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的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预感,“你们猜猜,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王爷,王爷会怎么做?”
云肃瞪大眼睛,近乎惊恐地看着这个儿子,似是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婉儿平日里张狂惯了,此时竟还不见怕,她恨声道:“你敢!你敢告诉瑞王,你一样没有好下场!”
云清眼也不眨地道:“王爷爱重我,自然不舍得怪我,就算闹到圣前他也会为我开罪。”说完还露出了一个甜蜜中混杂着些许害羞的笑容。
苏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又是被恶心得起了身鸡皮疙瘩又是被气得想吐血。
云肃也不遑多让,他颤抖着手指向云清,“以色侍人,不知羞耻!”
苏婉儿这下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是真的拿云清没有办法了。
云清对骂他的话置若罔闻,见吓得差不多了,笑着说出此行的目的。
“我呢,被你们断了前程嫁给一个男人,现在也没什么好图的,就想好好活着,过点安生日子,你们却非要把我靠着的大树给砍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从今日起,你们须得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恒王的动向告知于我,不然我便把毒药一事告诉王爷。”
见苏婉儿转了转眼珠子,他继续补充道:“对了,也别想着告诉恒王让他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了,就算你们能说服他把我杀了,这件事我也有的是办法让王爷知道,到时候把你们给弄死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包括你们的宝贝儿子。”
“再说了,若恒王知道你们把这件事办砸了,还把他暴露了,你们猜猜以恒王的性子会不会提前杀了你们以绝后患?”
一提到宝贝儿子苏婉儿便顿时像被抓住脖子的鸡,她慌忙应道:“不会的!我们不会这么做的,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
云肃神情颓败,默认了苏婉儿的话。
云清满意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递给云肃,“父亲看看,你还记得这个吗?”
云肃一万分不想理他,却不得不从。
苏婉儿心神不定地坐在一旁,看到单子的一瞬间怔了怔,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包围了她,果然,下一瞬云肃有气无力的疑问声给了她答案:“这不是你娘的嫁妆单子吗,有什么问题?”
苏婉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云清笑得温和:“我娘的嫁妆自是应该留给我的,我若出嫁,也该用来给我添妆,可我的嫁妆里似乎并没有这上面的东西。”
云家本来便只是寻常人家,没什么家底。云肃争气地当上官后没有选择官家女,而是和相中他的黎家女儿黎月笙成了亲,未尝没有看中黎家家财的意思。
黎家果然也如他所愿,陪嫁十分丰厚,云家也因此过上了富贵日子。
后来云肃有了从龙之功,得封伯爵,地位水涨船高,他便觉得商户女配不上自己了,说出去有失身份。
只是连皇上都为众表率没有休弃糟糠之妻,他也不敢休妻,只是抬了两房官家出身的侧室,又对黎月笙各种冷待。
黎月笙生了云清后身子便受了损伤,若是静心调养或许还能恢复,可云肃的冷待让她心灰意冷,两名侧室也不是善茬,见云肃不喜正室,便成日里给她使绊子。
黎月笙若是训斥责罚,她们便哭到云肃跟前,每每总以云肃维护侧室、责怪黎月笙收尾。
黎月笙本来身体便不好,再加上郁结于心,终究是年纪轻轻便去了。
黎月笙去后,云肃和苏婉儿看对了眼,云肃不惜把嫡长子云清送回江南老家也要把苏婉儿娶回家。
苏家虽然压对了宝得封高官,但是那会儿才刚刚入京,没有站稳脚跟,他家之前也不是大家族,没有财富积累,因此苏婉儿出嫁时的的陪嫁也算不上多么丰厚。
因此伯府前些年都是靠着云清他娘的陪嫁在支撑,虽然后来伯府慢慢经营起来了,但云清他娘的陪嫁却仍是不小的一笔财产,苏婉儿怎么舍得给出去?
她仗着云清不懂这些,根本没把黎月笙的嫁妆陪嫁出去,云清的嫁妆看着丰厚,其实大多是皇帝赏赐,再加上王府的聘礼,看起来便十分能唬人,不知道内情的人还得夸她大方。
此时被云清点破,云肃脸色涨红,对着苏婉儿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苏婉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呛了回去:“呵,你多清高,这些年你没吃用?没动过她嫁妆里的东西?”
云肃胸膛起伏,这件事若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他后悔莫及,自己错看了这个儿子,误把他当做了无害的羊羔,现在他却生生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去。
云肃看了眼云清,咬牙切齿地对苏婉儿吼道:“你闭嘴!”
他喘了两口气,接着道:“你去把这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差地准备好,三日后送去瑞王府。”
苏婉儿眼里含恨,本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咽了回去。
苏婉儿拿着单子走了,云肃瘫倒在圈椅上,对从他面前擦身而过的云清低声道:“你这么威胁亲生父亲,你会有报应的。”
云清停下脚步,冷笑道:“你当初逼我去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报应?”
他不会相信他们送来的任何消息,他只想让两人日夜都活在不知何时就会东窗事发的恐慌之中,以偿还他们欠“云清”的债。
皇宫都堂,是为中书省议事办公之地。
右相苏裕悯坐在上首,对众人道:“皇上让我等给瑞王殿下拟定封地,诸位大人可有建议?”
众位大臣一时之间都斟酌着没有开口。
这封地往好了提怕是会被右相误以为交好瑞王,可若是太差了也未必能在皇上那里交差,毕竟是之前备受宠爱的王爷,虽然大家都说瑞王栽了,但君心难测,这些混迹官场多时的老油条都不会贸然下定论。
见状,右相一派的刘大人抚了抚胡子,第一个开口道:“依我看,西北邬州如何?虽则气候寒冷些,地域却十分广阔。”
地域广阔……知道内情的大人们抽了抽嘴角,若大部分地方甚至都不能住人也能算是一个优点的话……
众人心里便大致有了底,在脑海里将条件差不多的地方都过了一遍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那我建议轩州……”
“轩州怕是有些太小了……”
“下官倒是觉得浣洲不错……”
既要揣摩圣意,又要兼顾上官的想法,能满足条件的地方并不多,众人争论了半晌,末了,递到苏裕悯面前的便只有三个备选,分别是浔州、浣州和宁州。
苏裕悯眼神一凝,蓦地笑了笑:“贾大人,你提议宁州可有什么说法?”
贾大人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下官想着,宁州本来是个富庶的地界,分封给瑞王殿下也不会辱没了他的身份,现下虽然因为山匪的原因没落了些,但那都是些乌合之众。”
“王爷既是天潢贵胄,又有程将军这样的外祖,想必镇压那些匪众不在话下,到时候王爷既能得到一个富庶的封地,又能造福一方百姓,岂不美哉?”
他说得冠冕堂皇,可在座的没人是傻子。
编个好听的名头,实际给的却是个烂摊子,众人都知道他这么做无非便是为了巴结苏相,心里不屑他如此奴颜媚色,脸上却不会泄露分毫。
果然,苏裕悯听完后笑着点了点头,“甚好,便拟定宁州为瑞王殿下的封地,诸位可有不同意见?”
大臣们都笑着拱手,口称没有。
贾大人则是笑得十分欣喜,众人撇嘴,小人得志。
中书省拟定的折子很快便呈了上去,苏裕悯本已做好了应对皇上诘问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异常顺利,皇上看过之后没多犹豫便批了折子,直接令人起草诏书。
苏裕悯心里一喜,面上却稳住不露分毫。
瑞王府。
三日之期刚到,武成伯府便马不停蹄地把东西送了过来。
云清的清桐院堆满了箱笼,箱笼全都敞开放在地上,里面虽然装的都是贵重之物,却都放得乱糟糟的,月湖和玉溪正随着阿舒一起对照着单子清点物品。
阿舒念一项,月湖和玉溪便在箱笼中间翻找,若找到了便应一声,再将物品取出,重新分门别类地放好。
贺池到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三人忙得热火朝天,云清则是靠在躺椅上,手里正拿着一叠银票和地契细致地点算,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庆。
初夏的阳光洒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看起来温暖又惬意。
阿舒不经意地一抬头便看到了杵在门边的贺池,立马行礼道:“见过王爷。”
贺池气势冷淡,阿舒便一直有些怕他。
刚进府时阿舒听说王府里贴身伺候主子的多是内侍和丫鬟,他便一直担心贺池会不许他继续伺候少爷,就算最后贺池点了头,他也如愿以偿地留在了他家少爷身边,见到贺池时他还是会瞬间变成鹌鹑。
贺池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对看过来的云清道:“宫中已经派出传旨的内侍了,你和本王同去接旨。”
云清应声,起身和贺池一起去了前厅。
不多时,大太监德如便带着圣旨走了进来。
德如笑着对两人道:“瑞王殿下,王妃,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宁州为瑞王封地,五月廿八之前离京赴任……钦此。”
贺池双手接过圣旨,元福公公上前塞给德如一个小钱袋,德如面不改色地收进了袖袋,笑着道:“圣旨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待德如走后,贺池又将圣旨展开,细细看了一遍。
云清也站到了他身边,笑着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贺池勾了勾嘴角,眼里满是张扬的意气。
四月廿一,天子寿诞,与民同庆。
朝中休朝两日,民间也有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热闹非凡。
承安帝今年五十一岁,虽则勤于锻炼,身体还算康健,但终究年纪大了,或许这段时日的贪污大案和两个皇子相继离京之事让他生气伤神太过,面上虽然带着喜色,却还是能看出些许疲态。
白日里是百官祝寿、外邦来朝,到了晚间,便是家宴。
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齐聚一堂,为圣上贺寿。
寿宴开始,皇子们依次为承安帝献上贺礼。
最先上去的是平王贺源,他本来是行二,只是大皇子未长成便夭折了,因此他是现在皇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
贺源行过礼后,转身对着后方拍了拍手。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个宫人抬着一个一人高的物品,上面覆着红绸,看形状倒像是颗树的模样。
只是四个宫人走得小心翼翼,似是手中的东西不能晃动,走到大殿正中,才轻手轻脚地将贺礼放在了贺源身侧。
宫人退下后,贺源上前一把将红绸掀开,竟赫然是一颗玉树!
白玉里氤氲着着丝丝缕缕的绿色,树干和树叶的纹理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最绝的却是树上竟然还挂着玉桃——玉桃全是用无暇的白玉雕成,有大有小,枝干粗壮处的玉桃便大些,枝头的玉桃便如刚刚长出还未成熟一般,看上去十分圆润可爱。
如此做工,如此用料,背后花费之巨大,简直令人咋舌。
见众人都被他这一手镇住,贺源脸上露出得色,朗声对承安帝道:“儿臣仅以此仙桃树献给父皇,祝父皇寿比仙人,福寿绵长!”
承安帝朗笑道:“老二有心了,来人,将仙桃树送到养心殿去,好好寻个地方摆起来。”
贺源喜上眉梢,寻常礼物都是收入库房,只有极为喜欢的父皇才会摆出来,不枉他准备了这么久。
坐在妃嫔席首位的苏贵妃也笑得十分与有荣焉。
云清看着上首的帝王,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也能猜到,贺源如此张扬,必然只能让皇帝对苏家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苏家权势过盛,已经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有了贺源这个开场,后面的礼物难免被衬托得有些平平无奇。
贺澜送的礼物中规中矩,倒是贺泓,没送金银器物,反而是手写了一张百寿图,抄了一百册《地藏经》为承安帝祈福。
他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父皇,儿臣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只能日日抄诵佛经,唯愿父皇福寿安康。”
承安帝沉默了半晌,叹道:“你有这份心便好,朕收下了,起来吧。”
他准备得如此用心,倒是一下把同样即将离京的贺池给架了起来,众人都等着看贺池的笑话,贺池却无所谓。
左右承安帝都不喜欢他,就算他做出这种大孝子的举动,承安帝多半也是无动于衷的。
贺池献上原先便让元福准备好的寿礼,承安帝却像是还沉湎于和贺泓的父慈子孝中,随便说了两句便让人收下了。
贺池面不改色地退下,像是根本不在乎皇帝对他和对贺泓截然不同的态度一般。
没看到想要的反应,贺源无趣地撇撇嘴,目光却还是流连在贺池这边。
送礼环节结束,便开始上菜了,同时大殿中央也开始表演贺寿的节目。
云清拦住了给他斟酒的婢女,小声道:“劳烦给我换成茶水,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婢女应道:“不如婢子去拿一壶给小公主们准备的果子酿给您?”
云清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多谢。”
婢女福了福身,悄悄红了脸,很快便拿了一壶果子酿回来给云清斟上。
皇上寿辰,自然少不了祝寿敬酒,妃嫔们为了讨皇上欢心,吉祥话一句接一句,云清一直跟着举杯,喝果子酿都快喝饱了。
这时又有宫人开始上甜汤,到了云清这,上菜的宫人却突然踉跄了一下,一碗甜汤瞬间洒了云清一身。
宫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认罪:“请王妃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他不停地磕头,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云清道:“不碍事,我去换一身便是,你起来吧。”
贺池皱眉看了过来,小太监刚起身,对上贺池的目光后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退下了。
云清起身去更衣,负责服侍他的婢女引他过去。
云清今日穿的是王妃吉服,十分繁复,他弄了半天才把沾满汤汁的外衫解开,刚脱下搭在屏风上,便听到房间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谁?”
婢女候在门口,不会自作主张开门进来,云清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
“八弟妹莫要紧张,是我。”
贺源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了屏风。
云清脱去大衫后只着青色圆领袍,贴身的样式更显得他身姿优美,腰细腿长。
看到云清的一瞬间,贺源的眼神便黏在了他身上,他想起春猎时云清穿着劲装的模样,他阅人无数,一看便知云清绝对是个极品。
云清冷淡道:“二哥这是做什么?”
贺源已经眼馋云清许久了,从瑞王府大婚之日见第一面起他便惦记上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动手。
现在贺池失势,再不下手云清便要随着贺池离京了,他实在心痒得厉害,今天便使了点小手段,打算一亲香泽。
贺源挂着自以为俊美的笑容:“二哥想做什么,你猜不到吗?”
云清被他黏腻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也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弟弟之妻,皇宫大内……云清压下内心的震惊和荒唐,强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脱身之法。
见云清眼神瞄着门外的方向,贺源善意地提醒道:“别想着逃跑了,门口都是我的人。”
云清果然露出慌张的表情,却故作冷静道:“你就不怕我到父皇面前告发你?”
贺源欣赏着云清的表情,心里的愉悦感越来越强:“你去啊,你有证据吗?本王若说是你勾引于我,你说父皇相信谁?”
云清睁大眼,惶然地摇了摇头,喃喃道:“那我便告诉王爷你强迫于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贺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地笑出声来。
“你敢告诉他吗?他要是知道你被别的男人碰过了,你是什么下场,你想过吗?再说了,就算告诉了他又怎样,他现在已经失宠了,他敢做什么吗?”
贺源每说一句,云清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待他说完,云清似是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透露出绝望,像是戳一下便要碎了。
贺源的神情却更兴奋了,在他眼里,这样的云清实在是美得惊人。
他换了一种语气哄道:“二哥可比八弟会疼人多了,你只要从了二哥,待我登基,便把你从那穷地方接回来,封你做贵妃,或者你想做官也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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