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只黑洞洞的无机质眼睛,切实实地记录下来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幕。
定格的镜头之中,姜清元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块,氛围亲密。
“怎么样?”老徐压低音量询问一旁的徒弟。
见对方头也不抬地比了个OK的手势,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重新看向那边。
他们今天就是专门来这里蹲守姜清元的。
几分钟前老徐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江修,江助理提醒他可以准备了。
江修收到了姜清元说不用接送他的。是熟悉的感觉,他想起之前许多次姜清元也是这样突然就不需要司机了。
这边的老徐嗤笑一声。要真是等他消息过来才做准备,黄花菜早都凉了。
人家这种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占地宽广得跟公园似的就算了,路面干净锃亮,一片落叶都无,想吐口痰都找不到地儿。
“富豪区就是好啊。”他问徒弟:“哎,你这次那通行证从哪搞到的?”
年轻人嘚瑟地嘿嘿一笑:“师父!别以为只有你有门路啊!”
老徐笑骂:“臭小子。”
“师父,我干得好吧?”
他先前还担心潜伏在小区外面拍不到好照片呢,这会老徐自然不疑有他,也不吝夸道:“干得好。”
自从他收到了有关姜清元的爆料之后,就打好了主意要带着徒弟在姜清元的附近蹲死。
老徐对他嘱咐:“待会也好好干,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放心吧师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保证都给你拍得清清楚楚的!”小王举起相机:“我还是第一次拍能上新闻的照片!”
“想什么呢?”老徐顾着擦拭着镜头,他漫不经心道:“什么新闻啊,像这种照片,到最后十有八九不会传出去的。”
虽然之前对此也有预料到了一点,此时小王还是难掩失望,有些不满:“那我们还拍来做什么?”
“啧!”老徐斜了他一眼:“眼光放长远一点!这次的活儿要是干好了,可够咱们俩吃饱饱的了!”
他这个徒弟跟自己是一路人,有时还有点青出于蓝的架势。
但就是太年轻气盛,总是想着要干票大的。眼高手低,小心什么时候摔个狗吃屎。
老徐压低头上鸭舌帽,眼睛看向前方:“你就等着吧!姜曼就这一个儿子,到时候为了压下事态,姜曼出手只会多不会少,你就只有被撑死的份儿!”
他们这次可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回忆到这结束。
事实证明他们这一趟来得太对了!
拍到的都是珍贵影像啊。老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消息,表情挂上了不明的笑意。
【江助理:拍到了吗?】
这次里外都是他们的人,可以说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到时候江修就会拿着照片到姜曼面前,说这是从认识的记者手里刚拦截下来的。
姜清元是同性恋这种事情,第一次被当众捅漏就是以这样丢人现眼的方式。那场面啧啧啧,还不知道得鸡飞狗跳成什么样,真难看。
而姜曼到时候的怒火……
只能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但是与此同时,整个事件的最大功臣就会变成江修。他是拦截下照片、提前报告消息的人。
想想就知道这些照片一旦公之于众,后果该有多不堪设想。
姜曼这么聪明这么拎得清的女人,她会愿意给出一个好看的价格的。
万事俱备,现在姜清元和他小男朋友的照片也到手了!
这计划从头到尾,每个环节的人各取所需,利益均沾。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
盘旋于天上的秃鹫一双眼睛放出锐利贪婪的目光,这次还不得从姜家这一头待宰的庞然大物身上连皮带骨狠狠啃下一大块肉来。
“咳!”老徐咳嗽一声,掩盖了一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而他一旁小王状似也在猫在暗处专心等待拍照的样子,忽而眼珠一转,在后面无声睨了他师父的后脑勺一眼,又无事人似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中跃跃欲试的、兴奋贪婪的光比他师父只多不少。似乎真的因为即将要能干票大的而激动不已。
要不怎么说他们能是师徒呢。小王心想。
姜清元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见显示的来电人是江修,姜清元心中还奇怪了一下。
在这之前姜清元已经发过消息告诉他今天不用来接他了。金十八的摩托停在另一边,两人现在正要过去。
他一边跟着金哥的背影往前走,一边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清元哥……你现在在哪?”
姜清元察觉出他语气不对:“还在小区。”
按理来说如果是要告知这种消息,某一个宁静休憩的夜晚才是最好的时机。
就是得要在人最松懈最毫无防备的时候,这种致命一击的消息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但江修等不及了。
照片到手,他已经迫不及待,必须得亲口告诉姜清元这个好消息才行。哪怕早一秒他在煎熬中度过都值了。
江修深呼吸一下,控制住了按不下去的嘴角。
姜曼那边就留到晚上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
到那时,那个瞒着家里在外面约会男人的姜清元,脸上会是怎样好看的表情呢?
“清元哥,你先别急,听我说,我已经在赶回小区的路上了。你……”江修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模样:“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吗?”
是冲着自己来的记者吗?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姜清元心跳漏了一拍,看了一眼前面金哥的背影。
金十八正走在他前面带路,忽而男人背影一顿,半路停了下来。
后面的姜清元跟着停下脚步。他带些不解地看向金哥。
金十八看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人。”还没等姜清元反应过来,下一秒男人已经大步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江修还在电话那边道:“之前有两个记者找上门说想要预约今年的赛前采访,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没有理。没想到他们偷偷溜进小区里了!……”
心里已经慌了吗,姜清元?
江修唇角翘起又在极力控制住压抑下去。
他真是太喜欢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了。
尤其是看到姜清元痛苦,他就更愉悦了。
他话音未落,姜清元还没来得及对此产生半分不安或慌乱,抬眼就看见金十八从路边一个隐秘的灌木丛里一脚踹出来了两个挎着相机的身影。
姜清元:……
该说不愧是保镖吗,这敏锐的反应力和他的身手都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姜清元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心里总有一点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耳边江修的声音还在说话。
“姜姐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是有意在提醒姜清元,江修知道这人从小到大对姜曼有多畏惧多忌惮。
现在他就等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姜清元会如何失态了。
金十八把人踹出来后,自己也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
姜清元和正前面一个中年男人视线对上,他皱着眉问:“你们是什么人?”
老徐第一反应先确认了一下相机和数据的安全,见东西都还在他徒弟手上,登时放心下来。
“姜选手,好久不见啊。”他拍拍身上的灰,硬是笑着打了招呼。
老徐心里已经问候了那个大嘴巴的江助理全家八百次。
江修此时也听到了对面动静,他慌了一瞬。
没事的,事情不大。只要现在他们硬是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干,他们也奈何不了什么。
老徐也意识到了,就算是最后不得不报警闹到警局去都行,哪怕只要能多拖延一秒都是他们的胜利!
难不成这两人还想对他们用强吗?他们可是不介意再添一条新闻素材!
电话那边的江修也是一惊,随之他强自镇定下来。没事,就算抓到了又能怎么样,姜清元被拍到跟男人约会,这才是铁打的事实。
老徐还抬着下巴在叫嚣:“姜选手,这么巧啊!你旁边这位是?……”
姜清元立刻意识到照片已经在他们手中了。
老徐心中稍定,转头喊徒弟过来。
“小王!”几次叫人没得到回应,他转头去看,发现这个当口他徒弟还有闲心在后面看着手机!
老徐骂骂咧咧,上前就想要一巴掌——
“抱歉了,师父。”
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的年轻人嘴角挂着某种不祥的笑意,他愉悦而忘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老徐,刚看完新来的汇款短信,向前走脚步都飘飘然了。
“要不怎么说我们能是师徒呢。”
别以为只有他师父那只老狐狸有人脉。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这次就是他这个一直以来只有苦劳的实习生在苦等的、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这次可是遇到了贵人相助。
说出来他师傅都不信。那人不但能拿出这贵族小区的通行证给他,而且,而且还!……
太激动了,连呼吸都控制不住急促。刚才蹲守在那,为避免被他师父发现,小王几次停下来压抑了一下澎湃的情绪。
不开玩笑,一想到那人跟他透露的消息,他现在激动得就连握相机的手都在发颤。
谁能想到,这次他们真正钓到的大鱼不是姜清元。
——那个一开始就被所有人忽略的、姜清元那个男朋友,才是整件事情背后未曾现身的那尊真正的大佛。
据说来头大得吓人。
这个消息小王知道之后兴奋得心脏突突直跳,像是嗅到了珍馐肉味的鬣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了。
他心潮澎湃,他师父绝不会想到事情还能有这样的反转。
但小王也不是傻子,一开始他也不会相信如此故弄玄虚的说法。
直到他在今天之前事先收到了一笔对他来说算天文数字的定金。
世上最不会骗人的就是真金白银的数字。
“怎么样?我告你,这还只是定金的一部分而已。你帮我拍到他的丑闻,我这边亏待不了你就是。”
他偶然结识的那个贵人似乎真的恨毒了那个男人,交谈间口口声声叫他“老狗币”,咬牙切齿的。
他现在才是真正亲身体会了自己师父说的那句话的妙处所在,多个朋友多条路啊,哈哈!
贵人说,那大佬已经迫不得已,出钱买下了他的照片!
脚下飘飘然的记者小王当着在场几双眼睛,把相机的SD卡交到了伸出手的金十八手里。
老徐一瞬间只觉气血上涌,两眼发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你他妈疯了!啊???!”
“师父,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小王激动地跟他解释。
他对徒弟怒目而视,愤怒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这杀千刀的白眼狼!脑仁还没核桃大就他妈学人家过河拆桥!
只是恶毒倒也算了,这傻逼他是又毒又蠢啊!!
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只挑了姜家这颗柿子捏,因为他们两个小记者也就只捏得动姜家了!
心思要真是动到了惹不起的大人物身上,你且看人家还会不会听你一个小记者谈条件!
也就是这种空有野心脑子空空的蠢货才会觉得自己能与虎谋皮!
现在确实是有那种能够远程直接存储相机数据的设备,但问题是,这是次秘密拍摄,他们手里的设备首先得要是那种才行啊!
他们今天,不,迄今为止所有的成果,现在就都落到那个男人手里了!
“你们说的那个大佬,”姜清元算是弄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面色露出几分古怪,道:“他是那人的保镖。”
“什么?!”
“保镖?什么意思??”
“你们要找的人是他的大哥,不是他。”姜清元微微皱眉:“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姜清元此时的模样不似作假。
保镖老金无事人一样地撇过头,吹了声无辜的口哨。
至此,金十八跳进一次黄河、又把自己的身份彻底洗白了一遍。
姜清元总感觉这一切都在眼前发生得过于巧合了。是他的错觉吗?
他们是本来就要走这个方向,然后就这么凑巧地遇到了狗仔潜伏的地方?
而且,他察觉到里面江助理阴谋正在败露。
围棋有一招最基础最入门的手筋,叫做扭羊头。
这种一步步把对手“赶”到棋盘边缘,精准控制对手路线,从而在把对方赶入绝境后能一口气吃掉对方所有预定路线中的棋子,称为征子,俗称扭羊头。
一旦征子形成,就无法跑掉,越跑损失越大。
姜清元突然想起来这个是因为,此时他面前这种一网打尽的阵势令他觉得很有点眼熟。
就像是有谁把江修连带几个共犯打包好了送到他面前一样。
只是小小一方棋盘上对手的轨迹尚且有迹可循,现实之中面对的是一个个瞬息万变的“人”,竟能利用人性到如此手到擒来的精准程度吗?
有一点姜清元还没有想到的。金十八早就说过,要是他开大号上来,这些人他哪里用放在眼里。
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了在不存在任何“僭越”的情况下朝姜家母子伸手,无声无息地除掉他们身边的人。
姜清元没想到这些。
他只是觉得,金十八是个粗人。但是眼前这个手笔,他真的是一个没怎么读过书,也不会下围棋的人吗?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话,所以能一步步爬上来,靠自己的能力当上大城市的保镖倒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江修是在电话中传出姜清元的一句“你们是什么人”时,察觉到整件事情的走向开始偏移了预定轨迹的。
即使没有这通电话金十八还是照样把人揪出来,而且还一抓一个准。但江修刚才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只能让人想到四个字,自投罗网。
正因为他身居这个高位,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但凡出半点差错的后果。
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但毕竟是江修,过硬的心理素质还在那。
他本来就没有走远,一直在小区附近。这会直接驱车往回赶去找人。
不,事情还没有变得太糟。
江修死也想不通,整件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既然知道事关重大。江修当初下定决心要做,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不会有丝毫差错。
那一天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得知姜清元之前和别人设计陷害自己这件事。
江修当时气得快要发疯,也是在当时咬咬牙下定的决心。
可是现如今……
江修用力抓了把头发,把原先规整的发型抓得凌乱也没有反应。绝对不行。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想清楚一切的江修立刻开始驱车往回赶。还有机会,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往回赶的途中江修心中的怨毒又开始暗自滋长。
凭什么?这次又是凭什么?!
是,他出身低姜清元一等,就活该倒霉、活该他承受一切吗?
偷偷摸摸跟男人在外面约会的是姜清元又不是他!
是那个已经下不了棋一无是处的废物姜清元! !
心里怨愤难忍的情绪再如何翻江倒海,这一刻江修都强行将它们通通压下了。
是谁把他逼成现在这样的?
江修目露凶狠,在心里给姜清元又记上了重重一笔。
原本江修就在小区附近,等他匆匆忙忙地赶到现场时,就见姜清元的对面果真站着是记者老徐和他的徒弟两个人,心下先重重一沉。
还资深记者!对方是姜清元都能被抓个现行,资深到他妈狗肚子里去了吧!
江修心里咒骂着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不过万幸的是自己就在附近,及时赶到了。
他强压下一路跑过来时剧烈跳动的心脏,慌张中不忘用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走了过去。
那两个记者第一时间看到了他,那个年轻的不知怎的人已经傻了,老徐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颓丧模样。
姜清元转过脸就看见了江修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
“清元哥。”江修语气焦急:“电话被挂断我就急忙赶过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清元一个只会下围棋的呆子,他还应付得了。
面前端正站在原地的姜清元听了他的话,面上却没什么波动,像没听到似的。
他的眼睛如同刚从雪水中浸润过的一般,冰冷、透彻,只是这样看着仿佛能洞穿人的内心所想。
“你刚才说的狗仔,”姜清元看向一旁:“是他们吗?”
江修假意往旁边看了一眼,惊讶道:“已经抓住了?那太好了!我来跟他们交涉照片的事……”
姜清元:“照片也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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