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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苦(Sgru3u)


没想到头还没回呢,就听温浮祝说了句,「赶路便可。」
於是谢常欢也索性不回头了,只一个劲闷头往目的地赶。老温这么急……他就那么急着想早点敷衍完了自己,好回宫去吗?可是他又向他们介绍了自己……
谢常欢心里有点乱,觉得事情好像都对;可又觉得,事情好像全都不对了。
正想着呢,忽然觉得马蹄声有点不对,谢常欢微一勒马,才瞧见温浮祝正停下来不知跟另外一个羽鸦说了甚么,那押后的两个羽鸦掉头就往回路赶了。
「怎么了老温?」
「没事。」温浮祝笑了笑,「我们走就好,他们一会就都追上了。如果前面有城镇,提前再买两匹马给他们备着。」
看来是急事?
谢常欢想问个清楚,可看温浮祝又附在苏衍耳边讲些别的话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话,便只听着温浮祝之前的话,一个劲往他自己要去的地方赶便是了。
可是往前猛奔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回头——那种风轻云淡,一脸淡然却谋事万千的温浮祝,他真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他合该着被万人敬羡。
温浮祝此时也闲闲的收回了朝后瞧的目光——没甚么大事,他只是让那两只羽鸦顺道往那个山谷处走一趟的,只为了再查一遍漏子。
江墨的那几只亲信羽鸦当时都没有死在那场人为的『山崩』里头。
恰恰相反,他们在第一时间撤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埋伏在周边,然后等彻底安静的时候,一是为了去搜寻他家主子,二是为了去补刀。
这种举动也都是温浮祝当初同江墨讲的,他坦白的承认自己不会训杀手,但是至少要有回头补刀的意识。
杀手,一听起来这个名字都是独来独往的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好像也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刺客。
可温浮祝当初就交代了江墨,最好两人行动,一人去杀,第二个去补刀——换句话来说,第一个不幸身亡,第二个还能补上。
但温浮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兴许便是自己脱离隗昇太久了,竟然放任了那么多奇怪又有威胁性的事情没发现得了,故而此事一出,他竟然有点慌,所以他想叫那俩人回头再看一眼,如果他们没回得来,那就更证明有事不对。
当然了,这种慌也可能是因为常欢有可能掺和进里头去。
所以温浮祝才忍不住先跟江墨他们坦白一层。
能让自己心里不这么乱。
罢了,且行且看吧,自认这么多年应变能力还是有的,温浮祝调转马头,准备跟上行程。
一扭脸恰逢谢常欢站在远处,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温浮祝一愣,随后温和一笑,「走吧。」
谢常欢也咧开嘴笑了笑,「好,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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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烈阳如火,就在这般煎熬的情况下日夜兼程了四天多,谢常欢他们终于快到了目的地。
苏衍被温浮祝安排在了城镇的一家客栈里,三只羽鸦全都留守,唯有温浮祝陪着谢常欢去郊外小院同他们一行人碰面。
温浮祝在选客栈的时候也权衡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挑到了这个看起来能最舒适,又最不劳他来回奔波的。
他已经同谢常欢说好了,他晚上会回来的。现在去同他们那边的人打个照面只是客套客套罢了。
谢常欢只当他是担心苏衍安危,虽未拦着,但心底也多少不舒服,再说了他又怎么放心老温一个人独行那小半路程再绕回去?羽鸦又不敢来太近,怕引起谢常欢他们那群杀手的反感,毕竟温浮祝现在就算是朝廷中人了。
『他竟是个朝廷中人。』
谢常欢是不大能接受这一点的,毕竟……他们以前的情报,不也接到的是——温浮祝无意庙堂,所以隗昇一稳定后,他就脱离出来了么?
「老温,晚上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理由呢?」
「我就跟他们说我们晚上要办那甚么事,他们也不会怀疑了。」
「得了吧谢常欢,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温浮祝翻了个白眼给他,「我们晚上做那甚么事当借口,然后过几天你就能活蹦乱跳的去完成任务了?你不是说那任务很艰巨么?」
谢常欢刚想反问一句怎么不是你不能活蹦乱跳了,在下面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可看着温浮祝一边流汗一边坚定往前赶路的模样,就又甚么都不想说了。
「你给我尽早把这个任务完成了。我就算谢天谢地了。」顿了顿,温浮祝又道,「我去了自然也不会不给你面子,你只按照我原先的讲,我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太多,住在那儿人太多会睡不着,所以我要找个更舒适的地方休息便行了。」
「好吧。」谢常欢看他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加劝,可是自己把他送回去了,他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再回来,真是……大不了带着聂白一起去送他,嗯,这样也行!一会儿直接这么开口说,杀他个措手不及,他也拒绝不了。他如若回去,铁定自己是要送一程的。
「再往前拐到这条偏僻小路上,就是了。」
谢常欢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便起了些袅袅炊烟,和着昏黄的夕阳落日一瞧,倒真把他俩衬的像是个跋山涉水仓惶而归的旅人。
温浮祝一打眼瞧见的便是那个坐在院墙上,两手反撑着墙瓦,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瞅着前方的聂白。
聂白走神走的太过了,反正一院子高手,他连那个跟他一般大、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都打不过,索性也不去防备着甚么周围了,只一心一意的吃饭点蹲在高处,寻思着他师父甚么时候回来。
信鸽是传信回来了,可他们却没说他们在哪儿、又遇到了甚么事。
自己若是去找找也是好的,可秦娘又不许自己乱走,幺姐也说师父不会出事的,只让自己放心便好了。可自己哪儿能放心的下呢。
多少年了,他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走,走惯了。
这忽然要适应前面在没有他开辟的路,聂白不知怎么了,有点不想走了。
初见着师父的那天,日头也是这么弱的,放眼望去就是满目的昏黄,不刺眼,带着丁点暖和的温。
他那一袭水墨相间的衣衫策马疾奔而来,然后满院子满山头的找人。
找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以后记住,你不姓唐,你只姓聂。唐家人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也不是跟从这山里头厉害的人学习功夫。你从小就没有爹娘,你是个孤儿,你叫聂白,清清白白的白。我给你取得名字。你的师父只有我一个。知道了吗?」
语速太快,口气太急。
当时才七八岁的聂白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恍惚的只记住了最后一句——我的师父只有你一个。
「傻白!」谢常欢一瞧见他那傻兮兮发呆的模样就恼,二话不说抄起路边一石块就砸过去了,「你他娘的又给我发呆!」
「师父我错了!」聂白仓惶的抬胳膊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连躲都忘了躲,接着不是往院子跳,反而是往前一窜,飞快的向谢常欢奔去。
谢常欢被他那么热情的拥抱一下也有点愣,心说这傻小子,心心念念说要跟着自己当杀手——当杀手你敢有这么发愣发呆的时候?等死呢还是等死呢!
生气,还是生气,这孩子见着了自己就傻兮兮,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更傻,二乎八道的成天介,真是要了血命了,哪里来的这么笨的徒弟啊!师兄当初奸诈的简直跟温浮祝有的一拼,於是老狐狸能生出一只小白兔来?
谢常欢痛苦的揉了揉眉头,一把将聂白推开——他想静静,聂白这么傻是不是全拜了当初那位傻姑娘的功劳。
温浮祝此时也下马,立在一旁温温和和笑了一句,「小白。」
「温前辈。」聂白也规规矩矩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着急去看他师父。
他前些日子做了个梦,一场很不好的梦。
——那个梦境里,他的师父被扔在了一个黑暗的山底。没有人去救他。而推他下去的,就是温前辈。
「师父,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哪能受伤。」谢常欢大大咧咧摆了摆手,示意聂白不要问东问西了,便连忙转回头冲温浮祝道,「进去见见朋友?」
温浮祝也浅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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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等着这么一进院子里头去了,温浮祝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并没有甚么新朋友。
秦娘在院子中央架了个烤炉,谭谌和岑幺在一旁帮着忙,然后那个名唤毅风的汉子在一旁躺椅上四仰八叉的睡大觉。
简直……一派农家乐的景象。
秦娘闻声立马放下手头东西,反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水渍,一边同温浮祝笑着打招呼,一边就拉扯过了谢常欢,上上下下的将他拍了一遍,确认真没甚么事后才放了心,尔后调子二话不说拔高,「干甚么窝囊事去儿了?!晾着我们好意思?信上也不说清楚!」
这事谢常欢同温浮祝坦白了的,就是那夜他酗酒之前,先送了个信报平安,然后就去喝酒了。其实谢常欢那天心情十分的不好。可是温浮祝并没想到是他误以为了甚么才心情不好。
此刻倒也觉得他们这么担心情有可原,温浮祝也不过多揪着他先斩后奏送信这一举动不放,此刻只笑着冲谭谌和岑幺打了个招呼。
跟岑幺打招呼的时候有点怪,温浮祝温和的笑还不及更柔一分,那躺椅上的壮汉突然睁眼醒了,「幺儿,我渴了。」
「没长手?!」岑幺柳眉一挑,吹鼻子瞪眼的就回头去骂他。
「懒的动。」汉子讪讪的挠着屁股从躺椅上蹦下来了,蹭过去就揽她的腰,「那我自己去倒水,媳妇你喝不喝?」
这么一来温浮祝想打招呼便不成了,但是他心底也觉得有点怪,他刚进院子时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仍旧安心的假装在睡觉么?怎么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
毅风一边去倒水一边往回走,他手也大,多拿了俩茶杯过来,也是满盏的,一边给温浮祝一边给常欢,「你俩都平安回来了就好啊,路上还以为被野狼叼去了呢。」
谢常欢翻白眼,「我俩加起来像是打不过狼的模样?」
「啧,我说的是以为你俩遇上狼群了呢,真遇上了,别说你俩了,你们十个加起来都只有藏得份儿。」
温浮祝一边接过一边笑道了句,「谢谢。」
毅风拿着剩下的两杯往岑幺那边走,又挠了挠屁股,他嘿嘿笑着回头道,「谢啥,都自家人。一会儿肉烤好了,我们一起吃,可惜就是现在不能喝酒。等任务完了后,我们好好闷几壶去。」
温浮祝脸色很尴尬的变了一下,然后摆出了一份真挚的羞赧模样,还未等开口便听谢常欢在那边道了句,「老温他喝不了酒,风哥你想拼酒找我来。」
毅风搬了搬椅子,拉到岑幺身边坐下了,一边给她递水一边嗯嗯好的敷衍过去了。
温浮祝微抿了一口,也不再多话。
谢常欢眼下也四处寻默凳子呢,赶紧也给老温搬一个,还有对面屋子里那俩是活的还是死的,屁都不出一个的?
正当谢常欢觉得找不到凳子,唯一那么舒服的躺椅现在还被毅风占去给岑幺休息用了,谢常欢就恨不得趴地当个人肉板凳时,温浮祝早已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靠着墙略作休整了。
「老温……」谢常欢准备将他往自己屋子里头领,既然那俩不想出来见就不见吧,反正他也不熟。
还未等蹭过去开口,便瞧见对面房门终於是开了。
温浮祝心下不禁一凉——那两个房中的人内力好高!他竟然一点都没听见!
出来的是一个老者,这么一看面容才有些熟,竟是谭谌常易容的那个模样,还好谭谌现在没易容,不然他得以为自己真撞了鬼。
那老者腋下夹了一条长凳,尔后『蹭蹭蹭』的就朝谢常欢和温浮祝来了。
温浮祝握着茶杯的手也一紧,这架势是来打架的,哪里是给他们板凳坐的。
可那老者走到他们面前就停下了,尔后将手中板凳放在了他们面前,指了指,就又默声回屋去了。
「子佛,你也出来见见人呀?」秦娘挑高了音唤了一声,换回房间里一声闷闷的,「我这儿有多余的板凳。」
然后就没了下文。
大概补全了会是——我这有多余的板凳,叫这个老伯搬出来,你们也坐吧。
温浮祝此刻心下更是一震,这少年莫非有透视眼的,怎么就知道他俩刚才没地坐?
这么一想才发觉是自己想漏了,他一开始虽然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也扫视过那个房屋,但是因为没察觉到有人,再加上院子里都是常欢的朋友,他也不好意思多警戒甚么,故而扫了几眼便收了心思,此刻重新往窗那边瞧了一眼,才发现窗扇那边似乎是有一个少年影像,只不过瞧着自己看过来,他就赶忙收回了头,不叫温浮祝瞧见自己了。
温浮祝眨眨眼,有点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但还是先毫不客气的坐下了,谢常欢也忙狗腿的同他挤在了这一条长凳上——有眼力劲哈!知道拿一个不拿俩。
大热的天还非得往温浮祝身上靠,还未等解释就听秦娘不好意思的朝温浮祝笑了笑,「那孩子怕生,小温你别介意。」
温浮祝忙摆手,柔声道「怎么会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觉得耳朵边痒痒的,谢常欢悄悄道,「那老者是个哑人,我们都喊他老哑,那少年腿脚不便,名字叫做季子佛。但是俩人功夫都挺厉害的。」
温浮祝微微点点头,又觉得谢常欢这么说出来实在不大好,尤其是他说那俩人功夫不错,那现下他背后这么议论人家,就不怕被听到么?
谢常欢却没大管这些,说实在的,他们这群跑江湖的,尤其还是一群玩命的,没几个是完整『身体』的,故而这些事在他们眼里都不叫事。
生死面前,还能有啥屁事。
所以谢常欢压根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甚么不好,只一个劲的往温浮祝身后蹭,将下巴一个劲的找他肩窝卡住。
温浮祝微微偏了偏头,被他蹭的有些发痒,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一声引得院中人都回头瞧着他俩,一瞧便是谢常欢两腿跨在凳子两旁,双手死死揽着温浮祝的腰,努力的将脸在他脸边蹭来蹭去。
非礼勿视。
岑幺和谭谌是最先回过头去的。毅风也嘿嘿傻乐了几声才继续和岑幺讲些其他事。
温浮祝再没敢看其他人表情,觉得很是尴尬,简直太难为情了,便忍不住暗地里戳了下谢常欢,迫着他直直退到了凳子那头。
谢常欢生气,心说你跟苏衍同床共枕还是怎么怎么的那几天我就老生气了,你现在好歹能陪我会儿了,这边都是我的人,你顾忌个甚么劲。
越想越气,索性用力往椅子这边一座,心说把温浮祝吓一跳让他更失态才好。
谁知道温浮祝却像是早有预料,在他努力往下压这一刻忽然起身了,倒是自己被晃了个措手不及,眼瞅着便要一个屁股墩摔地上。
温浮祝只是恰巧想起身离开而已,此刻倒没料到谢常欢如此小孩心性,好笑又好气的同时也不忘飞快的往前一伸手去拉他,别真让他摔着,毕竟他身上伤才刚好全。
只是太这么着急的一拉,便让谢常欢也吓了一大跳。
按照温浮祝以往的轻功速度来说,谢常欢觉得自己铁定要屁股痛上几天的。
没想到他飞快的切身过来,竟然拉住自己了。
连温浮祝都有些微微不可置信——是无意间经过谢常点拨那几下,快了些许的。再加上他太心切的想要拉住常欢,真害怕他一摔再摔出个什么事来。
谢常欢此刻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眼睛也亮闪闪起来,「老温,走走走我们去院子外面。」
一边走一边招呼聂白,「你看看这才叫徒弟,偷师偷得那叫一个聪明。小白你也快跟上,为师再给你们传授几课。」
温浮祝有点无奈,但又知道他要那个『师父』的面子,故而只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伤才好,别闹,不适合动太多内力。」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了。」谢常欢忍不住啧了声,心说自己的内伤反正还可以有时间愈合,这几天还能再教教他轻功,让他提升的更快点,不是更好么?
此刻只大大咧咧跟捏猫一样捏住了聂白的领子,将他往院子外面牵,一边回头冲温浮祝认认真真道,「老温,信我。」
温浮祝愣了愣,随即温和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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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练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谢常欢才准了聂白和温浮祝回来吃饭,说是吃完休息半个时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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