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给小元介绍相亲的时候都不见他没这么开心过。
姜曼又问他:“今天怎么回来了?”
坦白来讲,解释说是因为金十八要接他,所以自己今天就回来了。但姜清元不能这么说,于是最后他只是道:“嗯。”
幸好他性格本就如此寡言,姜曼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视线沉沉,让人猜不透她此时心中所想。
姜曼收回了视线。
她很少插手姜清元的训练,作为决策者她想看到的只是比赛结果。所以本来就不会多过问姜清元回不回家这件事。
但今天姜曼问完之后却没有马上走,她漫不经意地站定在那处,姜清元便也只能在楼下一动不动地站着。
下楼梯到一半的助理就不上不下地硬着头皮也在那跟着罚站。
她出声询问姜清元:“最近训练得怎么样?”
这是一个信号。
姜清元了解自己妈妈,姜曼会忽然开口问他这个,忽而开始关心起他的训练情况,一定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是今天自己突然回家的事情吗?
“挺好的。”姜清元平静道。
最后姜曼也没说什么,挥挥手放他走了。
在场还有的两个人,下楼梯到一半的助理和张姨这一刻也像是暂停键被解除似的,各自笑吟吟地重新忙活起来。
姜清元回到房间。
洗完手,他先将身上一套外出的衣服换下来,端正放好。
冷白的手指逐颗扣上了家居服的纽扣。只剩他独自一个人的安静房间里。姜清元一边专注地低着头,一边心里正在考虑一件事。
是时候把金哥介绍给他妈妈了吗?
不,时机不对。
他抬起头,在心里暂时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正是备赛期,又刚发生过偷拍事件,现在不是时候。
他知道姜曼所满意的儿媳,是李雨菲那样出身和他门当户对而且高学历性格好的女孩子。
——所有的条件金哥都完美避开了。
就连性别也不对。
在这件事上姜清元要做到万无一失。衣服穿完了,他微微低下头,看向了自己一双下棋的手。他心想要是自己能再争气点就好了。
要是这次比赛能拿到能令他妈妈满意的名次,或许就可以跟她提一下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姜清元轻轻皱眉。他又想到,最近自己是不是状态太松弛了,今天居然还提前回家了。
不,他在家里也一样可以练习的。而且金哥只是来接送他一趟而已,和自己之前住在棋院的状态相比又不耽误什么时间。
从来最严于律己的姜棋手纵容又双标地想。
姜清元今天早上回棋院。踏出家门时,手中还拎着一个张姨塞给他的纸袋子。
里面是厨艺精湛的张姨精心煨好的一盅虫草鸽汤,还有一盒燕窝小饼。都是自家做的,除了在珍贵用料上的豪迈手笔之外,菜品的时间火候也掌握得精妙,虽是补品但味道也堪称一绝。
张姨还特意多做了一些,怕他带去棋院不够分。
司机已经早早启动好了车子在外面等着。见他系上安全带地在后座坐好了,转过一点头询问:“去棋院吗,少爷?”
姜曼效率一直都很高。这是家里雇用的新司机。这样一来姜清元以后就不会再遇到出行困难的烦恼了。
新来的司机姓徐,是个脸庞圆润面相宽厚的中年男人。这个司机是专门给姜清元配的,以后就只负责每天接送他一个人。
他刚才询问姜清元去棋院吗。后座的姜清元顿了顿,道:“不。”
他看了看手里刚刚新鲜出锅一袋子的滋补品。
“先去一个地方。”
一直以来都是金哥去自己上班的地方看他。
姜清元今天也想去他上班的地方看看他。
刚好他知道金哥上班的地方在哪。
姜清元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的万御大厦,顶楼大平层办公室。
贺超龙趴在一面通透锃亮的全景玻璃大落地窗前看风景。
当初规划这个办公室布局的时候,金十八叼着烟大手一挥:别的不管,他的办公室就是要最大、最气派、要最能彰显霸气。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间一砖一瓦都是用钞能力铸就的办公室。这里的视野之壮阔,人站在窗前,可以俯瞰脚下一幢幢林立的高楼大厦和电视塔,如果是晚上那夜景简直无敌。一站上这里人心里有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迈感呼之欲出。
眼看着这间豪奢的顶层办公室里又开始烟雾缭绕起来。贺超龙回头看办公桌后的那人一眼。
虽然顶级的新风系统在持续工作,也耐不住办公室里一个两米高的大烟囱工作得更厉害。
又整,又整那个死出。贺超龙心里默念一遍钱难挣屎难吃,转过身去看那张豪华大办公椅上的人。
“我说,这位大哥,”贺超龙问他:“今天喊卑职又过来干哈?”
金十八今天心里烦得很。
准确来说,是从昨天把姜少爷送回家里之后,心情就开始烦闷的。
他太想要兑现自己对姜清元的承诺了。
前提是,他和姜清元之间不存在任何的欺骗和隐瞒。
昨天姜清元望着他的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金十八始终还有一件事欺骗着姜清元。
只要还在欺骗着姜清元多一天,他心里就不舒服一天。
所以他才把自称情感方面阅历丰富的贺超龙招来,姑且先看一看这玩意有没有什么想法。不是号称情感专家吗?
就因为这事儿金十八甚至还试想过,要不自己来个弄假成真,果真去弄个保镖当当试试呢?
此时那边太久没得到回应的贺超龙已经开始嚷嚷起来:“我就知道!我早跟你说了的!那份资料果然会露馅!”
惹得金十八不悦瞪他:“我劝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果然?”
贺超龙痛心疾首:“我就说不能那么写不能那么写,你倒好直接大笔一挥给自己岁数改小了一轮,你说你找个媳妇本来就比你小一轮了……”
金十八斥道:“你懂个屁!我那不是为了以后好改口吗!”
贺超龙倒是没想到这人已经考虑到喊姜曼妈的事情了。然而他还是很想诚心发问:“所以这就是你年龄写24的原因?”
“24怎么了!这我都考虑好的知道吗,不多不少,刚好比他小一岁!……你再敢看我一下试试呢,这双眼睛不要了奥?”
“我就看看你脸红没红。”贺超龙道:“怎么着,还小一岁,你是还觉得自己特谦虚呗?”
金十八血压高了:“我他妈喊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埋汰我一顿的?”
“我错了,哥,”贺超龙能屈能伸见好就收:“所以呢,喊我干哈?”
金十八被他这么一胡搅,心里更闹挺了。
一通解释之后,贺超龙直接道:“你就跟他直说呗!”
一脸不耐的金十八:“你就不考虑一下人家的心情吗?”
贺超龙:“大概会像中彩票一样的心情吧。”
金十八:“你以为他是你?”
贺超龙:“……不是我说,普通人还真的没有你们这种烦恼。”
贺超龙:“不行咱说要不建议分点原始股给我呢,我愿意主动分担一点这种钱太多的沉重的烦恼。”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金十八一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一边刚想骂点什么时,下一秒忽然脸色一变。
见他忽然这么严肃,贺超龙也站在那带点好奇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啊连老狗币都反应这么大?他问:“公司倒闭啦?!”
金十八脸色一下变得沉重。
但也差不多了。
他收起手机,人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贺超龙就见他忽而拔腿就往外跑去。
他心里一紧,连忙也跟着往外跑:“倒闭了什么意思?啊?真倒闭假倒闭啊?完犊子了???”
金十八先跟守在外面的助理交代了几句,又去按电梯。“姜少爷要来了。”他说。
贺超龙先是跟着心里一咯噔,然后又觉出不对。
“他发消息跟你说的?”
金十八在手机上回消息,显然不想理他:“不是。”
不是?贺超龙自己把整件事情回想一遍,忽然脑子里电光一闪,他猛一拍大腿。
操!姜家那个新司机!他是老狗币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到底什么时候干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连贺超龙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这次是真的火烧眉毛了。贺超龙终于知道这人刚才为什么脸色都变了。
要不是老狗币心思缜密事先安排了人,姜清元今天心血来潮安排的惊喜很有可能直接变成惊吓。
赶在姜家的那辆车到达公司楼下之前,两人匆匆忙忙地分头部署。
主要还是贺超龙在风风火火累个半死地上下打点,他好一通忙活:知会助理不管三七二十一推了全部日程。再是让安保人员把公司偌大一个一楼大堂清个场,把无关人员暂时请出去,那些不明所以就开始跟在金十八身后跑的主管经理们也被通通拦住。
五分钟,不多不少,生死时速。在短暂地乱了一会儿套之后,终于让上一刻还在顶楼总裁办公室的跷二郎腿的金十八喘着大气赶到了他平时不会出现的公司大堂。
甚至于还忙中有序地兼顾到了细节方面,半路金十八还顺带掳走了一脸懵逼的大雷身上佩戴的无线电对讲机和耳机。
大雷:一脸茫然。
搭配上他自己一身纯黑西装,除了现在气还喘不匀之外,看起来总算是有几分专业保镖的样子了。
热得他在大空调里汗都出了一身。
与从同时,外面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的安保岗亭抬杠放车。
“咦?可以进。”车内的老徐疑惑道。
他和姜清元两人前一刻还以为会被拦在外面。既然放人了,司机老徐便将车开进了公司园区。
姜清元之前去过他妈妈的公司,知道这个门禁是没有通行证不让随意进出的。
不过他不在这里上班,只当是各公司的规定不一样。
随着他们的车减速开了进去,姜清元看见,在公司园区的园林景观设计中,公司名和logo的大雕塑也被设计进了中央花圃。
他让老徐先在外面等等,自己提着东西先进去找人。
大公司的一楼大堂果然很不一样。占地超乎想象的宽阔,且四面光线明亮大气。这种夸张的层高和占地规模一般在公司大厦中也是少见的,倒是让人想起某些航站楼或高铁站。
一排冰冷规整的金属闸机把偌大一块区域粗略分成了两边,零星只有几个公司内部职员在进出,全都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到这里为止,姜清元再想往前就不行了。
刚刚他才发消息给金哥,委婉地问他方不方便。金十八很快回复了他消息,说是会在大堂等他来。但这会儿姜清元四周看了看,却始终没找见人在哪里。
他刚才瞧见大堂正中央有一块很大的前台区域,于是便想着过去问问那边的前台小姐,想要见员工是不是有什么流程。
兴许人家还认识金哥呢。
刚抬脚走出一步,就听见后面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姜清元若有所觉地一转头。
两人中间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
隔着中间重重人影,漂亮小青年淡漠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在看见是他后,像是冰消雪释般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
金十八有多特殊呢——姜清元的眼神十分明显地改变了,澄澈的瞳仁中倒映出金十八一人的身影。
刚把气息喘匀没多久的金十八一幕尽收眼底。
他心头暖融融的,眼底不觉便漫上笑意。
怎么事儿,怎么还整得他一颗心老鹿乱撞的呢。
他一路小跑到姜清元身边。
还是迟到了。原本他刚才已经早早到了大堂做好接人的准备了,但忽然又想起来还忘了重要的事情忘了做,于是折返回去一趟再跑回来。来回一折腾,导致现在才赶回来。
“我打扰你工作了吗?”姜清元抬头问他。
金十八弹他脑壳:“想什么呢!打扰啥!”
不疼。正在看着他脸的姜清元就抿唇笑了笑。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把东西给你就走了。”
“这什么?”金十八顺势帮他接过来:“你从家里带的?”
“嗯。”
看清袋子里的东西,金十八还想把袋子递回去:“你吃呀!怎么给我了?”
“我那里还有。”姜清元坚持要给他。
想起是他特意给自己送来的,金十八又有些不忍:“那行吧,我收着。下次别送了奥!”
他嘟囔着姜清元太瘦了才是该吃这些的人,姜清元抬起头看着男人皱眉时的表情,眼睛亮亮的。
他不开口的时候,穿这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很有杀伐决断的总裁气质。但金哥一开口说话的时候气质就变回了城乡结合部的老总。
他心想自己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金哥一点。
光是这样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能量在源源不断地充满自己身体,又有了新的勇气。
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不会畏惧跟姜曼站在对立面。
这时姜清元四下转了转头,他若有所察:“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他的直觉是对的。对始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CEO突如其来的下凡,职员们总忍不住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金十八阴森森道:“待会儿就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通通扣出来。”
姜清元:“什么?”
金十八改口:“没什么。”
姜清元:“不要扣。”
金十八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他笑得像个讨到了媳妇的土大款:“不扣,不扣。”
他拉着姜清元把人带到一处被伸缩带栏杆的隔离开来的走廊。这里果然隐蔽了些,隔绝了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声响。
“我们可以来这里吗?”姜清元不确定地问。
“我想去哪就去哪,”金十八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我是保镖。”
姜清元就连金哥身上这种不知哪来的盲目自信也很喜欢。
“我要早知道今天你要来,就先去买花了。”金十八一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就开始拿在手心习惯性地又揉又捏。
他十分可惜道:“今天没有花给你了。”
“没关系的。”姜清元便说:“我不用。”
“真的奥?”
“嗯。”
金十八就拉开一边的西装外套,露出内袋里一朵艳红的玫瑰:“那这朵花我要送给谁好?”
姜清元愣住。
男人低下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表情。
姜清元伸手去把他口袋里那朵花抽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问:“你刚才特意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吗?”
所以自己在大堂才没有看见金哥的人。
金十八还在笑着看他,说:“差不多吧。”
此时此刻,为了替这老哥取一朵花而累个半死还只能躲起来不敢露面的贺超龙:……
你清高,你老树开花,你要浪漫不管我的死活。
姜清元拿着他的花,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开心。
“我要走了。”姜清元道。
“嗯。我送你出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不但下楼接人,这会儿还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身边送他出去。
目送大楼里面的这个人形焦点开始往公司大门移动了。几个穿着制服裙前台相互对视一眼,谁也十分识相地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前台的大理石桌面被人“扣扣”敲了两下。
“温馨提示:现在还不想丢掉工作的话,”面前忽然出现的贺超龙笑眯眯地,无端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嘴巴都放严实点儿。”
得到几人一致的保证后,他转过身,对着门外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纸是越来越包不住火了。累得半死的贺超龙想。
第60章
在那天短暂地和金哥见过一次面之后,回到棋院的姜清元便全身心投入到了队里的备赛训练中。
围棋本就是枯燥的运动。而职业选手的训练过程只会是更艰苦枯燥的一个重复过程,能够坚持下来需要比常人多出千百倍的毅力。
每次备赛期姜清元无一例外都得掉秤。前几年的姜清元体重掉得更狠,有过一星期直接掉秤十几斤的情况出现,
更何况姜清元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的。
他有必须要在这次比赛拿奖的理由。
这天姜清元从练习室走出来拿咖啡,路过教练办公室时,偶然间刚好看到他们同队的一个人精神萎靡地从教练办公室里出来。
身边同行的人“啧啧”了两声。出于关心,姜清元便多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你没听说?”
那队友看四下无人,偷偷告诉他道:“前段时间异地恋分手了呗。关键时期,一下就影响心态了。这下倒好,还被教练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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