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浮祝倒没想到谢常欢还担心他和江墨有甚么苟且事呢,看着他现在小孩子一样的反应,既想笑又想揍他。
他今早跟江墨商量了一件事,於是他便过来想问问看谢常欢的态度。
没想到这人,这人竟然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是戏耍他的。
真是笑话,自己像是那么闲的人么,十多年了养条狗都比你省心呢!
此刻倒也不着恼,只淡定的冷笑了一声,揣着袖子往房间门口慢踱,声音也冷冷清清,「那好吧,你既然让我滚我便滚了,原本还和江墨商量了,让他先回宫,把苏衍送出来,让他来找我,我在这儿陪着你养小半月的伤,那时候苏衍也合该着赶来了,我就带着他陪你南下,当然了,我告诉你我的身份这些事,便是让你到时候替我护住苏衍。既然你不接受,你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我和江墨一起启程往回处赶了。我倒也不怕你把我身份抖落出去,反正隗昇那深宫大院,我倒欢迎你们这样的杀手来给我练飞镖、给苏衍练警醒。」
谢常欢愣了愣,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听懂。
「温浮祝,你说甚么?」
「走了。」
「老温!」
谢常欢急的也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床下跳,没想到早上刚起来还带着点宿醉,没太站得稳,一下子摔地上又挫到了胸腔前,疼的半天没起的来。
正当他以为他错失了最后一次挽留的机会,老温已经走了的时候,眼前又有一双靴子在晃。
温浮祝心情蛮好的拍了拍他的头,「夏天热,地上凉,挺舒服的,好生趴着吧。」
谢常欢赶忙一手拽住他二度起身离去的脚,死死扒住,语气也急,「你还不快扶我一下!」
「当今圣上都未曾敢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过话。」
「温浮祝,你!我,我……我就这么对你怎么了!你就是我的老温,我他妈管你是谁!扶老子起来!」
温浮祝笑,这便对了,他若是因了这层身份对自己有所顾忌,那自己也会觉得难为情。
此刻瞧见谢常欢这个反应,也放了点心,这才佯装大发善心的将他拉了起来,尔后想也没想就又是打横一抱,直接跨出了院门。
谢常欢此刻肺腑俱疼,还被他吓得心肝也颤,此刻又突来这么一举,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茫然了一张脸陪他立在院子中央,「干,干吗?」
「江墨!」
温浮祝吆喝了一嗓子,江墨牵着马从院外绕回来,抱臂移在栅栏上轻声笑。
笑音依旧温醇,混着淡淡晨光,便像是不经意间温了一壶雪夜清酒,片刻啜饮片刻解忧。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和温浮祝知根知底,早就熟悉了那样一个模子的温浮祝,却在今早黎明乍起时,像是遇见了另外一个生动的温浮祝。
从来未曾在他脸上见过那么有趣的表情,从没见他曾笑的那么开心,那个人的一件件糗事趣事,他信手拈来,简直比苏衍被他的恐怖太傅勒令着背写四书五经都要熟练。
想必是很多次想要同自己开口,可却一直顾虑着甚么,未曾说明吧……
也是,浮祝这孩子,总是有太过顾虑。
所以他从来没有笑的真正开怀过。
为隗昇谋算的这么多年,他还落下了那么奇怪的一个病症。
甚至今早同自己坦言之——「在常欢身边我是不敢入眠,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把他拖回隗昇来了。此次南下是圆他一个能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你知道的,他本身就怀疑我的财路,故而这笔薪金任务太过吸引他,他必然是想走一趟的,兴许还能最后和那个火药的事联系上,倒不如我当作个暗线,仍旧陪他这一趟。一会儿我也会去和他讲明这一切,他若是接受了,你就先回去,想办法把苏衍弄到我这儿来。然后你再监视好顾生。只有跟他讲明,我才能叫他陪我一起护住苏衍,不然的话……」
「那你就未曾想过,他若是骗你呢?」
「眼睛。」温浮祝无奈,「我三十多岁啦江墨,不至于瞎到看不出一个陪在我身边十多年之久的人心真不真。若是,若是真不慎看走眼了……」
温浮祝愣了会儿,尔后声色平静续道,「我就亲手杀了他。」
江墨苦笑,「那个人如此有趣,又如此吸引你,你当真到时候下得了手?」
「呵,江墨,实话跟你讲吧,我陪他南下完之后,只要把他带回隗昇,我就要废他武功。」
「啊?」
「他进了隗昇那个大殿,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江墨又是一瞬了悟,「你对他都如此不放心,哪怕他不会说出去你夜半时的梦话……」想到这儿又摇摇头,「浮祝,你真是太坏了。我有点心疼那个小杀手了。」
「这算得了甚么?敢喜欢上一个谋客,光冲这一点,我倒也是佩服他的。再说了,别提是他,若是你敢有反了隗昇伤害苏衍的心思,我也一定拧下你的头来,悬城墙上挂他七天七夜,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瞧瞧,这便是敢逆了隗昇反了苏衍的下场。」
温浮祝缓缓起身,盯着窗外的黎明看的眸光寒冽,「我要这天下海清河晏,我要苏衍他坐享这太平盛世。但凡敢逆者——杀,无,赦。」
江墨笑,果然,将浮祝困在隗昇这里,真是害他清苦了好多年,小孩子找着了一件合自己心意的玩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让着他的,再让他一回又怎么了。
再加上……确实自己给不了他这种开心呐。
那时候江墨刚从床上坐起来,瞧着站在自己身前背脊挺得笔直的温浮祝,忽然有点心酸,也忽然有点幸福。
——只要你能开心,于我而言,这便已足够。
我们都是苦了太久的人了。
浮祝……谢谢你。谢谢你,曾陪了我那么多年。
虽然我们以后还能相陪……但是,我仍旧是隗昇的国师,你依旧是隗昇的谋客。
至此而已,至此足够。
江墨又是朗声一笑,翻身上马,接着二话不说在刚刚被温浮祝放下站稳了身子的谢常欢身边『啪』的甩了声响鞭,吓得谢常欢一激灵,心说光天化日你们两个都衣衫整齐还笑的一脸禽兽样,就自己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站院子里,怎么着,是想抽死我以绝了我这个情敌吗?!
「谢常欢,我记着你的名字了。到时候隗昇见!好好陪着浮祝,你若是让我知道有一星半点对不起他的事……」
江墨又故作冷笑了几声,不再续上话音——浮祝的东西,浮祝有分寸。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替他做出甚么决定或提出甚么方案来。
於是又『哈哈哈』大笑着拍马就走。
独留谢常欢被他尾音还震得全身发寒,一定是自己没穿衣衫,所以早上太他妈冷了。
但是心里突然又有点美,被接受啦?他知道自己是温浮祝的正牌啦,哈哈!
温浮祝瞧着谢常欢那一脸傻样忍不住也嗤笑了一声,心说等着回了隗昇后你指不定怎么恨我呢,於是此刻只更想对他好,想了想忽又记起这人前几天就缠着自己在要自己的一件衣衫,此刻大大方方脱下来罩他身上了,「我们回屋吧,苏衍一来,我们就立即再启程,那时候你可要争气,别还内伤严重。」
「嗯嗯。」
谢常欢美滋滋的套衣服。
温浮祝看了看继续沉浸在幸福里的谢常欢忍不住又有点心疼,忽的一把扯过他胳膊,便吻了过去。
谢常欢一边系衣衫一边回应着他这个吻。
——太好了,我们终于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可是……
对于越来越主动的老温呢……谢常欢发觉自己不仅开始招架不住了,还有点脊梁发寒,总之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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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温,要不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吧,这周边都荒村野岭的,这里也不过重修起这么几间小房,他指不定找不到的。」
彼时谢常欢说出这句话来时,温浮祝正在一遍遍滤着茶。
按照羽鸦给的来信,当今圣上乃是今天酉时能到。
可现在吧,谢常欢捉摸着,那孩子恐是迷路了。
或者说,今下午先来送信的那个羽鸦叫谢常欢追着打了好远,最后又被谢常欢给摁在院子里恶狠狠的折磨了一通而耽误了教程?
当时这人毫不留情的就将江墨的那只亲信小羽鸦拉他屁股底下,一腚坐在石阶上,问他,「你以前追没追过我?」
那只羽鸦郁闷,知道自家温谋士就在里屋坐着,明明都听得到外面的打斗声,他好歹和谢常欢缠了几招呢,也没脱身得了,但温谋士既然没露面……也罢,恐是不能指望上的。於是此刻只好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谢常欢冷笑,「老子这么帅的人你都不来追?」
语毕又是一个爆炒栗子。然后他原封不动的又将这话问了一遍。
小羽鸦想了想,「我原先也追杀过你的。」
「草,老子这么帅的人你也舍得追杀?给我重新好好说!」
「对不起……」小羽鸦彻底苦了脸色,「我以前也追过你的。」
「草!我是有对象的人了你知道吗!不要来勾引我!不然他要剁我的手!」
语毕谢常欢十分开心的起身踹了踹他,把他踹远了,然后蹦跶着往屋找温浮祝,「老温老温,我没摸人家的手。」
「你是因这内伤在这小半月内好全了,就有精神嘚瑟了;还是没好全,就是想玩一玩。」
「呃……你别生气啊我又没动真格的。」
「我知道。嗯,你尽兴就好。我不权当没瞅见么。」
可现在谢常欢就觉得吧,别不是那小羽鸦真叫自己捶打那么两下给打坏了,於是回去报信迷了路,还是引路引错了地儿?
温浮祝此刻面上的不慌不忙也全都是装出来的。
自从江墨走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合得上眼。
转念便想着,十多年没瞧见过苏衍了,也不晓得他如今长做了甚么模样,个子肯定是要抽一抽的……又害怕他和他亲爹长得太像,温浮祝只担心自己以后再看他,会忍不住心底泛出点难过来。
这事曾叫他在江墨走之前,悄声的说给了江墨听。
彼时江墨撑着床沿儿有点无奈,思索再三,还是轻声出了口,「浮祝,阿衍若是长得不像远山大哥,那我们才该更难过。」
於是温浮祝一瞬间更惆怅了。
眼下到了忽然能见见这傻孩子没了自己尽心尽力误导的这十来年,又是否长做了另外一番模样?
「老温,你老滤茶干甚么,你都滤了一下午了。嗳呦你担心就直接说出来嘛,你不好意思去接他我好意思去啊,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我……」
他这句话还未及讲完,便又是一顿,「我一会儿不用下跪吧?」
「不必,将他当做我的学生来看,而不是当今圣上。再说了,事情都是我和江墨处理的,关苏衍甚么事了。」
「那,那老温……当初有传言说燕子楼被灭,是封墨麾下的一批羽鸦所为……」
「一派胡言。」
温浮祝冷声打断他。
当初那是我下的令,自然不关江墨的事了,倒是後来你被追杀,却是羽鸦所为不假。
这几天谢常欢逮着机会不是未和温浮祝算过前尘旧账。
起先还借着内伤严重的由头,非拉着他陪躺自己床侧,盖着被子偷偷的一笔笔算。
温浮祝起先叫他闷的不行了,头晕乎乎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后头谢常欢能蹦跶了,俩人一般就闲着没事一边喝茶一边细数过往每桩事。
到了,才发现——
「我的天呐,你看我说的对了吧,布榜之人就是想被我睡的!老温,我知你常爱害羞,但是咱俩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不必对我如此娇羞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温浮祝持着茶盏冷笑不停,「你原话不是,布榜那人想睡你吗?」
於是二人又得为这个话题纠结一番。
纠结纠结就纠结到了——
「你竟然从十多年前就想抓我了?你想抓我干嘛啊你,我做甚么坏事了?」
「杀人放火,吃喝嫖赌,这还不该抓?」
「我并没有做对不起隗昇的事了吧。」
温浮祝垂下一双温眸,浅笑着放下了手中茶盏,「怎么没有,对不起我,便是对不起隗昇。」
「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再说了我干的都是血汗钱好不好,我怎么就对不起了?」
「嫖。」温浮祝湿润的唇轻启轻合,一句轻轻巧巧的便让谢常欢脑袋转不过弯儿来。
「我,我没有嫖……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但是我又比较喜欢看美人,所以一般去青楼是听戏看……不对等等,我十多年前去青楼就对不起你了?温浮祝,你该不会是十多年前就……」
温浮祝不动声色的抬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我若说是呢?」
谢常欢一捂心脏——卧槽,这幸福来的太他妈突然了。
「你暗恋过我啊老温?」
「你觉得是便是吧。」
我,我其实也暗恋过你的……
鬼知道隗昇那战赢了不久后,天下太平盛景一起,你藏哪儿去了。
茶渡小筑得有多难找,天大地大的,他谢常欢就差掘地三尺了,却偏偏挖不出一个隗昇的谋客大人出来。
那时候真他娘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他为了找这个人,跑了多少笔跑腿单子了?
当时十三哥还笑话自己,「你不是刚打北边儿回来么,怎么不喘口气又往北边儿赶。」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追踪功夫差到如此天怒人愤的地步,於是只借着杀手单打掩护,「瞧见没,这任务薪金多,我还得去那边。」
十三寻毫不留情的嘲讽,「我怕不见得单单因为这个原因吧。」
谢常欢只笑眯眯的抛酒坛子过去,不再说话。
直到那日实在跑累了,而那个要刺杀的人还是个杀手,被他牵牵绕绕的都脱离了自己最初制定的截杀路线,好不容易干掉了那个杀手,谢常欢就饿的开始有点发晕。
连续好几天了,没怎么喝过水也没怎么吃过东西,都是杀手,都擅长追踪与发现敌人,也都擅长逃跑。
不如就给自己放个小假吧,於是谢常欢寻思着,先不着那个特别能藏得温狐狸去哪儿了,这哪里是属狐狸的,十三哥情报有误,这人是属老鼠的,会打洞不成么。
於是,他晕晕乎乎的去找溪水,恍惚一打眼就看到一个青衫男子靠石垂钓,只一个侧眼便让他心下一颤——好像,不必再走了。
也许是自己实在劳累过度,一个小跨步还没等切近,这人便先警觉的回过头来,不冷不淡的那么一瞥。
温浮祝,原来这个人当真就是温浮祝。
谢常欢一时惊喜交加,这般忽然一睹尊荣,才更觉那张帕子上的画像远不比真人来的更加疏离。
是了,就是这种态度,天生下来便是带着三分温和疏离的冷漠,合该着他便是终南山上云雾缭绕的仙竹一棵。
但是,不好意思啦,我想连根拔起,将他拔下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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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动附作者感言:
不好意思这几天不知道是因为网络原因还是啥原因
有时候打不开废文捏 我等它转会转不进来了就默默x掉页面忙去了【...然后就忘记这一天再来更这边
戍时过了足有一刻,谢常欢可算是听见点不一样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了。
估计着是那小帝王来了。
又寻思了下温浮祝那性子,谢常欢侧眼一扫,只见他仍旧不急不慢的喝着茶,眸光未曾向院外多驻留一份。
装,你便可劲装吧,心里头肯定想见的不得了。
谢常欢寻思了下,自己合该着还是该欢迎一下,於是此刻也不管温浮祝拦不拦他,径自起了身向院外走去。
拱门外忽闪一袭暗色衣袍,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来进来,明明像是个武将的体格,却不知怎么带了三分温浮祝身上那股子温和劲,他一跨进院来,便再不走了,只抬了一双晶亮亮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一眼瞧见的那袭浅淡青衫。
温浮祝这时才佯装漫不经心的回过头去,只这一回头,只这一眼,便彻彻底底的愣住。
像,太像了。
若不是、若不是周边有羽鸦暗随发出了丁点没逃过他耳朵的声响,他都要疑怪,许不定是自己撞了鬼。
「阿衍……」温浮祝终于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向当年招呼那个无非才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一样,招了招手。
苏衍先是朝一旁的谢常欢看了一眼,谢常欢也愣,心说这俩人,又没有激动的表示下,也不是不打招呼,这是做甚么呢……
然后他眼睁睁瞧着苏衍几大跨步走了过去,又一步跨上台阶,想也没想的就冲过去抱住了温浮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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