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渊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
“现在只需要等着就好,等他们狗急跳墙,我们就去凉州。”
“嗯!”苏问激动地亲了楚涵渊一口,从楚涵渊怀里跳出,“那我先去准备下给钱永荐的礼物。”
楚涵渊闻言,蹙眉道,“你可以让箫骐去准备,阿良也快到了,这些事不用你去做。”
“没事,我现在有时间。”苏问说完就噔噔噔跑了出去。
楚涵渊无奈,只能喊着门外站着的箫骐跟上他。
今夜钱府宴请亲朋好友到府上一聚,从白日起,到府上的贵客络绎不绝。
其实他们大部分人并不觉得钱母一介妇人能撑多久,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继续结交。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认识一下当朝翼王和翼王妃。
虽说翼王已经被收回兵权,成为一闲散王爷,但到底积威深重,现在傲云国上下对他的崇拜程度已远超对皇帝的敬重。
好在皇帝也没把楚涵渊放在眼里,更有传言楚涵渊早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所以他才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
他们如果能搭上这条大船,那能得到的好处,必然足够他们赚得盆满体满。
钱母与苏父年龄相仿,四十岁的年纪却已经花白了头发,一双微眯的眼睛里隐有利光,此时穿着红色的里衣,外面套着黑色的外袍,挺着微胖的身子,在钱永荐的搀扶下走到正厅主座上坐下。
看到她走出来,苏问还挺担心的,这样老态龙钟的人,和他印象里温婉大方的钱母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钱母像是一朵江南海棠,娇柔得需要别人呵护,让别人想要保护,现在的她像经历了暴雨风霜,失去了娇嫩的花骨朵,只剩下一身的深色绿叶,却也不恼,坚定地表现出了她该有的坚韧的生命力。
但她脸上还是看得出一丝灰败。
钱母缓缓开口,中气十足,“我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从今日起,我们钱家,就是我说的算,这一点,还望各位周知。”
众人纷纷附和是。
不管他们心里面对钱母多么不屑,翼王在这里站着还没说什么,他们哪里敢说不好,没有人想给自己找麻烦。
钱母见况,心中有数。往苏问方向看了一眼,就让钱永荐招待客人,自己先到后面去了。
苏问和楚涵渊对视一眼,明白钱母这是想单独跟他们说话,便相携往厢房走去。
到了后面的厢房,钱母果然在等着他们。
钱母此时神情不复刚刚的严肃,嘴角带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世子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多亏你,不然我和永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钱母向前走了一步就想给苏问跪下,苏问忙上前搀住她,“不必,伯母,我们不用讲这些虚礼。”
“而且,我算哪门子世子,你只管唤我苏问就是。”苏问觉得钱母这称呼不妥,他爹就没想让他做永安王世子,现在他更不可能做世子,还是直接唤名字来的合适。
钱母抬起头看到苏问笑颜,心里放松了不少,她本来还担心苏问这样地位的人会看轻他们商家,现在一想,苏问的确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事。
苏问扶着钱母坐到了榻上。
钱母体力不好,只是这么几步路,就有些累了。
楚涵渊站在一旁,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伯母之前可是生过大病?”
钱母这才注意到楚涵渊的存在,因着刚刚这人一直跟在苏问身后没有出声,对苏问还颇为照顾,她竟以为这人是侍卫。
是她眼拙了,这眉眼冷厉逼人的,一身的贵气,哪是普通侍卫能有的。
钱母忙告罪。
楚涵渊阻止了她的动作,“无事。”
苏问听见了刚刚楚涵渊的话,便再问了钱母一次。
钱母面露犹豫,似不太想吐露。
苏问侧过头向楚涵渊问道,“叶生朝跟来了吗?”
“我安排他去别地了。不过可以找别的军医来看看。”楚涵渊观钱母气色,跟王肖然死前状态有些想象,心中存疑。
钱母见苏问关心她,笑着说道,“我没事,就是这些年操劳多,伤着了,现在慢慢调养就好。你不必太担心。”
苏问抿了抿嘴,他也觉得钱母不对劲,等会要问问钱永荐。
钱母本来以为苏问会一人前来,没想翼王也会跟着,不太好意思在翼王面前跟苏问说话,随便寒暄了一下就说自己累了,便让苏问和楚涵渊随意,自己去休息了。
苏问和楚涵渊走到钱府后院,逛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准备去前院找钱永荐告辞。
苏问和楚涵渊走到正门时,钱永荐正叉着腰跟一名穿着很朴素的男子吵了起来。
还没等走近,就听见钱永荐扯着嗓子喊,“这是我们钱家大门,你们贺家的人没资格进,特别是你,贺信之。”
被钱永荐指着鼻子骂的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丝毫没有把钱永荐说的话放在心上,“钱兄差矣,我可是拿到请帖,前来赴约的。你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尊重客人了。”
钱永荐估计没想到他娘竟然还会给贺家的人送请帖,脸都青了,急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气得鼓鼓的。
苏问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帮钱永荐解围,“来者皆是客,贺公子还是里面请吧。”
钱永荐看到苏问和看到主心骨一样,立马不慌张了,冷静了下来,挤出一个笑容,对贺信之说道,“今日是个大喜日子,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贺信之见苏问帮衬钱永荐,笑容更深了,“哦,那我今日就借翼王妃的福了,不然我可能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楚涵渊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人说话怎那么刺耳。
苏问在心里扎起了贺信之小人。
他还以为他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就不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人了,结果这一出门又遇到这种喜欢玩阴阳权术的人。
道谢就道谢,好好地一拉一踩,感谢他权利大,讽刺钱永荐无能,这分明就是想让钱永荐和他心里起刺。
哼,讨厌归讨厌,他可一点都不怕。
苏问抬起眼轻轻瞥了贺信之一眼,那一眼仿佛在问贺信之是个什么东西,“我也只是个客人,托不了你福,还是你的脸皮够厚,不然钱永荐也不会有让你进门的机会。”
苏问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安静。
本来还有人看钱永荐跟贺信之吵架,在旁边瞄着看戏。
等翼王和翼王妃来了,个个更是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看这江南到底是钱家还是贺家更胜一筹,谁更得翼王和翼王妃的欢心。
刚刚贺信之的话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很多人都以为翼王妃虽然心向钱家,但是还得让着贺家,这贺家才是江南第一家。
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有一句话:
翼王妃惹不得。
当众说贺家长子脸皮厚,一点台阶没给下的,除了翼王妃,没别人了。
贺信之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只感觉有一阵火气从脚底蔓上脑中,把准备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都烧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发白。
他回复意志后,一抬眼就对上苏问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无声地嘲讽着他的蹩脚。
贺信之没有办法冷静,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
苏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积累了这么久的声誉都毁的干干净净,想到这,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但他也还记得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只要他撑住,等太子成功,苏问还不是任他揉捏?
“哈哈,翼王妃说笑了。做生意的人,脸皮总是要厚点的。”贺信之拂袖笑道,一脸淡然,仿佛并没有把苏问的话放在心上。
苏问心里暗骂,这人反应还真快。
钱永荐被贺信之这副样子气得牙痒痒的。披着人皮的猪狗,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从来不干人事。
楚涵渊这时出声了,“本王的王妃说的是哪个意思,你自己清楚。”
此言一出就是坐实了他们夫夫二人对贺信之不喜。
钱永荐感激地看向了苏问,苏问则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楚涵渊,真的是长进了。
贺信之这会已经缓过来了,任然笑得无所谓,对着三人行了一礼,便往里走去。
众人见主角都走了,也都慢慢散开。
“我和涵渊是来跟你告辞的。我们就先回去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伯母刚刚也见过了……”苏问向钱永荐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嗯,那我们改日再聚。对了,你母亲前些年得过大病或者……中过什么毒吗?”苏问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钱永荐有些奇怪苏问会问他这个,想了一下,老实说了,“生过一场病,不过也不算大病吧,大夫说是积累成疾,让她少操劳一些。”
苏问狐疑地再次问道,“只是这样?”
钱永荐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只是这样。”
好吧。见实在问不出来,苏问和楚涵渊就跟他告别,出了钱府。
两人坐马车回到客栈。
苏问一进屋子就扑倒在床上,“好累。”
楚涵渊走进来见他这样,上前帮他脱掉鞋袜,帮他按摩起了小腿。
苏问正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楚涵渊的服务,唐旭婳在门外喊了起来,“苏问,我有事要跟你说!”
苏问和楚涵渊的动作皆是一愣。
“进来吧。”苏问朝楚涵渊伸出手。
楚涵渊宠溺一笑,俯身拦腰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唐旭婳刚进门就感觉自己很多余。
“说吧,什么事?”苏问就坐在床边倚着楚涵渊,看向唐旭婳。
“我发现一个人才。”唐旭婳四处望了望,自行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
“谁?”苏问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入的了唐旭婳的眼。
“贺信之。”唐旭婳眼里冒绿光,像是看到了猎物的猎人,“他能把这江南的赌坊安排的如此精妙,还几乎垄断了这江南的丝织坊,这等奇才,我要是能……”
苏问听到贺信之的名字就觉得咋舌,这下听唐旭婳一说,他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来了,“这贺家是贺信之坐主吗?”
“不是,是他的父亲,贺等闲。”唐旭婳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这也只是表面,我探得这贺家至少八成的人早就只听命于贺信之了。”
苏问点了点头,想来,父子能做成这样,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太深,贺信之与他父亲绝对不合。
“我明白你的爱才之心,但这难度也太大了。”
自身难保,还不忘笼络人才,唐旭婳还真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唐旭婳自信一笑,“你放心,我已经在试着联络我的旧部,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苏问思忖道,“嗯……随你,贺信之也并不是我的人。如若你能说服他,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你的人,这才是我要跟你说的正事。”唐旭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交给苏问。
苏问刚想伸手接过,却被楚涵渊截胡了。
“我先看。”楚涵渊心中警铃大作,如临大敌地检查了一下信件没有问题,才给苏问。
这信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太子跟下属专用的密信。
与前世王肖然暴露以后,他从王肖然住处翻出来的密函一模一样。
苏问以为楚涵渊这么小心是以前战场上留下的习惯,那时候他们的信件也经常被人动手脚,小心一点也没错,便也没说什么。
打开阅读了一下信件内容,苏问逐渐陷入了沉思。
楚涵渊就着他的手把信件看完也沉默了。
唐旭婳早就看过这封信,此时看二人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
过了良久,苏问先是问唐旭婳,“你拿出此信可会被发现?”
唐旭婳保证道,“放心,我模仿一流,我专门寻了这种纸墨,气味和水渍都一模一样,他必然发现不了。”
“而且,我已经盯了他有一会了。他每次看完这种信件就会马上烧掉,根本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细微区别。”
“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种本事?”苏问赞赏地看向她,不愧是九霄的皇女,确实谨慎,只要脑子没泡水,想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唐旭婳谦虚地微低了下头,“这都是小事了,不值一提。”
苏问朝楚涵渊看了过去,“你怎么看?太子竟然想破坏江南水道,暗修一条通往尚京国的通道。他是疯了不成?”
楚涵文脑子里面装得是草吧,这种引狼入室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不一定。”楚涵渊对疆域图了然于胸,“这个方向不一定是通向尚京国,也有可能是勾结苗疆。”
苏问想了想,发现楚涵渊说的有道理。
尚京国大可不必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和时间来布置水道,比起走水路,他们更喜欢走陆地。
尚京国最强大的就是他们的骑兵,特殊的养马方式,让他们拥有一批强大的战马。
如果要走水运进攻傲云,那么他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可这苗疆……
“他有何理由勾结苗疆?我听说苗疆的人不喜出族,就算现在三国都开放了商道,在路上也难遇到几个苗疆人。平白无故的,他楚涵文凭什么这样做?”苏问不解。
“不……”楚涵渊刚想说不知道,但苏问紧盯着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知道你知道,快说。
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忙改口道,“有一点线索,还不太确定。”
苏问撇了撇嘴,“那你什么时候确定?”
“快了,我确定了,一定会告诉你。”楚涵渊淡淡笑了。
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那些人逃不掉的。
今日楚涵渊要去跟江南的官员商量事情,苏问不想去,便留在客栈里休息。
开玩笑,他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跟那些人打交道。
客套来客套去,没什么意思。
楚涵渊也不喜欢,但他不得不去,说起来苏问就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楚涵渊真是越来越老练了。
以前根本不怎么会说话,别人说到痛处只会用眼睛瞪别人,现在随便说句话也能切中要害,戳到别人心窝子里,跟那些官员打官腔根本不带怕的。
他很放心。
苏问在房里待了小半天,觉得有些无聊,就下楼随便转了转,没想到这一转就又看到了贺彩衣。
他想到钱永荐跟他说的,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贺彩衣被贺家毒傻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为什么贺家人还会这么放心让她在城里面溜达。
贺彩衣还是那天他看到的装扮,紫色襦裙,上身配了白色小披肩,左手腕上系了几缕彩色的毛线,看着像是自制的,右手挎着一稻草扎的篮子,形状有些特别,像是提着个草锅。
不用走近,苏问就注意到她的头发梳得很是精致,额前刘海服服帖帖地呆着,任秋风怎么吹都没有变形,耳边还垂着两小辫子,后脑勺盘着妇人的发型,干干净净地扎起,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这真的是个被逼迫嫁给朱县令做妾的傻子?
苏问心里冒出疑问,想着就走上前去。
贺彩衣这会东看西看,在街边的铺子间穿行,偶有看到引起她兴趣的东西就拿起来看看,看了一会又好像发现什么了,失望地放回去。
这样子真不像个傻子。苏问心里暗道。
贺彩衣注意到有人跟着她,回头看去,看见苏问,很是疑惑地挠了挠脸。
苏问这才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满是抓痕,像是她自己抓出来的。
苏问试探地唤道,“贺彩衣。”
贺彩衣闻言,裂开嘴笑了起来,从篮子里取出一团黄色的麻线递给苏问。
苏问一头雾水,迟疑地接过麻线。
贺彩衣见苏问肯接,高兴得蹦了起来,就往人群里面钻。
苏问拿着麻线站在路上有些凌乱,不明白贺彩衣这是什么意思,看了看贺彩衣跑过去的方向,再看了看手中的线团,唤出箫骐,把麻线给他拿着,自己追了上去。
箫骐有些懵,担心自己会跟丢苏问,连忙也追了上去。
苏问再次找到贺彩衣,贺彩衣正站在一家卖首饰的店铺前,手里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戒指,对着阳光瞧这玉的成色,样子很是专业。
过了一会,她兴奋地拿着戒指就走,店铺的老板也没说什么。
苏问挑了挑眉,等她走后,上前问道,“那姑娘拿你东西,你不收她钱吗?”
店铺老板见苏问打扮,脸上堆满了笑,“公子所有不知啊,这姑娘是朱县令的妾室,我们不可得罪啊……”
苏问不信,袖中掏出一块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真的吗?”
店铺老板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一块,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才低声说道,“哎呀,朱县令可疼她了,只要到朱府报上一声,管家核实以后就会给我们好几倍的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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