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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苦(Sgru3u)


尤其是还可以查房!
温浮祝,你若是敢跟那个苏衍甚么的同床共枕,呵呵,你给我等着吧!
若是捉奸在床,他就……他就……
他就怎样呢。
谢常欢有点无奈,他也不能把老温怎样,更何况,他信老温不是那样的人,他信。
*******
温浮祝一进屋也没着急同苏衍打招呼,这个客栈里他们住的不是相连的房间,但是相距间隔也不太远。
回房时路过那些个房间,温浮祝还特意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发了几个暗器——这其实也是他们的暗号之一,一个屋内正好听到倒水的响动,茶杯应是从茶托里不紧不慢的拿了三个出来放到了桌上,三声轻微的磕落之音。
这个便是羽鸦的房间了。
苏衍的房间索性连窗扇都大开着,估计就是在等着瞧自己何时回来。
坐在桌边凝目练字的少年好似从小就练就了一身三心二用的功夫,状似无意的重蘸墨,眼风微抬瞧见了他家太傅平安回来,又安心坐回桌边。
温浮祝也在心底无声笑了笑,先行去沐浴了。
等着一身清爽回来后,夜已经深了。
走廊上的灯烛也不过几盏飘摇,温浮祝摸黑走向了苏衍的房间。
本就是两人一间,他和他自是要住同一个屋里,那个看似要住温浮祝的房间,不过是空摆设而已。
房间里灯火也暗,苏衍换到了另一个窗户边下坐着,身后是这家客栈的别院。
一盏飘摇的小烛灯点在他跟前,旁边宣纸上墨迹未干。
温浮祝只匆匆扫了眼,也不多话,他的习惯向来是回来就睡觉,有甚么交代等他有精力了再说,不然总是怕精力不济的时候胡乱说些甚么鬼话,再误导大了。
想必苏衍也是早就习惯了自己的这套作风,温浮祝对着他的背影无声盯了两眼——这个孩子……总归是要有长大的一天,他的太傅也不可能永远护着他,如若有一天……自己和江墨都不在了、夫子也不在了……那他能依靠谁呢。
纵使不被世事无常所影响,哪怕只论生老病死这一说,我也自是会走在你前面的吧。
可是没关系啊,只要我温浮祝还有一天存活于世,你苏衍便是我这辈子都要护在羽翼下的帝王。
又擦了擦半个不干的头发,温浮祝心底苦笑了几句自己年龄一大竟然也爱作这般闲人感慨了,有点无奈,又觉得这是成长之必然,尔后也不再管这些情愫,径自倒头去睡他自己的了。
******
第二日月上中天之时,温浮祝才悠悠转醒。
睁眼前还有点迷茫,觉得浑身都快不是自己得了,真等着睁开了眼,瞧着窗户外的弯月又是一愣——醒了还是没醒?
若是醒了的话,身体为甚么动不了?
又试着略微勾了勾手指,他只当一开始是身体发麻,却没想到,不是单纯的麻,而是使劲多一分气力,便犹如针芒遍布,丝丝扎根入毛孔般痛人。
「阿衍。」
温浮祝无奈的开了口,江墨上次来不是未曾转告顾生的那些话——那些看似在关心自己的话。只是自己的身体得不得到保证跟他有甚么关系,反正他是不会让他去治的。
「你在喊我吗,温浮祝。」
那个坐在窗下的少年依旧没有变动位置,那盏飘摇的小烛灯也依旧点在他跟前,旁边宣纸上……朱砂色未干。
温浮祝心头一震,这个嗓音……
借着明月辉光,温浮祝瞧见了那张略带病态般苍白的脸。
少年的脸上无悲无喜,亦没有当初的自卑之色。可他身上的衣服……却是苏衍的!
「苏衍在你沐浴的时候就跑了。」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淡定的走向床边,声音冷静无波,「你沐浴的那桶水,叫我提前下了药的,也不是甚么剧毒之药,加上常哥之前带你轻功那么久,你总归是精神懈怠了些,所以才能让我一击得手。不过你也不必怕,这真不是毒药,就是个唬人的药效罢了。常哥当初想的,顾先生帮忙配的。」
温浮祝眉头一蹙。
他现在只担心……苏衍去哪儿了。
「真没想到,他发现的倒快,竟然让他溜了。」
那个名唤季子佛的少年落座于温浮祝的床边,似乎是想开口说甚么,又没再开口,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浮祝。
尔后,忽然伸手捏起了他的下巴。
温浮祝声色倒比他还镇定,「想怎样?」
季子佛又笑,甫一开口又猛咳了两声,脸色也更惨白一分,「我能怎么样,我便是现在叫一群人来轮了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是谁啊,你是天下公认举世无双的谋客,之所以称的起谋客,那便是因为你不会被外物而影响自己。所以,对于你这种人,我只能叫你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去轮了常哥才能击败你,对不对?」
温浮祝心下猛的慌了两慌。
「可是常哥这么多年都在替我做事,我敬他是个哥哥……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等蛇心狼肺之事的。」
「就包括你……」季子佛忽又倦怠一般的松开了手,也移开了目光,「我想到的不是直接毒死你,而是留着你,等苏衍回来。」
「你跟苏衍甚么仇?」
「跟他没仇。我只是跟你们的信仰有仇罢了。而他恰恰就是你们的信仰,是吧……」季子佛又痴痴的笑了几声,「温浮祝,我不会动你的,你放心吧。我倒还要谢谢你,当初,也留了我一命呢。」
若说温浮祝刚才还被身上麻痛搅的想动也不能动、搞得脑子里也浆糊一团,此刻听闻这话,忽然渗出一身的凉汗。
「甚么叫……也?」
「我是陲风的皇子。只不过因从小体弱多病,我留在无涯山上,唐锋叔叔教我功课。」
「哦……对了,他也不是真的姓唐。」季子佛俯下身,附在一动也不能动的温浮祝耳边,唯恐他听得不够清楚一般咬字清晰道,「他其实姓聂。」
只一句话,顿如五雷轰顶。
温浮祝一瞬间甚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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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无涯山上有两个年岁一般的孩子,你该放走的是聂白,该杀的是我。可巧的是,聂白出门去玩了,我自幼病重,出不得门,就留在屋里。你不该放我走的……温浮祝,你功课没有做好、信息也搜集不全,所以我一直怀疑,你究竟是怎么做上谋士这个位置的?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去灭我大陲风……我陲风子民招你惹你、碍着你半分秋色了吗?」
「天下人都瞎了眼一般的敬你一句举世无双……」季子佛又咳嗽了几声,重新起身立在了温浮祝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失了血色的唇轻启轻合,他听得他声无波澜问了句,「你配吗?」
我……不配。
如若是因此而害了苏衍……
温浮祝强自镇定下心神,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自己暂且要想的是脱身法子,不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当年事……
「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来报仇的?」
「我是复国,不是报仇。报仇这种事情……太没意思了。我们这群人只不过因共同利益而在一起。他们是想杀了你以泄你羞辱师门之恨,而我想做的,仅仅是复国而已。」
「你这种人杀了也太可惜,苏衍在你生命里燃了一盏希望的灯,我不想让你死,我只想瞧你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师门之恨?」
「常哥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师父……」
「你不必再说了。」
温浮祝闭了闭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这里面定有真有假。
定……有真有假。
他应该冷静,他要先冷静下来才能去分析。
季子佛看着他那副已然浮出错愕之色的表情时,便也起了身,想了想,竟然选了个跟江墨平常爱坐的位置,擅自坐到了他的床尾,同他一起静默无声着。
温浮祝现在心下慌得很,可又因季子佛那么听话的默声而更加慌乱——如若这个少年真的狠下心来,便应该趁胜追击,揪着自己的耳朵把当初自己做的那种恶毒事……那种伤害常欢师门的事……好好的再复述一遍给自己听听。
可他就是仍旧那样惨淡的一张脸,比起即将要变成行尸走肉的自己,他倒先更像是一个已然麻木了五脏六腑的人。
「温浮祝,我想胜你很久了。在唐锋叔叔死的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要替他报仇。」
「可是後来我才发现,你根本不配做一个谋士,我便没了赢你的必要。虽然……这一局你赢不了我,但我也没多大喜悦可言。」
「真倦啊。」
少年又痴喃了一声,「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都很可怜?」
语毕他又弓起身子缩在床尾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温浮祝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孩子,心下忽然空白一片。
他觉得,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死了。
倏忽一转眼便到了应邀赴约那天。
定的原本是中午,温浮祝便该去和谢常欢他们一行人碰面,然后一起去那个传说中十分险恶的地方。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温浮祝也没等来谢常欢。
自己没去的话,他定然会放心不下回头来寻自己的,可如若,常欢真是跟他们一伙的呢?
温浮祝的喉头又滚动了下,他下意识的不想去信昨天季子佛说的那些话,要怎么去相信,信那人十多年来的抵死纠缠,全都是为了惑乱自己的一颗心,尔后……眼睁睁瞧着隗昇亡于他手吗?
苏衍……千万别出事……
温浮祝又痛苦的阖上眼,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试图用内力解开体内的余麻——拜谢常欢传授轻功这一说,他的内力近来不止是有所小涨,并着他原本就从利万物而不善的『水』意所悟,短短几天对他来说便已是好几层蜕变,更何况,现下情势危机,更是把他逼到了一种前所未有希望自己内力能更好些的份上。
人的潜能总是无限的,尤其是在困境处,只要这个人还没放弃。
温浮祝从小就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毕竟天助自助者。
他现在……谁都不能去信了,倒不如把己身上仅存的这丁点信任,统统用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一只手能动,他也能发暗器……
「太傅!」
「季子佛!」
客栈外忽然响起了两声同时的喊。
一声来自苏衍,另一声……是常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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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后院外的江墨默默同谢常欢和苏衍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通过羽鸦指示,找到了他们的房间。
季子佛闻言倒是浅笑了下,少年人笑起来还带着他那个年龄该有的青涩,并没有去理会明明没绑甚么绳索,却偏偏困躺于床上的温浮祝,他和和气气的走到了窗扇边,先是瞧了眼明月,又看了看院内景象——四周应该是隗昇国师提前藏好了的兵马,院子中央立着的,便是单手抓着苏衍,单手拿匕首抵在他喉头的谢常欢。
「怎么了,常哥?」
「苏衍在我这里,你把温浮祝还我。」
「退兵。我们论我们的私人恩怨先,难不成隗昇一堂堂大国,这时候要靠蛮力和武力一起来对付我一个病弱之人吗?」
「老哑要是在这里,你俩联手压根不惧这些兵马。」谢常欢的眉头紧了一紧,他昨夜回去后就睡了整整一天之多,等着醒来的时候以为是第二天中午,心说还有一天才能见着老温呢,没想到已是第三天了!而他能知道这些,竟然是苏衍那小子来给他通风报信的!
谢常欢都不用听苏衍说甚么,只瞧见他来了就他妈的知道温浮祝铁定出事了!
却没想到,那人会是季子佛。就连南下这一路的雇主,竟然也是他。
或者说,他没想到,会是秦娘他们。
若说时间长久,他认识秦娘可是打小就认识了,若论情分,怎么也不可能是她们为了吞并财务来阴自己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跟他们有仇的,是隗昇。
「退兵。」
少年的脸色无悲无喜,只冷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常欢还想骂他几句,就觉得苏衍暗自揪了他一下,想了想便也压下了话头不去说了,倒是江墨跟苏衍一瞬心意相通,他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整装的兵马一撤退必然有声响,即使再怎么训练有素,定然一二声错步会有。
他要的,就是这个微漏的瞬间!
在江墨趁机跃上房顶那一刻,谢常欢也挟持着苏衍飞身上了二楼,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
「常哥,不要跟我耍心思。你把隗昇的这位小帝王放下,你带着温浮祝走就行了。」季子佛很客气的笑道,「毕竟我想杀的只有苏衍一个,跟别人没太多关系。我也不是你们那等杀手之流,不太喜欢乱杀人那一说。」
像是唯恐谢常欢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到底意欲何止,季子佛拉开了房门,示意他进来亲眼瞧瞧温浮祝到底是怎么了,别太放心不下。
谢常欢一眼扫见的时候心就慌了下,秦娘会的毒术实在太多,无论哪一种……他都解不开!
「解药不在我这。」
季子佛又慢腾腾踱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微润了下嗓子,眸光又一顿,似乎又想起甚么,又倒了一杯,「你叫苏衍是吧,你也喝杯茶压压惊吧。一会比武也好比文也罢,赢了我放你走,我季子佛会输得心服口服,你若是赢不了,我就杀了你,让我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国好吗?」
少年人这些话说的不缓不急,听得温浮祝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冒冷汗。
他不知道季子佛的功夫有多好,但是……他不一定现在听不到江墨的动静。
换句话来说,刚才那一句『退兵』在温浮祝眼里更觉有诈,像是似乎要给个机会让暗藏的江墨飞身上来,也让谢常欢他好挟持着苏衍上来。
如若说那个名唤『老哑』的高手就暗藏在附近……
就在温浮祝心里刚想透这一点,就听到屋檐上轰然一阵乱响,接着院子里就是一重物落地声响。
谢常欢心下也一震,现下这种情形……
不,无论是甚么情形……
他都要保护温浮祝的安全……要保证的,也只有温浮祝一个人的安全罢了。
「常哥,你知道我行事作风的,我向来不是个下三滥。」季子佛又笑,「解药在秦娘那里,你把苏衍留下,带着温公子去找秦娘吧。」
谢常欢下意识的看了眼温浮祝。
温浮祝微蹙了蹙眉头,示意他不要。
他该带着苏衍走……因为季子佛确实守信,他要针对的,就是苏衍一个人。
多讽刺啊。
简直同当年气急败坏能在无涯山上想出那么下流羞辱他们法子的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
自己,差了他好几阶都不止。
季子佛,我也记着你的名字了……
「常哥。」季子佛的神情又开始有了点倦色,「我就问问你,你能做到放下温浮祝带着苏衍跑吗?不用我说理由,你都知道你不能。」
少年的眉宇间渐渐凝出一股凌冽之色,「哑叔不是喜欢久战的人,常哥你再思考一会,或是看温公子脸色一会,我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甚么越格之事了。毕竟是我答应不动手伤其他人,他可没答应。他对你们隗昇所有人,都恨之欲绝。」
「别给他……」
温浮祝微微开了口,额头上已冷汗遍布,季子佛这人武功太高深莫测,苏衍只要落他手里,就活不了。
「别给他!」
谢常欢又看了眼温浮祝,心慌的厉害,深呼吸了一口后,他冲季子佛道,「你确定,解药会在秦娘手上?」
「秦娘难道没跟你说过,我是个甚么样的人吗?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多一份气力也不舍得往外使啊……毕竟,我本身也剩不了多少力气了。」
顿了顿,季子佛又自嘲道,「可我今天竟然废话了这么多。真不像是自己的作风呢……兴许一会儿心情好了,我还想再给常哥讲个故事呢,不过也不知道,秦娘是不是先我一步讲了这个故事。」
谢常欢心乱如麻,心说都甚么乱七八糟的,这时候还讲故事?他没空听故事!现下他就在心下衡量不停——刚才如果江墨在,他就算把苏衍推出去,他还知道江墨能给拉回来,可是现下江墨被缠斗起来了,自己也知道……苏衍一被推出去,就没活路了。
可苏衍真的重要吗?
铁定没温浮祝重要。
「阿衍是我的命……常欢,带他走。」温浮祝缓闭了下眼。
谢常欢若是真的站在他这边,而不是博苦肉计继续骗他信任的话,那么现下就该飞速带着苏衍走,毕竟季子佛不是讲信用吗?不是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羞辱苏衍杀了苏衍吗?那他温浮祝现下就是安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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