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菲感觉很魔幻。
昨天贺超龙来找他喝酒。
路边一个烟雾滚滚的烧烤小摊前,刚没喝两杯这人就开始摆出前辈谈话的架势:“说说吧,进展到哪一步了?”
金十八莫名其妙。
这人是不是越来越分不清大小王了?
金十八喝一口酒:“你想说什么?”
“不是,哎!”贺超龙没好意思直说,他一个爱钱人士,最近看金十八哐哐砸玻璃砸得有点心疼。
金十八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现在在贺超龙的眼中他就像一个爱而不得只剩下钱的土大款。
贺超龙借着酒劲嚷嚷:“大哥,现在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
说的什么狗屁话,什么叫他们那个时代?
金十八一听完就骂骂咧咧。
不过贺超龙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对:“早知如此,那你当时倒是把人家当回事啊!”
金十八沉默片刻,才说出一句:“那时我死心了来着。”
那也是他自己以为。
反应过来的时候,连金十八自己都茫然。
那个冷冷淡淡的青年原来在他这里早就变得比任何人都要特殊。
导致金十八现在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和告白有关的事。
他没那么厚的脸皮。
贺超龙:“是,当时你的心死了,你的嘴巴还没死,你还会强吻别人,可怕得很。”
金十八不满道:“说话给我注意点。”
有件事,不知道他感觉得对不对。
他总觉得姜清元多少对他还剩下一丁点的喜欢。
就当他是在自作多情吧。
金十八不敢放手。
这时贺超龙就又问他:“灭霸姜现在有几颗石头了?”
余光看到金十八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贺超龙脊背一僵。他刚才是不是趁着酒劲儿说出了什么真心话?
“灭霸?”金十八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来,问他道。
贺超龙心道自己怎么还有点不敢应呢,他含糊其辞:“呢啊。”
那双黑夜般的眼睛就那么幽幽看着他。
贺超龙就听这位老神在在的大佬问出一句:“什么灭霸?”
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金十八不爱看现在那些年轻人的电影。都是些动画片有啥好看的。
贺超龙:……
搞半天原来你小子不知道啊! !
这大哥自带唬人的威严,随随便便就吓人一大跳。
那如果要说是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贺超龙眼珠子一转。
“就是一围棋术语!形容他在围棋界大杀四方,灭掉对手称霸一方的意思。”
他一顿侃侃而谈,金十八只是不置可否地抽一口烟,那表情也让人琢磨不透是信了还是没信。
金十八站了起来。
“不喝了?”贺超龙抬头看他。
“嗯,”金十八点了根烟:“明天还要去找人。”
贺超龙:“谁?”
金十八:“灭霸。”
贺超龙猛地一个大甩头火速把自己的表情藏到另一边。
你知道我憋笑憋得快厥过去有多辛苦吗?!
他留给的贺超龙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二天。棋院门口。
“清元哥。”
在棋院门口接上了姜清元,前排驾驶座上的江修照例转头问他一句:“回家吗?”
江修最近已经重新开始替姜清元开车了。
看到姜清元点头,他转头回去启动车子。
“姜姐之后想让你找个时间跟她谈一下。”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后座的人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职场上他跟其他人一样叫姜曼“姜姐”,不过私底下他还是偏亲近地喊姜清元“哥”。
姜清元望着窗外。“知道了。”他说。
车窗外是一路上飞驰而过的景色。姜清元转头看着,没有表情的侧脸显得十分安静。
他妈妈应该是要说那件事情。
主教练今天也刚找他谈话过。
无他,他们很快就要进入国手战的备赛期了。
全国个人赛、新体育杯、国手战被称为围棋界个人赛制的国内三大赛。作为全国性的顶级职业围棋赛事,届时国内顶级棋手将汇聚一堂,是备受瞩目的大型赛事。
主教练这次找姜清元过去他办公室谈了一个小时话。根据他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情况,归根结底就表达了一个意思:这次的比赛,姜清元自己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参赛。
没有直说,但委婉地表明了想建议他暂时休赛的意思。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教练从业多年,他太了解棋手早衰这种束手无策的困境了。
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围棋本就是一项高门槛严筛选的运动,能达到职业棋手的竞技水准已经是走在人类前沿的水平了。能在激流中维持住自己的水平就不容易,而退步几乎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毕竟上一次的双成杯姜清元的一轮游还历历在目。当时各种“初赛落马”“爆冷出局”的报道层出不穷。
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姜清元这段时间的训练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温不火。这种情况下建议他先休赛一次也是正常的。
要不要继续参赛……
车窗玻璃上倒映出俊秀而安静的一张脸。
从坐上车开始就维持着那个看向窗外的姿势。他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汽车和行人,眼神微黯。
他知道主教练的建议已经足够中肯。姜清元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走下坡路。
一段时间没有比赛了,那种熟悉的,无路可退的焦虑感又重新
自从上次比赛失利之后姜清元就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的尽头。
姜曼虽有过让他放弃围棋的意思,但最后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继续训练了。
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个念头令他有一瞬间遍体生寒。
车窗外面是天气晴好风和日丽的一个日子。车子始终平稳行驶在马路上。姜清元想从口袋里找块巧克力转移一下注意力和糟糕的情绪。
他低着头,忽而听见车窗外一声发动机的轰鸣。
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秒就辨认出来这是重型机车的发动机音浪的。他就是,下意识就知道了。
他靠坐在汽车后座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下意识先转过一点头去看。
——对面车道一台陌生的机车与他们刚好擦肩而过。车主一点也没看向他们这边,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这群炸街党。”这时候前面传来江修的声音。
姜清元这才回到现实。他低下头,胡乱捏了捏自己眉心。
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得以窥探过外面那个不属于他的热热闹闹的世界一眼,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自己的现实生活里。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愿再在这事情上多浪费精力。姜清元干脆闭上眼睛,靠上后座休息。
前排的江修还想等着他的反应,但就在看向后视镜的前一秒,他动作僵住在了那里。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
江修表情漠然,继续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向前方。
还以为姜清元刚才在看什么,结果看他这样还是没什么反应。
行吧。那就等着吧。
江修坚信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不会出错。
他给姜清元准备了一份大礼。
姜清元到家时,姜曼还没有回来。
天色未暗。随意应付完张姨对他晚餐想吃什么的询问,姜清元先去把身上外出的衣服换下。
十分钟后,他一个人独自出现在家里空阔无人的庭院中。
这里的花草每天都被精心打理布置过。布置雅致的庭院里花开花落,四季如春。
姜清元在遮阳的凉亭里坐下来。
他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待上一会,但又不想出门。
这段时间姜清元差不多也已经摸清楚金十八的套路了。
金十八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的。一般来说如果丧彪没有出现的话,百分之百说明他不在。
丧彪不知道自己背后是个如何丧良心的扒皮老板。自从发现猫很好用之后,它每次都被毫不客气地指派来打头阵。
但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丧彪仍然每一次都翘着尾巴,“咪”得乐此不疲。
丧彪今天不在。所以姜清元现在也不怕被人看到。
这里只有他一个。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今天就是忽然想抽了。
不关任何人的事。
他知道身边的很多人经常抽,他只是想试试。
因为心里实在发闷。姜清元说不出来。
积压的情绪和压力让他想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干净白皙的手指规规矩矩地沿着塑料膜包装的拉线拆开一圈。
姜清元低着头,把外包装完整地剥开了,闻到一阵熟悉的干烟草的味道。姜清元也分辨不出好坏来,从排列整齐的一排香烟之中抽出来一根。
他还带了打火机出来。
宽敞庭院里宁静无人的,他独自坐在这里,点着一根香烟。
这还是他第一次试着抽烟。姜清元将它放到唇边,吸了一口。
什么都没有感觉。第一口吸进去的烟雾除了呛人的尼古丁味也没什么特别味道,在嘴里过了一遍就出来了。
姜清元不得其法。
他试着抽第二口。这一次他有意使自己用鼻子呼吸,烟雾也是从鼻子里面喷出来。
姜少爷认为自己好像一头牛。
姜清元还想抽第三口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哪里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一抬头,下一秒就和那边正撑着墙头爬上来的金十八对视了。
隔着一个院子,两人视线遥遥相对上。
一个正在爬墙,一个正在抽烟。算不上多正经的一次见面。
姜清元表情凝滞了一下。
这次连丧彪的影子都没看见,金十八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那边的男人看到姜清元抽烟,正在跳下墙头。
“贺超龙说这里能进来,我就过来看看。”
其实金十八是知道他在这里才过来的,他就是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姜清元学抽烟。
还抽不好。
他走了过来。
姜清元没有理会。
青年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脸,像是无视了他。
指间夹着的香烟直接被人抽走了,姜清元这才看了过去。金十八嘴里叼着他的烟,道:“看来我是来对了啊。”
姜清元盯着他嘴边的烟看,表情有些发冷。
“没事儿,我还能嫌乎你吗?”金十八一提裤腿在他身边坐下来,他看向姜清元:“干什么呢,也不学好。”
他声音放轻了。
但姜清元现在疲于应付他。
特别是现在金十八正在看着他时,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某种关切。
不需要。
他不要他的礼物,不要他的关心,更不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看着着自己的眼神。
他只想彻底地忘记这个人。偏偏他又总是出现。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金十八。
姜清元这么有素质的一个人,能问出这句已经说明他已经忍耐很久了。
金十八叼着烟,凝神细望着他的侧脸。他问姜清元:“发生什么事儿了?”
姜清元沉默。
“你想坐就坐吧,”片刻后,他转过头,想要站起来:“我先走了。”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偏偏他们是完全背道而驰的那两类人。
金十八是个粗人也是个俗人。感情这种事情上他只会最粗暴直白的解决方法,他给他很多很多好东西。
姜清元从小到大的教育使他有点回避型人格。
两人明明像现在这样碰在一起,但就是怎么也解决不好问题。
金十八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姜清元的手。
“坐。有件事得跟你说下。”金十八问:“你那个助理,是你亲戚奥?”
姜清元看了他几秒。他沉默地坐下来。
“嗯。”
“有夺亲?”
姜清元心下不明所以,什么也没说,转过去看了眼金十八此时让人猜不透的表情。
见他这样金十八差不多明了了。他拿下嘴边的烟,道:“没事。我大概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
姜清元轻轻皱眉。
江修怎么了?
这人又和江修有过什么交集吗?
但金十八没再聊这个话题。他也就没再说话。
要知道金十八现在如果能直接开自己的大号上来,这种玩意不过是一个弹指的事儿。他又何必还看在眼里。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金十八拧起眉。不管了,还是姜清元的事情比较重要。
金十八坐姿一如既往地不拘小节。他垂着眼。一只手在慢慢捻动着剩下的半颗烟头把玩,他的目光却在落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
因为两张椅子放的角度问题,他搭在另一边的左手,和隔壁姜清元离得他很近的右手一样的动作,是一个没有用力的,松松垂下的姿势。
这次姜清元坐下之后没有马上走。他的手自不必说,随意一搭都自带漂亮的仪态。
一黑一白两只手差一点就要挨在一起。
金十八盯着这一幕看得有几分认真。
姜清元那天跟他告白是怎么样的心情呢?他心里如此在想。
两人静坐在庭院里的一角,空气中蔓延着令人呼吸不过来的沉默,只让人感觉越坐越累。
下一秒姜清元的人就从椅子上坐直起来,那只手也顺势抬起离开。
靠得金十八很近的那只手一下就被收了回去。
“姜清元,”金十八自认一把年纪了,要他说这些还有点难为情。他其实就想说:“我那天说的……”
——喜欢你你听见没有?
忽而听见一声突兀的轻笑,声音很轻但存在感强烈,陡然打断了他的话。
姜清元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金十八一抬眼,就看见姜清元唇角弯起一点弧度。他视线向下看着不知道哪里,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竟是对他冷笑了一下。
他本是一个不会笑的人,那点格格不入的笑意挂在他脸上变成了冰冷刺骨的讥讽。
金十八原以为姜清元只是气他。
但是生气的人会这样吗?
数日来连续的碰壁让他明白,姜清元天生就是冷暴力的一把好手。他什么都不用做,那张冷冰冰的脸对着自己就有够伤人的。
果真是,没有一点留恋。
不过都是他自作自受。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当他像现在这样看着青年的刀尖对准他捧出的一颗真心,这才是最伤人的。
冷笑声像是一个简洁明了的句号,把两人的关系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
金十八眼神表情都毫无波动,漆黑深潭般的眸子看着此时姜清元。
夹着香烟的大手也停顿在那里,只剩烟雾在徐徐上飘。
换做平时姜清元或许还不会有这么失礼的反应。
但今天不一样。
如果说以前的姜清元一直在对这个人高高筑起固若金汤的城墙,今天的姜清元防线特别弱。
他光是和金哥坐在这里就要耗费很多力气。
可能里面也有笑自己为什么现在还坐在这里的成分在。他笑完之后就别过脸去了。
“你走吧。”他对金十八说:“我要叫人了。”
他想起之前刚被拒绝的那几天,是姜清元最难熬的几天。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在做梦。梦见夕阳和摩托车,梦见金哥回头笑着看他的那一幕。
醒了之后只有空空如也的昏暗房间,和深夜里呆坐在床上茫然无助的自己。
他告诉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
像是一颗牙齿坏了之后被放置在那里,暴露在外最敏感敏锐的牙神经,任何一丝疼痛或酸楚都被不断放大再放大,然后缓慢扩散至全身。
只有在这人面前一切感受才会变得如此酸痛难忍。
金十八的出现就是在反复碾摁着姜清元心里坏了烂了的那处地方,阵阵被放大的酸楚和痛苦都使他难以忍受。
他让金十八离开,对方走是走了,他走反了。
姜清元是被人一只手扶在后颈忽然吻住的。
金十八侧头凑近,这一下亲得有些发狠,姜清元简直像是被用力撞了一小下,头都往后仰去一点。他挣扎要躲,这时候脑后那只手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死死固定住,不肯让他移动半分。
本来金十八这一下亲得冲动发狠,下意识想揪人脖领子的,手伸过去时,无论如何还是下意识转了弯。
像是疼痛的虫牙被人狠按一下,之前所有捱过的断断续续的绵长疼痛,忽然变成了报复似的猛地尖锐疼了一下。
心中所有酸涩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一刻姜清元鼻子一酸。
看吧,他又这样。
还没宣之于口的、无数压抑在心头的、谁也理解不了的情绪忽然都被堵住在了那处,堵住在他蛮横而温热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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