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渊思忖一会,有些事情瞒不过苏问的,还是说了,“她可能是中蛊,毒性未明,贸然靠近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苏问明白楚涵渊的顾虑。
他从书上了解过蛊这种东西,苗疆特制的药虫,有奇效。虫能生肌肤,治骨疗伤,也能置人于死地,噬咬血肉,腐蚀物件。
苏问相信楚涵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真是蛊,那又是哪里来的蛊,钱母又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我之前见过一人跟这状况相似。此事不急,叶生朝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看。”楚涵渊实在不放心让苏问去碰钱母。
他之前近距离检查过王肖然的尸体,当时叶生朝在旁,现在叶生朝不在,他又不通医术,如果出了意外,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我们来这干嘛?”苏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早有打算,那还不快说。
楚涵渊接收到苏问的眼神,立马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吩咐道,“把丫鬟叫来。”
“是。”
楚涵渊笑着对苏问解决道,“先问问看。”
“好。”苏问四周望了望,拉着楚涵渊在圆木桌子前坐下。
没一会,小厮就领着两个丫鬟来了。
“大人。这两位就是钱夫人的贴身丫鬟,春生,秋怡。”
苏问朝那四个丫鬟看过去,这两个丫鬟长相都一般,没什么特点,穿着一样的嫩绿裙子。
苏问一恍神,还以为她们都长一个样,仔细看才发现,这夏生看着很是腼腆,秋怡就大方很多。
“你们谁来说说,当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第一个发现的?”苏问注意到,春生特别紧张,手里抓着块帕子,像是在害怕。
“是我……那天我当值。”春生怯怯地开口道,手里的帕子捏得更紧了,指尖都在发白。
“当时我就候在一旁,少爷拿了腕补汤来,恰好夫人午睡起来,就责骂了少爷两句,少爷和往常一样受着。结果,夫人突然就晕了过去,就,就……”春生说到这,泪水就流了出来,忙用帕子掩着眼擦拭。
苏问觉得有些奇怪,疑点太多了,一时之间又无从问起,想了一下,问起了另一件事,“钱夫人之前有得过大病吗?”
春生闻言愣住了,像是突然被惊动的林中鸟儿,紧张地好几次微张嘴想说话,张开嘴却没声,又闭了回去。
“有过一次,而且还病了很久,刚开始说是风寒,后面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大概有小半年吧。”这会开口的是秋怡,她神情比春生自然多了,“也就是那半年,钱夫人和张赖皮和离了。”
“张赖皮是钱永荐父亲?他原来的名字就是这个?”苏问觉得这钱父的地位着实低下,连一个府中丫鬟都可以直接称呼为张赖皮。
“是。他是被镇上姓张的家人捡到养大的,但人家张家也不缺儿子,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整日在街上混。再后来他跟着朱县令混了几年学堂,认识了钱夫人,就成亲了。”
秋怡这张嘴叭叭叭就说了一通,苏问可以肯定,这是个会私下讨论主子的人。
苏问想到妄图蒙蔽他的店铺老板,现在不怎么相信秋怡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秋怡闻言笑了,“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六岁就被卖给钱家当丫鬟,钱公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里的事没奴婢不知道的,翼王妃尽管问。”
苏问看了眼楚涵渊,楚涵渊正在看着他,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钱夫人怎么看上张赖皮的?”
“哎呦,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有说钱公子不是张赖皮的,是钱夫人跟……”秋怡说到这顿了顿,往床上望了望,权衡了下继续道,“别的男人的,让张赖皮入赘只是看他好掌控。当然,这也就是谣言,奴婢看来,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钱公子也长得有几分像张赖皮。”
紧接着她还小声补充道,“性格也像。”
苏问觉得这秋怡有意思,竟然知道这么多。
丫鬟这类人如果背叛主子真的是最危险的存在。
“其实钱夫人应该是喜欢张赖皮的,当时张赖皮是好几条街的恶霸,谁见了不要跑,生怕被他讹上。偏生他运气好,是跟着朱县令到府上见到钱夫人的。夫人以为他是个书生,还是见解与别的书生不同那种,怕他郁郁不得志,就经常对他多加关照。”
“这一来二去,不就看对眼了吗。”秋怡说到这,语气不由地带上了讽刺,“张赖皮也是会装的,当时一面装着书生,对钱夫人百般温柔,出了这钱府大门就作恶,还真的以为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了。”
苏问莫名觉得有些心梗,真的跟钱永荐有点像,“没有人提醒钱夫人吗?”
“提醒有什么用?那不是一头扎进去了,几十头牛可能都拉不回来。当年钱老爷子专门给张赖皮送了十二头牛,让他不要再来纠结钱夫人,谁知道他把牛收下了,还继续找夫人,根本没用。夫人还感动得非他不嫁了。”
“秋怡……你少说点……”春生似乎听不下去了,想让秋怡别说了。
秋怡见春生这副模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别装了,我比你大那么多,现在钱府也要完了,你那点东西就不用再兜着了吧?”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攀上张赖皮,想着想做姨太太呢,真是不要脸。你就只能骗骗钱夫人和钱公子,你可骗不到我。”
春生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不敢看人,低下了头。
“……”苏问惊了,他也没问什么吧,这秋怡一下子倒是解开了他很多疑惑。
“张赖皮,现在在何处?”苏问转头看向楚涵渊。事情是楚涵渊帮着解决的,他应该清楚。
“箫骐说被扭送官府,关了起来。朱一筳会看着办的。”楚涵渊对钱家的恩怨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蛊是谁下的。
楚涵渊看向了秋怡,“钱夫人的病怎么治好的?”
秋怡被翼王的眼神吓得一愣,缓了一会才说道,“朱县令请来了个江湖郎中,说是特别灵,就给治好了。这……奴婢也看不懂,那人就让我们煎了几副安神的药,夫人就好了起来,想来高人总有些技艺不能示人。”
“你错了,那安神的药是朱县令让我们抓的,那郎中没喊我们抓。”春生抓到秋怡一个破绽,就立马反驳道。
秋怡想了下,确实是这样也不恼,“对,那郎中没喊我们抓,就跟夫人单独在离间待了一会,我们两那时在帘子外面候着。”
苏问看向楚涵渊,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跟朱县令脱不了干系。
“你们二人好生待着,暂时不要离开钱府,有事还会唤你们。”楚涵渊对着二人吩咐道,带着苏问就出了钱府。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辰时,这会已日上中天。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虽然很凉爽,但是多了肃杀的气息,这是生命在流逝。
“还管吗?”楚涵渊出声询问道。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后面该怎么处理了,钱母的事从下面人口中肯定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准备从朱一筳那里寻求突破。
钱府的事看起来繁杂,其实也只是因为钱永荐跟苏问关系有些特别,如果除去这一点,钱家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给钱永荐找几个能管事的人,这事就算完了。
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跟苏问也没什么关系。
苏问犹豫了,“你希望我管吗?”
“不希望。”楚涵渊没有一点迟疑,“他不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把你当做朋友。
你的朋友是闫绍宽,是红俏,不是他。”
苏问闻言笑着,抱住了楚涵渊,“你说的对。”
他没有必要为不真心的人伤心。
阿良到达客栈的时候,是被伙计扶着进来的。
满头的泥土,脸上全是黑炭,一条条像布料拼接成的烂衣衫,走路还一瘸一拐,撑着一根随手捡的木棍,浑身散发着恶臭,整个人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苏问站在二楼往下看去,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让阿良去做乞丐。
“王妃,你就别笑了,等我梳洗完再来跟你说。”阿良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泥泞也觉得难以忍受。
“快去快去。”苏问摆摆手让他自便。
待阿良到房里寻苏问的时候,他已经换回了便衣,整个人干净了,脸也露出来了,只是脸上莫名多了一道疤痕,从左边眼角一直蔓延到下巴。
苏问和楚涵渊正坐在案前翻看这些年江南的账本,找出了不少问题,这一抬头就看到阿良脸上吓人的伤疤。
苏问蹙眉,用手指着他脸上的伤疤,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涵渊也注意到了,他见过很多伤痕,阿良的伤痕看着惊险极了,再深一点就可能伤到眼睛和下颧骨。
阿良有些想哭,“王爷王妃,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苏问不解,“你不是从京城坐船来找我们吗,怎么会这么狼狈?路上翻船了?”
“……”阿良哽住了,他忘记跟苏问说了。他听从楚涵渊的吩咐走了另外一条路去探那群传说中的流民。
“我叫他去的。”楚涵渊站起来,给坐着的苏问捏了捏肩膀,“你不是问那群流民怎么回事吗?我就让阿良去查了。”
“是,是王爷让我去的。”阿良忙附和道。
苏问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眼神有些晦明难辨,“所以,查出什么了吗?”
阿良松了口气,“那些流民应该是苗疆人弄出来的,他们假扮成傲云国的乞丐,扇动一些过得不好的人加入他们,掩盖了他们身份。那些苗疆人身上都有特殊的纹身。我还打探到……”
阿良说着,把一沓泛黄的纸递给苏问,“这是我描摹下来的一些纹身样式,还有分辨蛊的方法。”
“就为了这些,小的被发现了。本来乞丐装得好好的,突然一个人问我,你怎么会写字,我就被赶出来了。”
苏问拿起这些纸看到上面的鬼画符,有些无语,“你难道不会回他一句,你这是在画画吗,这么丑,哪里看得出来是字。”
阿良摸摸脑袋,“嘿,小的不也是心虚嘛。”
“苗疆人认字吗?”楚涵渊觉得有些奇怪,“你也可以说你原来是书生,家道中落做了乞丐。”
阿良这下咽住了,顿了一下才回答道,“苗疆人不识字,他们都是画图或者打手语交流的。我,我不是假扮傲云国乞丐,为了知道得更多,我直接说自己是从苗疆来的……”
苏问用惊奇的目光看向他,“……你胆子很大啊。”
这什么都没有摸清楚,就敢装苗疆人。
阿良憨笑,“王妃过奖了。我小看了这些苗疆人。我想着这毕竟是在我们傲云国地盘上,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一群流民,肯定没什么功夫,我再怎么样也逃得出来,谁想他们还挺厉害的。”
苏问瞥了他一眼,还怪得意的,手中这堆就真的是鬼画符,太难辨别写得是什么了。
苏问见楚涵渊还伸着头就着他的手看,便问道,“看得懂吗?”
“……”楚涵渊没说话,眼神有些无辜。
得,这也是看不懂了。
苏问看这纹身都大同小异,区别不大,也可能是阿良太急了,真正的纹身没能仔细描摹下来。勉强辨认了几种蛊,头有些疼,“你还是把这些拿下去再重新写一遍吧,不然你给我们讲讲也行。”
“啊,好。”阿良认命拿回纸,准备下去重新写一遍。
苏问等阿良出去后,转过头对楚涵渊说道,“阿良带回来的情报很珍贵。蛊不是每个苗疆人都会的。会蛊的人必然在苗疆内部有一定地位。养成一只蛊的要求太高了,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楚涵渊停下手中动作,颔首道,“我其实早有目标了。”
“楚涵文?”苏问觉得不太对。
“很接近了。”楚涵渊笑了,“既然怀疑他,那他身后那位嫌疑更大。”
苏问联想这些年皇帝对皇后的反应也很奇怪。皇帝对皇后表面上宠爱,却把静心宫分给了柳妃。
傲云国历任皇帝向来都觉得后宫唯皇后处是静心之处,默认一般会把静心宫留给皇后做偏殿。
不知其中是否有别的深意。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苏问觉得这涉及太多事情了,仅仅凭借他们二人,未免有些艰难。
“一开始就很确定他们有问题,只是……人轻言微。”楚涵渊脸上没了笑意,走到窗户,望向了苍白的带上灰色浅调的天空。
苏问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现在不是了。你可是傲云国战神,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击败?”
楚涵渊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苏问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涵渊紧了紧手,反手握住了苏问的手。
他前世就是败在这种事情上的。
他一向不屑于争论这些事情,他以为他翼王身份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但事实证明这还远远不够。
他还是没有自由,他还是不能尝到幸福的滋味。
他还是被那些人玩得团团转。
“你还记得王肖然吗?”楚涵渊突然正色道。
“记得,你的部下,感觉挺久没见过他了,箫骐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
楚涵渊帮苏问撩起一撮被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他死了。他是楚涵文的人,被我发现以后不久就死了。他的尸体里发现了蛊。于是我派叶生朝去苗疆求医。”
“怪不得你那么肯定此事跟苗疆脱不了干系。”苏问挑了挑眉。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楚涵渊勾起唇角笑了,“叶生朝应该快回来了,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会的。”苏问轻笑答道。
这日,苏问和楚涵渊还准备去拜访一下这位朱县令,朱一筳。
这人自己就跑来了。
苏问打量了一下这位褒贬不一的地方官,五官端正,有些方正的脸上满是正气,衣服和袖子平整得惊人,不像是奸恶之人,更像太学那些古板的老学究。
苏问浅笑着迎接他,“朱大人,这是……”
朱一筳淡然一笑,“特来为翼王和翼王妃解忧。”
苏问挑挑眉,眼里有精光闪过,“哦?我们怎么不知我们有什么忧愁。”
朱一筳缓缓叙来,“当然是钱家之事。想必翼王和王妃最近在为此事奔波……下官这里有一笔交易,想与二位做。”
苏问故作沉吟,眼神瞄向了楚涵渊。
楚涵渊这才开口道,“说来听听。”
朱一筳抬起手合拢在胸前,微微弯下腰,俯下头祈求道,“下官知道钱母所中蛊的原因以及太子在江南的部署,如若王爷能助下官脱身,让下官辞去官职,下官必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王爷。”
“你不想做官了?这是为何?我记得你之前写过一篇《江南论调》很是有意思,你是有抱负的人,你难道甘心就这样离开朝廷?”苏问惊讶了,朱一筳这样有心为国的官员算少见的了。他之前虽然怀疑过他的品行,但现在看来他整体还是做得不错的。
朱一筳闻言笑了,“王妃说笑,下官自是不甘心的。”
“那是……”苏问迷惑,他不明白朱一筳意思。
“你想另投明主。”楚涵渊用手背扣了扣桌子,“你怎么肯定本王会用你。”β方火曰共氺林示区
朱一筳一听,这是有戏,喜不自禁,“下官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苏问见这两人是决定做交易了,便问道,“你先说说钱母是怎么回事。”
朱一筳心情好,事情说的也快,“钱母的蛊本是要下给张赖皮的。”
朱一筳此言一出,苏问就感觉右边眼皮跳了一下。
右眼挑祸,真是听到了秘辛。
朱一筳还在继续说着,“当时下官原本真的觉得太子不错,便听信太子的话,想帮太子把钱家的家产,特别是那几张地契给拿过来。
于是下官找到钱夫人,钱夫人自然是不同意,后来下官就找上了张赖皮,本以为他是个有主意的,也许能把这件事办得漂亮,没成想他却做出了抛妻弃子的事情。
那钱夫人见实在拧不过张赖皮,寒心的同时又对张赖皮旧情未忘,就一边装病,一边询问下官能不能有两全的法子解决此事。
下官当时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做这种事情会让他们夫妻两闹得这么难看,下官说什么也不会去做,下官也是真的当他们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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