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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关照)


可有一回冬日,四公子因为喝醉了没有能来得及去参加皇后娘娘安排的宴会,萧帝狠狠斥责了皇后娘娘,说她教子无方,没有能够给皇子们树立一个很好的榜样。
那日之后,四公子再也没有碰过酒。
即使他再喜欢,再贪恋。
也再也没有碰过。
四公子小时候的玩物也是。
一只纯白的波斯猫,说是东夷那边进贡来的。
四公子可喜欢了,夜夜要抱着那只猫入眠,将自己最爱吃的糕点碾碎喂给小猫。
不开心的时候,会搂着小猫大哭一场,将头埋在毛茸茸的怀里深深嗅一嗅,便可以吞下所有的苦楚重新面对幽深皇宫。
那只小猫某日不知为何发了疯,将在花园里散步的明贵妃给抓伤了,明贵妃当时刚好身怀六甲。
即使太医连夜拯救,也挽回不了那个孩子化成了一滩血水的结局。
那一夜四公子抱着小猫跪在大殿前跪了整整一夜,安静等着禁足和处死小猫的旨意。
四公子没有挣扎,也没有歇斯底里。
他沉默的回到宫里,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买通了要处死小猫的太监。
他为了那只小猫抗旨不遵,欺君罔上。
四公子努力救下了那只小猫。
可他并没有将小猫带回来,而是转身让观书送去了宫外的人家。
从此之后,四公子再也没有问过关于那只小猫的消息。
一个字也没有问过。
所以观书太了解四公子了。
四公子说不要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不要了。
甭管四公子曾经有多喜欢这件东西,多依恋这件东西。
说丢那就是彻彻底底丢了。
一丝一毫都不会回头。
谢春山接收完萧怀舟真的跑了这个信息之后,语气十分平静:“我先将东西放下,你给他们带路。”
像是以主人之姿在交代事情。
观书不忍心戳破谢道君的面子,只能沉默的垂头应了。
又忍不住用不忍的眼神看向谢春山。
谢道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四公子放弃了吧。
路上静悄悄的,刚才簇拥在萧王府门口密密麻麻的人,此刻全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谢春山身上。
一身如火嫁衣,落寞而倔强的站在原地。
今日因为是接亲,所以谢春山并没有配剑,两只手空落落的放在身侧。
他本就生得眉目清隽,淡若远山,如今因为一身红衣的缘故落魄站在雨中,好似一个被拉下神坛的谪仙。
风流皆不在。
被弃于红尘之中,天地之间。
唯剩孤寂。
萧怀舟同故里祁走了。
在他们约好的第三日。
他带着十里红妆,千只灵鹤,还有两世的歉意,去接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
一场春雨拂过,淋漓爱恨交织。
唯有谢春山一人站在原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
他从站立的姿势侧过身,用生涩的声音对着归云仙府的弟子们道:“你们先将东西放进去。”
灵鹤振了振翅膀,衔着无数聘礼和天材地宝飞入萧王府。
观书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归云仙府道长们鱼贯而入。
将原本十分开阔的萧王府摆了个满满当当。
谢春山是最后一个踏进去的。
他手中捧着那件亲手织就的正红色嫁衣。
嫁衣上翻飞的凰鸟,与他身上嫁衣裙摆处绣着的凤鸟交相辉映,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谢春山捧着嫁衣,一路走进了他曾在萧王府住的主殿,然后将嫁衣的托盘妥帖安置在书案上。
书案上陈墨已干涸,起了一层带着光晕的墨皮,连毛笔也被搁置在一旁没有清洗。
而空荡荡的桌案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封封好的信笺。
封印上着墨:“和离书”三字。
谢春山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摆放嫁衣的托盘,便被那托盘压了两根指节在下面。
但他浑然不觉疼痛。
“和离书”三个字,分明是黑色墨水写就,却不知为何刺眼的狠。
只肖多看一眼,就会觉得眼眶发涩发酸……
谢春山没有打开看。
那夜萧怀舟在他面前十分乖顺,连在婚书上按上手印都没有拒绝。
却原来早已备下了和离书。
谢春山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因果。
不仅仅是白纸黑字写在道经之上,简简单单十四个笔画。
墨痕染纸,透的却是心。
修道一途,应允他先爱遍世人,走入滚滚红尘。
犯遍过错,情劫加身,才算是真正经了一场因。
观书站在他身后,被四公子在桌案上放的这玩意儿吓得瑟瑟发抖。
怎会如此?
谢春山神色平静,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屋子里曾有过的东西。
戏谑过的汤池池水尽凉,谢春山想到重生以来那一日,萧怀舟将他丢弃在池水中的模样。
原来一直是恨着他的吧。
前尘尽灭,国破家亡。
萧怀舟凭什么会再一次接受他呢?
谢春山将嫁衣整理好,骨节分明的手从嫁衣上轻轻拂过,然后将婚书整整齐齐摆在嫁衣旁。
与婚书一笔之隔,就是萧怀舟准备好的和离书。
今日与君,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作者有话说:
谢春山(欢天喜地)(准备聘礼)(绣好衣服)(迎接老婆)
然后眼巴巴等来了一封:和离书。
(望妻石)谢春山:我老婆可能把字写错了。(不相信)(拒绝)(绝无可能)(自我欺骗)
应读者要求此处应有bgm: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这婚由不得萧怀舟不承认。
可指尖火焰半明半灭,谢春山又住了手,只是单单将和离书妥帖放平,收入袖中。
这是萧怀舟的选择。
他们说了,心悦一人,就该是为那人考虑,哄那人开心,而不是强迫。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不可以强迫,但心中感觉告诉他,萧怀舟或许并不喜欢被强迫。
萧怀舟不喜欢的东西,他就不能去做。
谢春山收到和离书,对着观书和众人道:“你们在这,我去寻他。”
话音落下,人已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徒留下归云仙府的弟子们一脸懵:王都,是可以用法术的吗???
萧怀舟和故里祁是骑马跑的。
他们不是修仙之人,出了王都城不能御剑飞行,最快的方式就是策马狂奔。
是真的在策马狂奔,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肆意的骑过马,萧怀舟几乎要将重生以来所有的抑郁不得志全都发泄出来。
只三日功夫就已经到了距离王都数百里之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颠的他连高马尾辫都来不及扎,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肩膀上。
故里祁别过头看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种破碎的美感震撼了。
他们草原上都是糙汉,好几天连日奔波的话,一定早已经胡子拉碴满脸风霜,沧桑的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可萧怀舟完全不一样。
分明是王都城出了名的病弱公子,可偏偏骑在马上的时候。
停下来,便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潇洒美少年。
驰骋起来,却难掩身上一夫当关,傲杀万户侯的气势。
萧怀舟有千种模样,偏偏每一种模样都生在他的心上。
故里祁心里美滋滋的:“要不要停下歇歇,再吃点东西?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看你都瘦了,要是将这么瘦弱的皇子带回草原去,一定会被父君责备没有好好照顾萧怀舟。
萧怀舟“吁”一声,勒停了马,调转马头往旁边的一家驿馆走去。
他将手中的缰绳一甩,一个纵身跳下马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心。
原本细腻的手掌心中已经被缰绳勒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磨破的皮隐隐约约刺痛着。
萧怀舟不甚在意的揉了揉,年轻的手掌果然是肌肤细腻啊。
上一世他为了练好憾天弓,日日夜夜在花楼校场操练,别说是手中长茧子,连整个手掌心的掌纹都不知被磨破了多少次。
后来那只手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这才能握起憾天弓。
他凭借一把憾天弓,纵横马上,南北征战,若不是因为……
总之那一次大厦将倾,换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力挽狂澜于既倒。
萧怀舟从回忆里收回心思,掏出一些银色给驿馆仆从,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
付完钱之后,萧怀舟一鞭子抽向骏马腹部,两匹骏马嘶鸣声声,挥着蹄子就拉着空荡荡的马车往城外去。
故里祁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拉着马绳:“你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马车?买了又不坐,你们大雍朝难道私奔还有这种习俗?”
萧怀舟慢悠悠回到马上,一边拽着缰绳,一边随马车往城外走。
“既然是私奔,肯定得万无一失。”
话语间他们二个人就随着刚才买的马车来到城外。
城外有一片小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两处分岔路口,两条路会通往不同的方向与城镇。
萧怀舟将马停在分岔路口,随意让马车自己选了个方向,目送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调转码头往另一个方向。
故里祁后知后觉的看明白:“我懂了,你这是在用你们大雍朝的话来说,叫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不对?你是怕有人追你,可谁会千里迢迢追你啊,咱们俩成亲可是两朝都应允的!”
“……该不会是那个冷冰冰的谢道君吧?”
故里祁皱了皱眉头。
那跟一个冰块一样的谢道君,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听说他们修道的都冷心冷情,更何况谢道君修的还是无情道,应该不可能再追过来吧?
正思索间,忽的听到远处一片破空声,无数支羽箭擦着他们二人的耳边飞向他们身后刚刚分开的那辆马车!
尖锐的箭头毫不客气地钉入马车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方的绊马绳从马腿根部勒过,一下子掀翻了两匹枣红色骏马,只留下一节车厢轰然坍塌。
其实算是十分豪华的车厢几乎是一瞬间四分五裂,车门一下子滚出去好远。
尘土飞扬。
故里祁大惊失色:“听说江南富饶,最近水患流行,可能会有山贼,该不会是有山贼盯上咱们了吧?”
萧怀舟皱眉不语。
没等他细想,耳边再一次传来了白羽箭的破空之声。
他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萧怀舟一把拽住故里祁的手,从马匹上一跃而下,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落入草丛中央。
幸好萧怀舟为了逃婚方便,穿了一身便捷的衣服,手腕脚腕都用束带束住了。
此刻动作迅速,没有飘逸的长袖,完完全全不影响他的发挥。
他们滚入草丛之后,白羽箭的方向就有些被遮掩,发箭的声音逐渐减缓,到最后销声于无。
半人高的草将他们二人的身形掩埋,萧怀舟这才借着这高度探出半个头来。
周围已经零零碎碎有了一些围观的百姓。
此处是江南富饶城外,来来往往附近城镇之间做生意的百姓都会途经这里。
忽然就有一辆马车翻倒在道路中间,还摔得四分五裂,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故里祁常年在草原上磨练,耳力也不错,听到没有白羽箭的声音就想要探出头去看。
萧怀舟伸手按住故里祁的脑袋,将故里祁再一次摁回草里。
无人打理的杂草一下子钻进故里祁的鼻孔,痒得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即使是这些动静,依旧没有惊动白羽箭。
这让故里祁更加好奇,这些白羽箭到底是谁放的?
“这人箭法不错,隔着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竟然准确的击中了马车,我记得刚才马车跟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路上可有不少的行商,他们竟然毫发无伤!”
故里祁忍不住往两边树上打量,虽然两旁的密林里有参天大树,可是如今这个季节,还不到树木顶茂盛的时候。
一眼便能瞧见大树树顶上一个人都没有。
根本无法藏人。
到底是从哪里射出的箭?
萧怀舟却一直眉头紧锁:“不是人射出的箭。”
故里祁满脑子写着懵逼:“不是人难道还是鬼?鬼能射箭?”
萧怀舟看了一眼天色,这三日,一路其实都在下雨,唯有今天雨水没有平时那么密集。
甚至还露了少许天光。
所以今日才会出这白羽箭。
萧怀舟认识这白羽箭。
“是三清宗。”萧怀舟脸色越发凝重。
“三清宗?!宗门的人?”故里祁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说好那些修仙的人根本就不会管凡尘俗事吗,这怎么还用上了法术攻击了。
故里祁扭头看向身侧的人,萧怀舟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三清宗的追踪之术,他上辈子就见识过。
这些仙门的东西本不该用在凡人之间的争斗上。
然而前世因为萧长翊与三清宗苟且,狼狈为奸,导致萧怀舟去守城门的时候,遭到三清宗的算计。
起初他也以为只是单纯的箭雨攻击,可是那些箭准头也未免太绝了。
萧怀舟从七岁之后一直偷偷摸摸在练习射箭,对于射箭这一道,他可以说是非常专精。
寻常人即使再如何天赋异禀,最多也只能操控三只白羽箭,百发百中。
可两军交战,数万人冲锋陷阵,烟尘滚滚之中,竟然有数万只白羽箭跟长了眼睛似的往他身边的士兵身上扎。
甚至完美的避开了身为阵前主帅的萧怀舟。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这根本就不是常人之力!
萧怀舟从来没有忘却过那场战役,重生以来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同他一起出征,却死在沙场上的数万将士。
他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些白羽箭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射箭者,而是三清宗的道长。
由法力操控的白羽箭,怎么可能不百发百中。
分明是凡人的战场,却有修仙者插手进来。
萧怀舟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没有办法力挽狂澜,最后只能眼睁睁的带人退到王都城内。
这一退,便是大军压境,国破家亡。
当时他区分出这些箭不一样的地方,除了百发百中数量极其多之外,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天气晴朗的时候才会出现。
一旦下雨或者说尘霾满天,三清宗根本就不会出手。
这逃婚的三日,他每路过一次城池就会买一辆马车同自己分道而行,就是为了麻痹谢春山,制造自己四处乱跑的假象。
难得今日没有下雨,天气稍微有些转晴,萧长翊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三清宗果然与萧长翊勾结颇深。
不仅仅是他前世以为的到后期才被萧长翊买通。
或许从一开始,或许从明贵妃升任贵妃的那一刻,又或许……
从母妃宫殿离奇起火的那一日……
“我现在还不知道三清宗法术到底是靠什么追踪人的,但他们招招致命,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萧怀舟一脸严肃。
故里祁知道孰轻孰重,也就噤了声,一副任凭萧怀舟安排的样子。
“三清宗的人并没有接触过你,所以追踪术只可能在我一个人身上。”
萧怀舟想到那时他请三清宗的人回府给谢春山治疗伤口,也许是在那一刻,某个符箓就已经混入其中。
“待会儿我引开白羽箭,你往东夷边境跑,我们在那里会合。”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萧怀舟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避开白羽箭击中药害还是可以的。
故里祁几乎是立刻否决:“太危险了,我才不走呢。我跟你虽然没有行完大礼,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媳妇儿,你们大雍朝说的那句话,我始终奉行着。”
故里祁狡黠一笑:“生同寝,死同穴。”
嗯,挺有觉悟的。
萧怀舟递给故里祁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默默的看了一下故里祁略有些稚嫩的后脖颈。
思索着应该从哪里下手,能够干脆利落的把他打晕,丢在草丛里。
他自己受点伤倒没什么,但是故里祁身份贵重。
逃婚是他选择的事情,若是因为此事连累了故里祁,那就要出大事。
萧长翊很明显是冲着一定要搞死自己的目的来的,在这种时候还没有撕破脸的时候就动用三清宗。
那是摆明了让他死在王都之外,绝不能活着回去。
“行,那咱们俩一起跑,你常年在草原上面,应该可以听声辨位,帮我寻一寻三清宗到底在哪个方向。”
萧怀舟故意这么说。
故里祁十分乖巧的四处张望。
就在故里祁背对着萧怀舟的时候,萧怀舟快准狠,飞速出手。
一个肘击撞在故里祁后颈之上,前者立刻周身软软躺在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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