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顿了顿,应道:“嗯。”
云清盯着他悄悄红了的耳朵尖,有些纳闷,他也没说什么吧……
昨晚对于封宁城的百姓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虽然他们的生活都深受土匪作乱的影响,但他们住在封宁城中,一直觉得自己比住在城外的人安全许多,却从没想过土匪会嚣张到直接攻进城池。
这里可是宁州的首府,他们竟当真大胆至此!
百姓们听着外面的响动,家家紧闭门户,生怕土匪冲进家中抢掠,他们在心里祈祷宁州大营的州军能够快些过来,将土匪赶出城去。
没人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出去看,只知道城中像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远远地能听到隐约的打杀声,却只能辨明是从东城的方向传来的。
东城,那可都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啊……
百姓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他们一边对于土匪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感到恐惧,一边将家中的烛火全部熄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家人全部躲在一起祈求平安。
这一夜如此漫长,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看着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却依旧没几个人敢出门。
进城卖菜赶集的村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陷入迷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天光大亮,一些受生计所迫的百姓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查看情况,便和暗自纳罕的村民撞了个正着。
村民们听说了昨晚的事俱是一惊,有人不信,明明今天城内一片祥和,哪像是被土匪劫掠过的样子?信了的却已经开始恐慌起来。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连城里的大人他们都敢下手,若是我们遇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不知道昨晚到底结果如何,咱们有没有打赢。”
“打赢?别做梦了,如果能打赢怎么会任由土匪抢到脸上还毫不作为?”
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走出来,众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昨晚的事,官府却在这时派了衙役出来张贴告示。
百姓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衙役接连贴了三张告示,识字的百姓当即念了出来:“龙虎帮土匪昨晚夜袭瑞王府,现四位当家均已被活捉,另有四百余名土匪被关入大牢,择日审理,其余龙虎帮土匪均已伏诛。”
人群之中当即一片哗然。
“这是真的假的?!”
纵然是官府亲自贴出来的告示,可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百姓们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不可置信。
衙役站在边上,点头确认道:“自然是真的!昨夜王妃领着我们和宁州大营的兄弟一起抗击土匪,后来王爷带人赶到,全歼了夜袭王府的土匪,之后又让人诱敌下山,用计生擒了龙虎帮的大半土匪。”
年轻的衙役右手上还包扎着布条,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自豪,他昨晚全程都参与了打斗,剿匪的功劳里也有他的一份呢,到时候告诉爹娘,他们必定也会为他骄傲的。
百姓们却是炸了锅。
“快,你快给我一巴掌,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伙杀千刀的土匪伏诛?”
老者一旁的好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脸上也满是兴奋:“这下清醒了吧?是真的,是真的!我要回家祭拜我娘,告诉她这件天大的好事。”
“太好了!太好了!王爷英明,王妃英明!”
“……”
大伙儿都陷入激动的情绪中,有人当场高兴得落泪,有人则是想起了被土匪害死的亲人,边哭边道:“娘你看见了吗?王爷王妃把龙虎帮灭了,娘……”
有人自发地去王府前磕头道谢,有人则是飞快地跑回家到处串门四处扩散这个消息,知道这个喜讯的人越来越多,告示牌之前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整个封宁城竟是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青玉巷的赵老爷一家却在准备出门。
有熟识的邻居路过,招呼他道:“老赵啊,听说龙虎帮被铲除了,你去看热闹了吗?”紧接着看到他家小厮搬着箱笼出来,邻居好奇道:“诶?你这是要去哪?”
赵老爷脸上一僵,几瞬之后才调整好脸色笑着应道:“知道了,真是件大喜事,我要带着夫人回一趟老家。”
邻居笑着道:“那正好,现下攀云山的官道能走了,比之前要少绕许多路,实在方便了不少,一路顺风啊老赵,等你回来再来我家喝酒。”
赵老爷笑着点点头,待邻居走开后,又变了脸色一叠声地催促下人往车上搬东西。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要出发时,却见一伙披坚执锐的州兵跑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青年语气讥嘲:“赵老爷,怎么一听说龙虎帮伏诛,你便要跑了?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老爷刚想辩驳,青年便扔了几张信纸给他,赵老爷看过信,当即便脸色灰败地垮下肩膀。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同样的事发生在封宁城的好几处地方,州兵们抓捕时并未遮掩,百姓们也是这时才知道,封宁城里竟然藏了这么多龙虎帮的走狗。
众人纷纷唾弃,柳全带着人,将这些勾结土匪的商户一家家地往牢里逮,府衙的大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另一边,贺池带着跟随他剿匪的小队上了攀云山。
寨子里只剩下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妇孺小孩,是其中一些土匪的家眷,除此之外,便是后山院子内被土匪们掳来的人了。
院子里除了二十几名女子之外,竟然还有十来名男子,众人都面色死沉,即使知道被解救了也没有露出喜色,贺池没有多问什么,只告诉众人可以跟随他们下山,然后便可自行离去。
贺池让人带上了刘元,轻易便进到了库房,龙虎帮和那些小匪帮不同,他们主要的收入便是和商人的合作以及商队每年向他们缴纳的过路费,积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刘元为了能捞到更多的油水,一直便想挤走高实自己来掌管庶务,仗着吴天虎偏心,他把手伸得很长,对库房的很多事务都有了解。
刘元抱过账本放到贺池面前,谄媚地笑道:“王爷,账本都在这里,还要找什么您告诉我,我保准给您找到。”
贺池随便翻了翻,倒是意外地发现账目竟然记录得十分细致,他没有细看,吩咐下去将赃物和账本全部装箱,带回封宁。
刘元为了表功,将吴天虎房里藏了不少好东西的事也抖搂出来,他带着贺池前去,殷勤地打开密室,里面放了不少金银玉器,成色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幅画像,贺池不甚在意地打开,眼神却忽地凝住。
青衫墨发,低眸浅笑,上面画的赫然正是云清。
他又打开其他的几幅,果然都是各种各样的云清,一些情态明显能看出是画师杜撰,却偏偏用了云清的脸,贺池脸色发沉,眼神像要杀人。
难怪那个院子里有这么多男子,原来如此。
他放在心里只敢小心翼翼靠近的人,竟然被人这样亵渎,贺池一言不发地撕毁画卷,又命人端来火盆,默默地将所有画卷残片焚烧干净,然后起身下令。
“回城。”
语调冷硬,让人不寒而栗,刘元惊觉自己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路战战兢兢,生怕瑞王一个不爽便结果了他。
进了城后,贺池让人把赃物送到府库,而他则是带着犯人去了大牢。
这些家眷有些或许还没来得及做恶,有些却也是手上沾了血的,具体要怎么判罚,还得等审过之后再做决定,贺池让狱卒把人带下去,自己则是去了最里面的牢房。
不多时,令人胆寒的惨叫声从最里面的牢房传来,土匪们心惊胆战地挤作一团。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关的正是吴天虎。
云清之前让商人们出钱修路时便查了他们的底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动和龙虎帮有勾结的这些商人,现在龙虎帮伏诛,这些人听到消息后必定会逃,他必须马上派人去拿人。
昨夜抓了那么多土匪,府衙中的衙役已经分身乏术,便只有动用宁州大营的人手。
云清把商户的信息交给柳全,柳全领命而去,他又紧接着传了元福公公过来询问府中的情况。
昨晚王府下人全都参加了混战,纵然有侍卫们挡在前面,可土匪凶残,下人们在后面抵挡敌人时也有人不慎受了伤。
云清沉吟道:“所有人每人发五两赏银,若有受伤致残者,咱们王府负责养着,调去做不需要体力的差事,其余受轻伤者,每人补发五两,伤好之后再上工,不扣工钱。”
元福公公连忙应了,“奴才代他们给王妃磕头了。”
王府下人大多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可以随意发卖他们,没多少主子会真把他们当成人对待,虽然这些规矩自古如此,可元福公公也是从一个小太监做上来的,有时也难免会物伤其类。
元福公公没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云清这么做,实在让人敬服。
忙了半上午,终于把紧要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云清惦记着回来复命的柳全,没有回房休息,打算在软榻上眯一会儿。
贺池到来时,整个梦溪堂都十分安静,连阿舒也被打发去休息了,他径直走进书房,便见到了歪在榻上睡着的云清。
他慢慢走进,站在榻前低头看着云清。
所有人都以为吴天虎劫持云清是为了和他谈判,没人知道他还存着那样的龌龊心思,若是云清真被他劫走,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幸好他们不知云清的厉害,没有带上全部的人手,让云清昨晚靠着这么少的人生生拖了那么长时间,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云清睡得极香的模样,呼吸轻缓,面容沉静,贺池没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他的脸,却转念想起自己刚从大牢回来,手上或许还沾有血腥气,便又收回了手。
贺池从内室取出被子盖到云清身上,轻轻帮他掖好被角,起身的瞬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让我有机会回来救你。
云清睡醒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看着身上的被子,便知应是贺池来过,毕竟阿舒给他盖被子从来不会像这样, 左一床右一床, 把本来便不大的软榻塞得满满当当, 边角也掖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他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褥间,身周是一片融融的暖意,云清惬意地呼出一口气,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醒来却忘了干净,只在心间残留了一点愉悦,让他生出一种懒散的满足感。
阿舒推开书房的门缝闪身进来,又连忙把门掩好。
已经进入冬月中旬,白天有太阳晒着时还算暖和,早晚却已经泛起了寒意,今日有风, 便刮得人更觉寒冷。
阿舒打算进来给他家少爷烧个炭盆, 怕他因为这骤然冷下来的天气着凉。
他搓着手往里走,却冷不防听到了云清的声音:“阿舒,什么时辰了?”
阿舒睡了一觉又恢复了活力,他抬头脆声应道:“少爷你醒啦!马上就戌时了,少爷饿了吧?厨房已经备好晚膳了, 少爷起来就能用。”
阿舒说着上前点起灯, 驱散了一室昏暗。
云清眯了眯眼睛,撑着身体坐起身来, 今天一整天他只用了早膳,现在确实感觉腹中空空。
阿舒过来服侍云清起身,云清身上的衣服睡了一下午已经全是褶皱,阿舒便去取一套新的来给他换,云清看着阿舒捧过来的一袭红袍,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是月白天青之类的浅色,是阿舒根据原主一直以来的喜好置办的,云清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便就这么延续了下来,所以骤然看到一件色调这么迥异的,他才有些惊讶。
阿舒应道:“是元福公公前两天送来的。”他怕云清不肯穿,连忙道:“昨晚这么惊险,合该穿穿红压一压呢,这件衣裳绣工很好,少爷穿上肯定也好看的。”
云清失笑道:“小小年纪谁教你的?”不过他本来就不挑剔这些,阿舒一片好心,他便接过来换上了。
阿舒嘀咕道:“他们都这么说的嘛,可以驱灾辟邪的……”他边说边伸手帮云清整理衣裳,系好腰带后,阿舒上下看了看,眼睛一亮:“少爷,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云清平日里着浅色衣裳显得温和俊逸,穿上这种艳丽的红衣则是十足的矜贵,像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世家公子,又像是金銮殿中刚刚走出的状元郎。
阿舒取出一块玉系在云清腰间,只觉得自家少爷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对着云清夸了又夸。
云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有些恍惚,脑海里前世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青年已经渐渐变得陌生,取而代之的,是青衫长发的他,是在郊外策马扬鞭的他,是点着烛火批阅政事的他……
阿舒看不懂云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猜测云清大概是不喜欢这身衣服,便小心地说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舒去寻一套别的,少爷别不高兴。”
云清收回心神,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阿舒的眼光很好,走吧,去用膳。”
阿舒一听他家少爷夸他,当即笑开来,连声应是。
晚膳准备得十分丰盛,云清胃口大开,吃得很香,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进来通传——王爷来了。
云清起身去迎,刚走出正房,贺池却已经跨过了垂花门,向这边走来。
贺池这会儿也换了衣裳,一身玄色绣金纹的大衫,以红色滚边,头戴鎏金冠,腰间束着红色腰封,搭配上他锐利的眉眼,看上去便像是哪个世家走出的俊美嚣张的少年郎,走在街上会被塞满一身的手帕香包的那种。
云清很突然地想起,贺池今年也才十八,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只不过因为他是王爷,平日里十分沉稳可靠,才总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待他日江山平定,贺池以真面目立于人前,自然会吸引无数的好姑娘倾慕于他,他的身侧合该配一位像昭贵妃那样飒爽的女子,或是温柔解意的大家闺秀。
到时自己功成身退,只做个逍遥闲人便已足够,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自己,云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知贺池是一开始便喜欢男子还是一时之间错认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戳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池从跨过垂花门起,眼睛便再也不能从云清身上移开。
红衣墨发,翩翩公子。
贺池想,若云清没有嫁给自己,他一定会穿上状元冠服,他该是多么耀眼,他还未夺魁便名动京城,若是真当上状元,想必京中闺秀名门贵女无一不想嫁给他吧?
贺池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若是那样,他现在应该已经和哪家小姐成亲了吧?而自己应该还在京城蹉跎岁月,拼尽全力谋求离京的方法,他们或许永远不再会有交集……
云清不知他心中所想,笑着招呼他:“王爷用晚膳了吗?”
贺池看着云清的笑脸,突然有些沮丧,他本可以去过那种生活,现在却在这里陪着自己历经生死,他本不必受这种罪的。
贺池看着云清笑意盈盈的模样,强行压下心里冒出的万千思绪,点了点头应道:“吃过了。城中今晚有大集,王妃想去看看吗?”
云清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贺池解释道:“龙虎帮伏诛,百姓们极为开心,自发举办的,钱大人上报到王府,本王也允了,城中现在颇为热闹,你要去吗?”
云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阿舒的眼睛倏地睁大,亮晶晶地看着他,云清笑着应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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