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他这才去摸了药品和绷带,准备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不算深,但确实都划破了皮肤,且有液体渗出来。由于面积太大,要全部包好也非常困难。
他对着比画了一下,然后决定还是就包一下右小腿侧后那块巴掌大的伤口,其他地方就放任一下,等它们自己愈合。
那处的皮已经被掀了,现在看不清具体有多血腥,但依旧能感受到整块皮肤火辣辣的疼痛感。
埃米特小心地处理完伤口,包扎好之后,又看了眼放置在桌上的皮肤块。
这个东西……又该怎么处理……
但不管怎么说,不能放任它就待在这。
他捏起一个角,将东西拿起来,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又看向了视野边缘的方块。
……要不然也研究一下试试?
剥皮秘仪里的描述来看,这东西说不定会有用,而且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万一有用他又会有需要的时候,那不还得再撕一次。
只不过“研究”的方块还被占据着,他又不想这样继续捏在手上,想了想干脆尝试一下直接塞进了“谈话”的方块。
按理来说“谈话”是放入人物之后再放入物品才可以保存,不过这个半成品说不定能做点完成品做不了的事。
埃米特没多抱期待,但看着那块皮在“谈话”方块里变成一张卡片的时候,他忽然有种自己要赚了的感觉。
要是什么都能放进来转成卡片,那他岂不是多一个随身背包?最多就是东西多了挡视线。
这是稳赚不赔的事,他又试探着将钢笔放进去,也成了卡片。
埃米特激动了起来,当场站起来准备塞台灯和椅子进去,想试试能放多大的进去。然而后面尝试的,不论是台灯还是椅子,又或者是地毯和床,没有一个能放进去的。
甚至他的钱也放不进去。
看来是个有条件的背包……
他又有点泄气。不过有一点是一点,本来也是白捡的,挑三拣四没什么意义。
能转换成卡片的应该是符合了其中某些条件,如果搞清楚这个,回头说不定能派上更大用场。
这样想着,埃米特看了看两个被转化成物品的东西。
皮肤碎片的描述很简单:【一块皮肉,我的一部分。】
钢笔那个则显得委婉一些:【它教会了我一些东西,它也沾染上了我的气息,或许可以作为信物交给他人。】
……这种东西就没必要作为信物交给他人了吧!埃米特又将卡片拿了下来,在从视野那片无形的桌上拿下时,钢笔又自动在他手里转化成了物品。
取出倒是也方便,就是不知道如果东西再大一些会怎么样。
就在他准备出去找东西把笔擦拭一下时,他注意到那些分散开来的碎屑开始回拢,物体的轮廓重现于他一直所习惯的那样,色彩从浅淡开始覆盖,直至回归原本。
先前被腐蚀的视野在一点点恢复正常。
埃米特停下了动作,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直到最后一点边缘被黑暗覆盖,他才有了一种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那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破碎的世界他怎么也没办法习惯,只要身处在那种视野里,他就无法做到精神上的放松。
埃米特呼出一口气,缓缓看向“研究”那个方块里的内容。
【平衡、换取、裁定,它告诉了我关于某一位司星者的基本职能。
诚如书中所说,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获取有多少,那么在今后就将付出多少。
即便你不记得,司星者也将铭记这一切,并在恰如其分的时机里取走祂应所得。
在书的中间,记载了一项不为人知的仪式。】
除开这样一些描述以外,同时取出的还有一张利刃刺在桌面的卡片。
埃米特没有将书取出来,书放在里面刚好可以作为背包,随身携带。他转而看向同时出现的另一张卡片。
有先前的经历,他也有些不太确定要不要将这枚卡片直接放进谈话里尝试,如果又是类似剥皮秘仪的某种仪式,那他说不定再栽一次。
这可真是赌博。
他苦笑了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躺回了床上。
或许是因为那些卡片的影响,他已经逐渐习惯了黑暗,虽然做不到行动自如,但也能感觉到不是需要试探才能行动。
这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
埃米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
他今天浪费了一天,没有去抄书,在救助费舍尔的仪式上也没有任何进度。
但至少他今天还得到了一张仪式的卡片,到明天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
塞任何图书进“研究”的方块都需要时间来进行解读,而他和费舍尔之间的约定虽然没有明确的时间,但肯定还是越快越好。
埃米特并不确定费舍尔能坚持多久。
他看着天花板,忽然心一横,干脆不想那些说不定的事情,直接将卡片塞进了“谈话”里。
总归得习惯这些!
他这样想着,死死盯着那个方块,看它要作些什么妖。
然而这次却不像之前那般直接进入了某个阶段,开始倒计时,而是直接卡在了最开始。
埃米特愣了下,将“谈话”框又点开看了下。
【逐羽仪式。
当一切被架上天秤,世间万物皆可度量,也皆可交换。
到那时,什么叫做公平?
我已知晓了祂的仁慈,但要开始进行“交换”,我还缺少“裁定之物”。】
也就是说……还少了某样东西。
埃米特盯着卡片上的画面看了一会,有些不太确定“裁定之物”是不是指的那个利刃。
如果说就是利刃的话……这是要他再切点什么下来吗……
他有些不太想了。
不过卡片的描述倒是让他心里多了点想法:如果找到了裁定之物,那么这个逐羽仪式可以用来交换费舍尔完好的双腿吗?
如果可以,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或许他还是得找到一把刀,不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有些时候一些手段就是用来以防万一,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万一”,所以虽然很鲁莽,但现在留给埃米特冷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算要付出代价,现在也必须去尝试。
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埃米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生物钟准点把他从床上喊了起来。
现在是深秋,本来也应该穿长袖长裤,倒是方便了他掩饰自己身上那些突兀的伤痕。
恢复正常视野后,他再看身上那些一道道的伤就越发感到渗人。
匆匆穿好衣服,又和往常一样买了面包放到柜台上。埃米特还特意留了一张纸,给霍维尔解释自己去上班。
这次他没有自己走路过去,而是少见地选择了坐马车。
埃米特出发的时间很早,在到伯爵的庄园时另外两人还没有来。碰巧提前来清扫书房的仆人见到他时还有些意外。
那仆人名叫盖伊,是个不怎么说话的青年。庄园内的大小杂事他都一手包办,和几个抄写员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交流也不少。
埃米特见他那副表情,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像我不该来一样?”
盖伊摇头:“也不是,只不过我昨日听塞西尔管家说有人来帮你请了假,伯爵大人似乎还打算今天去探望一下您。”
这话出来后反而换埃米特意外了:“伯爵大人打算探望我?”
就几次和伯尼伯爵的接触里,对方并不算一个好相与的人,但在和他鲜有的几次交集中,向来不近人情的伯爵却几度表露善意。
盖伊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虽然我只是偶然听到的,不过备马的事却是真的。”
埃米特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伯爵大人是这般好心肠的人,可我今天来了,如果是为了看望我,应该不会再出去吧?”
他拍了下盖伊的肩膀,又说:“总之我已经到庄园,也麻烦您碰到塞西尔管家的话就说一声。说不定是我们会错了意,只是恰好撞上伯尼大人要出去。”
盖伊应了声,打扫完书房就先离开了。
埃米特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直到坐到这,将书从“研究”方块里拿出来,他才松了口气,感觉大石头终于着了地。
尽管这书给他带来了一段不太美妙的体验,但是他还是挺感谢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知道要是今天多抄一些,抄两倍的工作量,昨天的工资会不会补给自己啊。
一边思考着这些,埃米特一边用拆信刀划开后面的书页,顺着之前翻阅到的地方继续抄写下去。
因为已经知道了书本中的大致内容,抄写的时候他也就没像之前那样去钻研单词,速度也就比先前快上不少。
在默林和贝西来时,他就已经抄了四页了。
另外两人给他打了个招呼,也就坐下去工作,倒是没人寒暄两句昨天没来的事。
得先做完工作才是要紧事。
中间伯爵似乎路过了一下,在门外看了眼三人的工作状态,而后又上了楼。
之后三人边安静地在书房内抄写着,直到中午吃午饭时,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去了隔壁用餐,这会也稍闲下来。
贝西盯着埃米特问道:“我听说了,昨天送你来的那位老先生说你生病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埃米特笑了下说道:“今天感觉还好,主要是前两天就有些不舒服了,当时没在意。”安抚下显得有些担心的两人后,他又看默林,“我想问一个事。”
“费舍尔的事情吗?”默林却似乎早有猜测。
先前那晚埃米特就在费舍尔家里,出来时默林的母亲也在,自然是知道他当时在场且参与其中。默林估计也是从他的母亲那里所得知的。
埃米特对此并不意外,他点头说道:“嗯,我算是当时的见证人,对费舍尔的事有些在意,只是昨天又生病……他现在状态还好吗?他父亲呢?”
默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海斯先生没有撑到昨天的日出,他已经去世了。我听说他们家最近也正在筹备葬礼的事……”
默林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埃米特。
他这副为难的模样让埃米特有种不太好的猜想,埃米特来不及为海斯的死而感到难受,就忍不住联想到另一件事:“葬礼……是的,人去世是应该举办葬礼,但是…费舍尔是什么态度呢?”
默林又长叹了声:“他拒绝了葬礼,我听我去劝说的母亲说,他说‘要不然和我的一起举办,要不然就推迟。’他好像在等着什么……可已经死去的人身上难道还能展现什么奇迹吗?”
贝西插话说道:“这可说不准,万一就有一些路过的,拥有某些能力的大人们愿意呢?”
默林扁嘴说:“这话拿去骗别人还成,你可骗不了我,贝西。拥有那种能力的大人们可不会高看我们一眼,穷酸又没钱……不然为什么我们要……”
他话说到这停了下,贝西则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可不赞同你的话,默林你是个胆小鬼,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喜欢第一章 的途径。”
默林闻言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不一样?明明贝西你愿意当抄写员也是为了你那个哥哥,要不是第十一章 没人愿意帮……”
“够了!”贝西一撂勺子,站了起来。她胸口激烈起伏着,却只是对着默林怒目而视了片刻,又显得冷静了许多。
她转身直接回了书房:“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吧。”
埃米特旁观了两人之间的争执,有些不好说话。到贝西离开后,他才咬着勺子看向默林:“这是怎么了?”
默林脸色也不太好,他本来就内向腼腆,贝西一凶他,他就开始自责起来:“是我不好,提了贝西不想提的事。”
“哦……”埃米特见状也没在问,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转移话题说道,“你刚才说第十一章 没人愿意帮是指……?”
默林稍微打起点精神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第十一章 说是以仁慈、普济为噱头在大众面前存在,但事实上到现在我们也不太清楚他里面剩下的一些描述是什么。但外在能证实的是,他们绝对不想他们说的那样。”
“救治伤病有是有,几乎都是普通的手段,鲜少有的几位能做到断肢复原、重病痊愈的大人几乎都是代行者,可代行者又哪里能那么好碰到,至于教主……第十一章 的教主不知道在做什么。”
提及这个,默林的怨气似乎也不小。
埃米特心里求助的心也基本彻底熄灭了下去。从找人难度到对方的意愿,再到他现在的身份,这些都拉扯着他,让他没办法通过这种方式去挽救费舍尔。
在默林跟他说的那些里他也能才对,费舍尔是已经做了豁出去的打算。
要不然得救,要不然就同他那个父亲一起去安葬。
得再快一点。
他和费舍尔之间还有约定,无论如何,他不想松开对方的手,放任他堕入死亡的深渊。
下午时,埃米特除了抄书以外,还随意挑了一本书,准备塞进“研究”里搏一把。
他假装将拆信刀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时便将旁边书架上准备好的书塞了进去。只是太过匆忙,导致不止是书,手里的拆信刀也跟着摁进了挨得很近的谈话框里。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把拆信刀竟然也是可以转化成卡片的物品。
只是这会他不好把东西私吞,但考虑到伯爵说拆信刀是送给他的报酬,他也可以在工作结束之后再带回去好好研究。
埃米特又迅速将东西取了出来,继续去抄写书籍。
随便塞进去的书看着倒是挺旧,好像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放进“研究”方块里就原形毕露了。
这甚至只是显示了一天的倒计时,除此以外,视野的颜色略微减淡了一点点而已。
不对他的正常行动产生任何干扰。
这样一对比,倒是显得他正在抄写的这本书籍十分特殊起来。
到这天工作结束,埃米特超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份额,甚至差点补完了昨天空缺的。准备走之前,他特意将拆信刀一并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在塞西尔检查完他们今天的工作情况后,慷慨地将昨天份额的工资也给了埃米特。
他神情看着也有些慈爱:“喜欢做事是好,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
“出了一点意外。”埃米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接过工资后折起来塞进了衣服内的口袋,“昨天是霍维尔先生来帮我请的假吗?”
塞西尔点头:“是的,我没想到他会特意跑一趟,少见地重视一份工作,这对他来说真是难得。”
“霍维尔先生…以前不重视吗?”埃米特问。
“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情,好早以前就是,那时候除了教主也没谁能叫得动他。”塞西尔有些怀念地说着,停顿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总归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埃米特沉吟了一会,在塞西尔送他们到马车附近,准备上马车时还是选择问了出来。
“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能知道前一为第一章 的教主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吗?”
第17章
塞西尔沉默了良久,已经上车的另外两人也没做声,但注视着塞西尔的眼神却展露出了他们两人也好奇这件事。
塞西尔似乎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某一天有人通知我,教主他在睡梦中离世了。可我们强忍着悲痛,去收拾现场与后事时才知道,他确实在睡梦中离世,然而他离开的并不安稳。”
“不安稳的意思是?”埃米特问道。
“明明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的身体就像是放置了许久,从床铺到地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有尸体遗留的液体痕迹。而除此以外……许许多多的浅杏色蛆虫正遍布他的身躯…以及那些液体上,就好像在吮吸着什么。”塞西尔对那幅场景永远无法忘却,或许是在那之后他无数次回想着那画面,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教主的死耿耿于怀,以至于再度提及时,他已然没有了当初初见时的震惊和恶心感。
他虽然没有,可另外三个“听众”的神色显然有些不好起来。
塞西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接着说道:“清扫现场是一件麻烦事…当时霍维尔的神情我还记得,他像是想要把蛆虫都锉骨扬灰一般,可我们又都没办法在那样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做到只伤害蛆虫又不伤害到遗体……最后还是委托的他人来帮忙。”
“但是怎么可能……”贝西忍不住说道,“那…那绝对是有谁害了他吧?然后把虫子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