩逸却道,“当你成为群众性的信仰时,就会形成强大的社会力量。力量迫使中央会认知到,国家拥有了这样的司法信仰人物,就可以推迟、甚至替代真正的制度化建设。信仰于你就是信仰于整个国家,和最大的集体利益捆绑在一起,那个时候谁还可以动你?对于一个执政党来说,模糊的正确远胜于精确的错误。动你即自证一个装门面的形象都已烂坏,昭示内里必已千疮百孔,信仰崩塌,社会动乱,谁还敢动你?”
他说何意羡需要,说得含蓄了。何意羡悬崖勒马,但是即便再拼尽一身剐,拉多少高官下马,污点证人身份作供,换取的减刑也十分有限。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保护他的一生富有而宁静。
何意羡感到在一种近乎失重的眩晕中,而这眩晕不是为了自己。他眉梢一扬:“politician,uh?”
政治家的英文词汇有很多。但何意羡说的,在美国英语中比较贬义,特指玩弄阴谋的政治骗子。
官场讲不得良心、正义和原则。人在官场,要把父母、老师教育的人生道理统统忘掉,重塑适者生存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何意羡以前说,白轩逸你不行。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人清似玉的少年兄长。
但现在他想,对何律来说,辩护就是游戏,那么是不是对白检而言,公诉也是嬉耍。他们都是正义的欺诈师。
虽然人民是决不会被腐蚀的,但人民却往往会受欺骗。这个基本盘上的道理,白轩逸他早就懂了。
何意羡一时内心复杂至极,他仿佛看不到白轩逸的心,去伪存真后还剩下些什么,他很难受。
在一种无法抵冲的矛盾里,何意羡拍了拍他的脸说:“白轩逸,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的?”
白轩逸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握到星月菩提,像在确认何意羡是否真心悔过了,余生都要做合乎人道的事情。
何意羡将手抽走,把桌几上自己喝了只剩小半口的香茶泼到他脸上:“你是真的坏!”
白轩逸湿了鼻头和嘴唇,水没滴下来。他电话多,又接一个。何意羡不给他走,解开了睡袍的腰带,将热热乎乎的胸往他脸上蹭:“你好爱我,那就奖励你tittytainment一下?”
白轩逸麦克风静音,他谈正事要去阳台。
但是何意羡为了继续公然地窃听,华丽的睡袍打开,将他的头整个罩进去。捧托着自己的胸,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快点,你刚才都没…痒死了,法庭上见到公诉人第一眼就痒了,受不了。哎呀哥…嗯哼轻…”
电话一分钟不到便结束,何意羡被推到在沙发上,抱着胸前的头呻吟不止:“哼…带我去北京,不怕我去兴风作浪…嗯嗯…”
“怎么浪。”白轩逸打着他的胸臀,何意羡挨打第一下,就立刻高高地骚叫出声,“这么浪?”
想到何意羡之前咕唧的升格成为京圈贝勒格格之说,白轩逸一手抓住他的胸肌拢成一团。肌肉正常放松状态下就是软的,特别是胸肌又弹又嫩。下身如同操干时蓦地一猛撞,雪白的胸肉被这一下震得一颤。
鼻头上的茶水也滴到了何意羡的眼角。白轩逸扣弄着水淋淋的乳头笑了笑:“给你浪出个赫舍里·千?”
何意羡本也没酣畅淋漓,正汪汪汨汨地流水呢,半天没反应过来。
脑回路刚一转过来,抓起纸巾盒就往白轩逸脑袋上砸,下了死手往白轩逸裤裆蹬:“你他妈憋着吧!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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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羡说到做到。二人像是搭伙吃饭的工作同侪,下午就得出门,各自收拾烂摊子去了。
为了避讳,开两辆车。何意羡临踩油门前,对已经坐上车的白轩逸招呼,摇着一手璀璨的戒指:“阿拉黑漆板凳,打开司~①”
白轩逸先是没看过来,侧脸笑了一笑。何意羡骂他狗屄倒灶②,白轩逸才出车门走过来。何意羡空手轻轻一晃直接变出一朵红玫瑰。白轩逸看笑了,何意羡从车窗伸手拉住他的领带,握在手中卷了几卷,拽近——告别吻堵住两人的嘴。求索无厌的吻过以后,又觉不抱怎么算再见,何意羡这次也下车了。真希望时间就停止。
但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彼此不知的情形下,又在警局重逢了。
下午4时,市警察局,重大恶性案件研究组会议。
连麟把他两叫来,目的是沟通关于一月前女童失踪案的侦破进展。
女童叫徐悦妮,她的哥哥在纪委工作,就是那位对何意羡挑鼻子瞪眼的“无识妄人”小纪检,案发时间是何意羡被带走的当天晚上。
白轩逸是承办检察官,他还没发言,何意羡倒先抢了话头,整理着法式衬衫的鲸尾袖扣:“我个人认为检察机关做事情,少这么投五投六的比较好。现在审查逮捕的对象还没搞明白,白检就要充分发挥捕诉一体的制度优势,三天两头跑来公安局引导侦查了。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大费周张。敬佩。”
说得又不是他们,但警员们面面相觑,压力冒烟。这位司法顾问举手投足都显得极其自负,傲慢仿佛都快从他的鼻尖冒出来了。那副流线型的金框夹鼻眼镜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杀伤性,甚至让人意识不到眼镜的存在。
大家都去看白轩逸,好像他能稳住人心,缓解因何律师带来的某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内疚。
白轩逸回:“何律师,我不确定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对案件办理程序的建议,我建议你可以保留,至少目前来看办案的脉络已经非常明确了。对于你说的审查逮捕对象不明,明与不明,你心知肚明,检方有理由认为有些知情不举的人士行为,甚至比幕后真凶更为恶劣。”
“两位!”连麟赶忙叫停,暗悔自己图省事,为什么没有让他们交错着到场,阻止这场灾难性的碰面,“两位冤家!老哥我火烧眉毛了,您二位饶了我吧,择个吉日再吵吧!”
会议室一时空气死寂。但楼底下开始吵上天了,拉了横幅,家属在闹,媒体在拍。有胆大包天者,把拍到的照片和今天庭审的拼在一块,P成黑白的,配字:3.14——春申文明斯葬于此。近日治安前所未有地混乱,前几日还有人当街抗议,听说是被刑警穿的硬猪皮鞋和巡警的钢头作战靴踢得子孙袋破,卵黄一地。
徐悦妮的父亲呐喊:“警方口头告知我们家属,说公安已经排除嫌疑了,但是我们没有尾随男子往返行程的监控视频,目前警方所有的都只是排除疑问,但是我们家属要求确认结果,我们想要确认!”
母亲哭泣:“办案民警说已经上报市局了,但是我们根本没有看到警情通报和协查通报……小悦,爸爸妈妈和家人都在等你回家!”
连麟静下心来,带新入组的同事回顾案情:“当晚徐悦妮去上补习班,在半路上出了事情。警方接到调查后,开始对沿街的监控进行排除,发现经过某个巷子口时,被一名男子的搭讪,朝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22点51分,徐悦妮的身影出现在家附近的某酒店门口,男子依旧还是跟在徐悦妮的身边,手紧扯着徐悦妮进入了酒店,此后监控中再也没有显示徐悦妮有从该酒店出来。其他路段半夜里监控显示的无法辨认,他具体去哪也没办法查。最后徐悦妮出现在江边,搜救队员用声呐设备和无人机在大桥附近沿着江面搜寻20多公里,没有发现小姑娘的身影。第二天18时许,才在河边提取到了她的羽绒服口罩。江面水流急,他们家属绝不相信女儿会跳江轻生……”
何意羡被吵得头疼欲裂,望窗一看,闹事群众竟然试图将国旗从旗杆扯下撕烂。何意羡对小警员柯翎道:“你下去,告诉他们公众场合触犯法律构成侮辱国旗罪,也不多,一个人判个一年够了。”
这时,有个干警闯进来:“孙队,我正要向您汇报呢!都吓死我了,他们检察院抓人抓到佘山去了,还查账,四处乱翻!那片区的同志们意见大了去了,都说是鬼子进村了……”
孙队忙挤眼,意思是你这个冒失鬼,白副检察长本人在这呢!
何意羡看笑话:“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长得倒比眉毛长。”
看了眼白轩逸,出门前他送他的领带换下了,换成了土掉渣的检察官式样。少先队红领巾,都比这好。何意羡敛了敛嘴角,大出门去。
没演戏,是真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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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吴语。阿拉=我们;黑漆板凳=husband,语出民国时代;打开司=打kiss;阿拉黑漆板凳打开司=老公亲亲。
②狗屄倒灶=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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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被没收了,何意羡去贩售机买点解瘾的零食。他也很渴,警局泡茶用的是纸杯,能是什么好茶叶。
摁了玉米片、紫薯干、养乐多的按钮,还没付账,身后出现个高大人影。
白轩逸在屏上删除所有不健康的选项。出门前何意羡胃病犯了,白轩逸用裹了皮革毫无生气的手帮他揉了会肚子,揉着揉着何意羡鸡巴硬了,两条白嫩、笔直又很有肉感的长腿夹了起来,但没时间搞了。
何意羡安静看着,看着最后掉出来纯牛奶和苹果。他一向不屑和白轩逸用武力去争,当其他地方的孩子都在玩板球和足球的时候,白轩逸露营课上拉几十磅的弩弓,有如天人。误伤了小兔子小鸟小刺猬,何意羡哇哇地哭。白轩逸便放弃了这项爱好。
这是警局的走廊,大多数警员还在开会,但不乏有人路过。何意羡拿出最佳修养,转身笑道:“公诉人,好严肃哦,怎么满脸的不开心?这个案子按你的思路查下去,你不是又要荣立个人一等功?高迁在望呀。”
凶案当夜,截停他和何峙的车时,白轩逸是明明负着伤而来。那伤就是路遇了一群暴徒,打砸焚烧过往车辆,砍杀无辜群众。警方赶到的时候,暴徒们已然一排整齐跪地伏法。现场唯立白轩逸一人。白轩逸因此事迹获得殊荣。
只是不知道,这项本该全国宣传的红土圣地人民卫士功绩,何以宣发不到一天便销声匿迹了,知者甚少。
白轩逸确认苹果是洗净了的,递给他一边说道:“是你不够严肃。”
“我还要怎么严肃?”何意羡说笑了,“白检,那严肃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屁大一点小事都怀疑到何峙头上,可以但没有必要吧?”
他的金边眼镜在阳光折射下,蝴蝶身上琳琅满目的彩衣鳞粉般闪耀。
白轩逸却说:“摘了。”
何意羡:?
里头的人散会了一齐涌出,纷纷对这边低头致意“白检”、“白检”。人流从中间穿过,他们被阻隔着,只能彼此观望。而白轩逸只看他一个人:“别让我来。”
何意羡心里奇怪一紧,摘下来以后才惊悉自己多蠢——这不是那天晚上他偷着拿来玩的,何峙的物件么,他忘记了!这下撞枪口上了!
何意羡当机立断扔了它,咬了口苹果,还算镇定地继续话题,缓和了很多口气道:“我是说,贵检察院现在办着这么大一个案子,工作力度又这么大,免不了要得罪一些部门、一些人。我建议,能不能拿小苍蝇当抓手,别一上来就打大老虎,或者干脆给同志们放放春假?你看,古代在御史台上班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最好的,谁不是百忍成钢,经过漫长的蛰伏,把那些对立面都熬得倒的倒,薨的薨……”
白轩逸中断他:“想说明什么问题。”
何意羡耐心告罄:“问题就是你着这急搞何峙干嘛,去投胎吗?吃太饱脑太空,还是嫌命长啊?”
警局后勤阿姨的小孩,路过在唱不知哪听来的童谣:“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就打小老鼠。一二三四五,下山打老鼠;老鼠打不到,就打纸老虎……”
闻此何意羡笑场:“听听,小孩都知道拈轻怕重才能屙金尿银。”
何意羡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是最近一月来,检察机关根据12·18硬盘资料开展行动,理论上应当引爆政治炸药库,但是没有。要拿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文章,真的没那么轻巧。因为这种事不论发生在哪里,主管领导都会保护干部的,不保护谁还敢替你卖命啊?
所以在侦查取证过程中,几乎没有一个单位和部门不搞地方保护主义,多多少少都搞过。能掩则掩,能拖则拖,哭的闹的私下里说情的,软的硬的赤膊上阵抗拒的,无奇不有,累见不鲜,真让检察院的办案同志大开了一回眼界。比如水利部门为了推卸责任,几至不惜修改十年前就发下去的文件,又制造了一起伪证犯罪,进一步扩大了应拘捕者的名单。
自然而然,针对白轩逸本人和检察院的攻击谩骂转眼间铺天盖地。有位检察院的同志被纪委揪走了,在软包里将清末修律未能尽废之上古刑讯受了个遍。他老婆还就不信了,四处呼号一身正气岂能被诬陷,第二天惨死家中。警方称现场留有遗书,排除他杀,系自缢身亡。但至今她丈夫还在纪委双规,吊着一条命。
这种操作是因为从这些年的公开报道看,官员非正常死亡的案例越来越受到关注,除了跳楼、自缢、落水外,还有“擦玻璃死”、“办公室突死”等。群众揣测他们的死因,或与暗箱操作、权力交易有关,实在有损政府部门公信力。
故官方高度重视。电视台说死者长已矣,死者为大,娱乐至死的时代真悲哀。专家说坠楼正常的,比如在农村特别是农村女性,多是喝毒药。对这类官员而言,他们只会采用城市中多数人的自杀方式,跳楼并没有特殊含义。诸此案例延宕数月,成功变成变断头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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