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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江甯)


赵珩皱起眉头,他还不想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招来。本欲转身离开,忽然体内那点仅存的保命金光开始躁动起来,搅的他心神不宁。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按在玉石门的掌痕上了。那一瞬间,他有一种灵魂荡出体外的感觉。当神识重新归位,门已经打开了。
来不及去管心中的异样,赵珩一眼就被殿中央的星盘吸引住。那星盘被二十八根雕刻腾龙祥云的立柱拱卫,倾斜而立。星盘正对琉璃穹顶,透过琉璃片可见夜空之中星云流淌。
赵珩走近去看,发现那星盘上雕刻着镂空的铭文符箓,空槽之中缓缓涌动着烈焰一般的金光,那小小一方天地,仿如裹挟着翻天覆地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去碰了碰,金光便乘万马奔腾之势,疯狂向他指尖奔涌。
隔着皮肉,隔着骨血,隔着过去十几年的病骨,心口那点摇摇欲坠的金光近乎疯狂的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撞的七零八落,撞的只剩一点微不足道的星火。
幼时被噩梦缠身,被阴气绕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失。这一刻赵珩终于明白了,这星盘之上涌动着的是他的命。
淮阳王偷了他的命!
耳边骤然疾风呼啸,天旋地转之间,摘星楼黄沙弥漫。咚咚咚的战鼓震撼胸膛,到处都是厮杀声、呐喊声还有兵器相撞发出冰冷的清脆声。古老的城墙上“姬”姓大旗迎风招展,姬氏的士兵气势如虹。赵珩站在点将台上,挥斥方遒。
他打了胜仗,打了无数场胜仗。在凯旋还朝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姬氏圣主。
站在国都高耸的宫殿上,他俯瞰皇城的一切。满城张灯结彩,长街人头攒动。孩童提着灯笼,脸上挂着笑。卖糖人的小贩堆着满脸笑意给孩子们沾糖人,货郎走街串巷大声叫卖。巡城的官差三五结队维持秩序,还有卖糖水的老大爷递了碗糖水过去,诚心诚意的道一声“官爷辛苦”……
太平盛景,不外如是。
却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妖风,盛世图景和着昏天暗地的黄沙,被妖风撕的粉碎,碾入尘埃。
漫漫黄土之中,白骨皑皑,人间化为炼狱。
被盗走的命如同流逝的江水,即便近在眼前,却隔了那么多年的光阴。世间万物都变了轨迹,回不去了。
玄度说过,他本命极贵,可主天下。然而望着眼前的金光,赵珩心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只是觉得可笑,觉得偷他命运之人可怜。
因为偷来的总归是偷来的,兜兜转转之间,他的命还是由自己来操控。
“欠了人的,终究要还。”赵珩拔出灭魂剑,一剑横砍下来,星盘碎裂两半。没有铭文符箓的加持,金光迅速化为一缕烟尘,缠绕在灭魂剑周围。
过了许久,金光不再,尘烟消散……所谓的尊贵命运脆弱的不堪一击。
一声震天的狼嚎划破寂静的夜空。
楚司珏酒醒了大半,他问斗兽场管事:“有狼?”
管事忙点头哈腰道:“是的是的,玄鹰堂刚送来的,灰毛头狼,威风的很。”
楚司珏把酒壶一扔,起身道:“点灯,本殿下要看斗兽。周先生也一起来吧。”
周狸知道他心里压抑着怨气,若不叫他好好发泄出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抽疯了。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斗兽场角落里开了几间牢笼,赵琮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每日都有好吃好喝供应着,因此他体力还算跟得上。
他听到了狼嚎,忍不住将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他知道,花斑大虎被他打死了,那个人又弄来了一头狼。
斗兽场上无辜百姓的血肉还未干。
赵琮胸中激荡着滔天怒意。原来被淮阳百姓称赞的淮阳王父子,竟禽兽不如。他发誓,有自己活着的一天,定要将此事公诸于世。淮阳王若想夺这天下,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赵琮坐起身,借着月光将身上的伤重又包扎了一下。
囚笼低矮,他只能看到兽场上有人来来回回的走。隔壁囚笼被打开了,有人被拉了出去。他哭的凄惨,不停的哀求……
这几日赵琮听过太多这样的声音了,百姓弱小无依,只能任人欺凌。当权者一己私欲,便叫无辜百姓葬身虎狼之腹。在他们眼中,百姓的命贱,不值一提,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碾碎……
什么时候这天下的百姓能活的像个人呢。
楚司珏坐在高位,斗兽场火把通明。
灰狼被放出笼子,那人一见狼,当下双膝酸软,瘫坐在地。然而那灰狼只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直奔角落里关押赵琮的囚笼而去。
楚司珏看的稀奇:“难不成这狼也知道寻觅强者而来?”
隔着囚笼,灰狼冲笼子里的赵琮低低呜咽的叫着。
在大月山上,他亲眼见先生收服了狼群,赵琮对狼并不陌生。很显然这头灰狼面对自己没有杀机,它是被驯服的狼!它认得自己!
赵琮心口猛地一跳,能驯狼的不是先生就是大哥,他们,他们一定找来了!
他从囚笼里伸出手掌,灰狼把脑袋凑过去在他掌心蹭了蹭,柔软的触感让赵琮一颗心平静了下来。
“大哥在附近么?”
灰狼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他问话,又低低叫了一声。
看台离的远,楚司珏只知道那灰狼在囚笼门前徘徊许久,于是吩咐道:“把那小子放出来。看他斗才有意思。”
晚风浮动,裹挟着点点血腥气。
赵琮站在斗兽场中央,灰狼引颈长啸。狼嚎声穿透夜幕,在山间回荡。
听到狼嚎,赵珩收剑入鞘。就在他准备离开摘星楼时,余光忽地撇见一抹通透的绿。
在碎裂的星盘中央露出一截玉石来,那玉石通体碧绿,隐隐有碧波荡漾其间,不似凡品。他用手比了比,足有他巴掌那么大。触碰之时,温润之气不绝,甚为舒爽。
赵珩总觉得这玉石的触感很熟悉,他猛然想起李玄度那支断笛来。忙从腰间掏出半截笛子,果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珩嘴角弯起笑意:“淮阳王偷我天命,我拿他玉石抵了,倒真便宜他了。”
说着,赵珩从一旁扯下一块黄绸布,将玉石裹了负在背上。忽地只觉脚下大地轻颤,一声闷雷骤然劈下。摘星楼摇摇欲坠。
赵珩足尖一点,自琉璃塔顶破空而出,一跃落在一旁的树梢上。脚下刚落到实处,硕大的摘星楼便轰然倒塌。
紧跟着头顶传来滚滚雷鸣,大团的乌云翻涌变幻。赵珩仰头望天:“适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下雨了?”
狼嚎声愈发急促起来,赵珩暂且管不了那么多,忙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斗兽场空旷,那道惊雷横劈下来,直将兽场劈了个窟窿。动静不小,周狸唯恐世子殿下出事儿,忙劝他回去。楚司珏本不在意,不就打雷么……
倒是那管事眼尖,颤着手一脸惊恐的指着西北方:“塌,塌,摘,摘星楼,塌了!”
楚司珏悚然一惊。忙起身跃到高处去探,只见王府西北方浓烟滚滚,往日辉煌的摘星楼顶早已不见了踪影。
“速速命人查探。先生,快,我们回王府!”
事出紧急,也没人顾得上斗兽场的情况了。
赵琮趁机将囚笼里的青壮放了出来,道:“大家跟在我后面,我们杀出去。不过我一人之力有限,今日能否活命,全看诸位造化了。”
“小灰!跟我走!”
一人一狼在斗兽场横冲直撞,过来围剿的守卫皆被灰狼撞翻。赵琮夺了守卫的刀,手起刀落,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在路的尽头,他看到大哥来接他回家了……

第105章
李玄度端详着赵珩拿回来的玉石,喟叹一声:“我一开始就怀疑这一切是师兄所为,果然没错。摘星楼地处西北,高耸入云,手可摘星,与天穹最近。而且淮阳城距云梦不远,也算人杰地灵。师兄以这玉石为根基,撑起换命星盘,源源不断的从你身上吸取天命气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个齐全,淮阳王也是大手笔啊。”
“那星盘叫我毁了,摘星楼塌了。”赵珩道:“也该让淮阳王明白,这命究竟是谁的。我不要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李玄度点了头:“毁了便毁了吧,淮阳王恐命不久矣。”
赵珩就道:“因为我毁了星盘?”
“没错。淮阳王偷换你的天命,那星盘上的命便是他的命。你毁了星盘,便等于毁了他的命。”李玄度摩挲着玉石,道:“果然一切自有天数。我想师兄和淮阳王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这天命的主人会亲自来到摘星楼。师兄设下的掌痕秘锁对你来说形同虚设。因为你体内不仅有残存的金光,还有来自巫族摄魂狱的阴气。这二者都会助你打开摘星楼的锁。”
“难怪了。我到淮阳城时便觉得心绪不宁,起初以为是担心阿琮,原来症结在此处。不过淮阳王父子道貌岸然,死了一个淮阳王也不足为惜。”
“既然阿琮找回来了,我们择日去云梦。摘星楼倒塌,只怕师兄收到消息会很快赶回来。要变天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李玄度把玉石推了过去,道:“这玉石我留着也没甚用处,阿珩若喜欢便自个留着吧。”
“你没用处?”赵珩又将玉石看了一遍,道:“这是你们巫族的宝物吧。”
“也算不上什么至宝,只是此玉长于云梦,颇具灵气,适合打造灵器。不过我如今也没了巫术,留着它也确实没什么用了。”
赵珩摸了摸腰间断笛,道:“既然玄度不要,那我便收了。”
李玄度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心中还有另一层忧虑。
赵珩劈开星盘的那天,天象突变。李玄度于梦中惊醒,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推开房门站在廊下。天际边风云变幻,原本已初见端倪的星图次序骤然被打乱。浓黑的雾遮蔽着天日,黯淡的星若隐若现,了无生机。比之当年在武威城所见之天象更加混乱。杀星叠起,乃百年难得一见之大乱征兆。
人间陷于战乱,生灵涂炭,终究无可避免……
赵珩拿着玉石正要去找赵琰,就见他和芳唯两个从赵琮的房间里出来。
“阿琮可好些了?”
芳唯端着药碗摇了摇头:“阿琮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整天嘴皮子不闲着,话多的能把人烦死。这几日一句话都没有。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心里头的伤总要花些时候了。”
“怪不得我师父躲楚氏的人躲的远远的,这楚氏父子当真不是人。”赵琰啐骂了两句,犹不解恨。
“白氏根基尚在九江,往后行事你们要加倍小心了。”赵珩道。
“大哥放心,师父有法子应对。待过了年我便要和师姐去秦阳了,师父叫我接手粮食买卖。我瞧着那楚世子野心勃勃,只怕此事之后淮阳会有变动。这天下局势怕要重新洗牌了。”
赵珩已有所感,只是他不过寻常布衣,天下之势离他尚且遥远。
“对了阿琰,你有空么?大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赵琰正拢着袖子盘算着生意上的事儿,听赵珩这么一说,忙笑道:“有空有空,大哥有何事?”
“去我屋里说。”
赵琰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芳唯见他尾巴摇的比院子里那条大黄狗都欢实,忍不住笑着嘀咕:“这么多年了,阿琰对大哥还是这样。”
赵琰跟着进了屋,转头就要把门关上。赵珩“嘶”了一声:“关门作甚,大白天的。”
赵琰“啊”了一声:“不是说事情么?隔墙有耳呀。”
赵珩:……一个两个都什么毛病,哪来那么多耳朵。
他摆摆手:“犯不着,又不是什么秘密。你来看这个。”
赵琰端着手走过去一瞧,“嚯”的一声:“大哥,你,你你,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这玉石……”
他瞥了眼赵珩,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能摸摸么?”
赵珩十分大方的将玉石推了过去:“你瞧瞧,能否打一支短笛?”
赵琰想起当初在墨氏的时候,大哥就请他帮忙寻这玉石来着,只是玉石不好找,不成想大哥自己找到了。
“能是能,不过大哥确定用它做短笛?”
“确定。”赵珩见他两眼放光,道:“这方面大哥不懂行,所以请阿琰帮忙寻个手艺好的工匠。”
赵琰一拍大腿:“这好材料给那些工匠岂不是白瞎了,大哥若信得过我,阿琰亲自动手!我可是我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轻易不出手呢。”
“好。”赵珩见他一脸骄傲那样,就笑道:“那就有劳阿琰了。”
“那边角料……”
赵珩道:“我只要笛子。余下的材料阿琰若觉得能用便自己留着用吧。”
“大哥,你真是太大方了!”赵琰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捧着玉石乐呵呵的回房去了。
赵珩背着手在门口站了会儿,转身去了赵琮房里。
秋日天气干爽,房间里开了窗,药味也散了不少。
赵琮正靠床坐着,眼睛里没什么神采。赵珩已经在他手边坐下了,他方才活动活动眼珠,喊了一声“大哥”。
赵珩一贯不会安慰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告诉赵琮:“我自幼便与妖魔为伴,夜夜入梦皆为白骨血肉……”
赵琮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哥这些年过的有这么苦。
“大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眼睁睁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被野兽撕碎却无能为力。但你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受害者。我们不能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而是要攒足了力气,让那些犯了错的人承担后果。真正的英雄,不会因挫折和恐惧而消沉。”
也许赵琮听进了大哥的话,他眼里渐渐有了光。
“大哥!”赵琮扑进赵珩怀里,终于把这些天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大哥,我以后再也不逞强了。我和先生好好念书,好好习武,再也不偷懒了……”
除了李玄度,赵珩还没抱过其他人。他莫名有些烦躁,很想把人给推开。但见弟弟哭的这么伤心,又怕伤害了他好不容易缝补起来的脆弱心灵。只好由着他哭。
等到赵琮哭累了,这才不好意思的从大哥怀里挣出来,吸了吸鼻子,红着脸道:“不哭了。”
他抹了把眼泪,别过脑袋瓜,闷闷说道:“大哥,等咱回了家,我就去爹的军营里,我要投军去。”
“子承父业,也是条不错的出路。”赵珩给他抹掉眼泪:“好好歇着吧,很快我们就启程回家了。”
从赵琮的房里出来,赵珩觉得心里头有些沉甸甸的。阿琰从商,阿琮从武,芳唯喜欢读书。家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也许自己也该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天地风云变幻,乱世倾覆,谁能独善其身呢?
这边日子过的安静,淮阳城却没那么安宁了。
摘星楼塌了,闷雷一个接一个劈了下来,连日阴云密布,暴雨如注,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
百姓们都说淮阳王作孽遭了天谴。
楚煜连连吐血,几日下来整个人便形销骨立,仿佛被人抽了生机。
“李玄序呢?李玄序怎么还不回来。”楚煜撑着床沿,不停的咳血。
长随忙上前替他顺气:“老奴已经派人出去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李先生必定有所察觉,此时想来正快马加鞭往回赶了。”
“司儿呢?”
长随道:“摘星楼倒了,不知何人作祟,在坊间散播谣言,于我淮阳王府不利,世子殿下正派人清剿。”
楚煜闭了闭眼:“都传些什么?”
“这……”
“说!”
长随见他又咳了起来,忙说道:“无非是传咱们淮阳王府逆天而行,犯了天怒。天降惩罚于淮阳,百姓必有劫难。”
楚煜靠在床上,哀叹道:“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这么毁了……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王爷!不过些许流言罢了,楚氏手握重兵,依然是当世最强大的门阀。”
楚煜摇摇头:“奈何司儿冒进。这些年他心中始终攒着一股气,有本王压着,他尚且心有怨气。没了本王,只怕……”
“王爷……”
楚煜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不停的流失,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是他不甘心。
“就差那么一点儿啊……”楚煜不停的捶着床,泪水奔涌:“就差那么一点儿,老天何不眷顾我淮阳楚氏啊!”
紫电透过窗横劈下来,楚煜那张枯瘦的脸显得异常狰狞。
他指着天怒吼:“楚氏得不到的天下,谁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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