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叫了起,问起了郡公府送礼一事的始末。
云清对着皇上不敢再瞒,把整件事如实告知,并且说明是为了保全曾小姐的名誉才答应曾夫人对外说是帮郡公府寻回了重要之物,王爷也不知道这件事。
贺池又惊又怒地看了云清一眼,紧接着为自己辩白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云清擅作主张,请父皇明察,儿臣和曾家绝对没有勾结。”
承安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云清道:“也就是说,除了你和曾家人,没有别的人能作证是吗?”
云清垂着头,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是的。”
贺池还想说些什么,承安帝却已经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贺池阴沉着脸,在御书房门口候着的大人向他行礼他也没怎么搭理,众人面面相觑,都嗅到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味道。
之后几日,无数弹劾贺池的折子如雪花般送进宫,堆满了御案,其中大部分都是揪着瑞王府和曾家的银钱往来不放,参他和贪污案有牵连,剩下那些则是把贺池之前做的旧事拿出来说事。
其中也掺杂了许多提议让贺池前去就藩的折子,通篇表述着快赶走这个害虫的中心思想。
贺池得罪的人不少,一时之间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这次皇帝却没有像之前贺池闯祸一样轻轻放过。
帝心难测,众人皆道这下瑞王怕是要栽了。
两天后,贺池上了折子自请出京,皇帝朱笔亲批——允了。
满朝皆惊。
晏王府。
冯喻行满脸喜色地对贺澜道:“恭喜王爷,这招一石二鸟实在是高明。”
贺澜笑了笑,“多亏了冯先生。”
自从冯喻行提供了曾恒川一案的重要线索立了大功之后,他的地位便水涨船高,现在已然成了贺澜身边的红人。
冯喻行拱手道:“为王爷效忠,是属下的荣幸。”
听到贺池让元福公公带来的消息,云清满意一笑,看来他赌对了。
承安帝的心思伪装得实在是深,若不是他看过原书,他也不可能猜到,承安帝心里属意的储君,竟然是贺泓。
原书中,贺泓几年后因为曾家的事被牵连,自请出京,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无缘储位了,兀自在京城争得天昏地暗。
可争到了最后,承安帝竟然一道圣旨将贺泓召回了京城,立为太子。
也是到这个时候书中才揭露,原来承安帝属意的储君一直都是贺泓。
这个儿子最像他,最得他喜爱,承安帝为他精心挑选了家世清贵的文人之女,目的便是为了让贺泓不再像他一般,被强势的外家掣肘。
曾家的失势甚至也是他所乐见的,他知道贺泓参与了曾恒川的案子,顺势让他出京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要越界。
云清根据原书的剧情推测,承安帝把所有皇子都留在京中,便是想给众人放一个烟雾弹,他不想早早地立太子,以免太子心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对贺池特殊的偏爱,既是因为要做出感念程家牺牲所以善待程家后人的样子,也是他特意为贺泓竖起的靶子。
但是既然他属意的贺泓已经提前离京,那么贺池离不离开,对他来说便无关紧要了。
如果贺池犯了错,被众人联手参奏,那他自然就会顺水推舟,这样他也不用再做样子。
而对于另外的两位皇子来说,只要有赶走贺池的机会,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云清放松地靠回躺椅上,总算是成了。
和繁华的朱雀大街不同,这里熙熙攘攘,都是独属于市井小民的热闹。
卖菜的、卖山货的、卖小鸡小鸭的、卖草筐的……大多数摊铺售卖的都是京城郊外的村镇农民家里的农产品,往来的客人也多是京中寻常的人家或是贵人府里的管事。
云清蹲在一个小摊铺前,听摆摊的老伯乐呵呵地从家里今年盖的新房聊到去年的丰收,云清时不时搭一两句话,老伯便能兴致高昂地继续往下讲。
末了,老伯笑着叹了口气,“这两年日子总算好过一点,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也都娶上了媳妇。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苦,到处都在打仗,没粮食啊……我们只能跑到山里去挖树根吃,隔壁小洼村还有吃孩子的,我家六个兄弟,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我和大哥……”
云清把选好的几个木雕拿在手里,对着老人笑道:“老伯,会越来越好的。”
老伯抹了抹眼角,接过云清递来的铜钱,笑得眼角都是褶子,一叠声地道:“是,是,多谢小公子。”
云清转身走向街口,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慨叹。
“只盼着不要再打仗了……”
街角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外饰,却也和平民用得起的马车制式有着明显差别,人们路过时都会特意绕开。
云清径直走过去,车夫立即跳下车摆好杌凳。
“回府吧。”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出了巷子往东行去。
云清仔细地翻看过这个地理志,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世界虽然是异世,但是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却和古代的中国极为相似。
云清推测或许只是在人类发展的进程中发生了某个小的偏差才产生了现在的世界线。
这也让他安心了一些,若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脑海中的知识说不定便不能派上用场了。
云清这几日翻阅了不少农书和各地游记,书中记载难免有时效的限制或是数据上的偏差,他便打算出来实地看看。
大瑜的百姓大多以粟和黍为主食,也就是现代的小米和黄米,而稻米只在南方种植,产量低、价格高,主要供给地主和贵族食用。
由于施肥技术不发达等原因,即使是作为主食的粟产量也不高,农书中记载:“一顷百亩,所收不过二十锺。”
换算下来,小米的单产约为一百五十市斤每市亩,和云清在集市上从农人口中打听到的相差不大,只是根据土地的肥沃程度和天气的影响会有所浮动。
比起现代单产六百到八百斤的产量,这个产量显然是不够看的,所以大瑜的很多百姓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一年忙到头,所图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只是连这个朴实的愿望都很难达到。
粮食产量低,百姓家中没有余粮,国库不丰,可以想象,若是兴起战事将又是一场乱世。
因此若要发展封地,第一步要解决的便是粮食的问题。
云清掏出自制的硬皮小本子,用炭笔细细勾画。
回到王府,云清刚进门便被等候多时的元福公公拦个正着:“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云清拿着写满字的小本子,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王爷。”
云清进了书房,元福随即带上门守在门口。
书案前却没有人。云清挑了挑眉,看向屏风后袅袅升起的白雾。
他绕过屏风,贺池正坐在小方几旁,抬手试壶温。
见云清进来,他示意云清坐在对面,便取过烧好水的小壶开始泡茶。
云清没见过贺池这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到底是皇室子弟,受过最严苛的礼仪教养,一举一动十分赏心悦目,让人挑不出错来。
贺池把泡好的茶放到云清面前,云清嗅了嗅茶香,笑道:“没想到王爷泡茶的手艺这么厉害。”
贺池目露怀念,神情也较平日里温和了不少:“这是我母妃最爱的西山白露,我小时候太闹腾,母妃便让我跟她学沏茶,练了许多年,却还是比不上母妃的手艺。”
云清轻声道:“王爷可以给我讲一下昭贵妃娘娘的事迹吗?民间似乎没有相关的记录,我问了元福公公,他也不甚清楚。”
贺池嗤笑:“被人抹去了,自然找不到。”
云清了然,抹去这些的,除了上面那位,不做他想。
贺池见云清眼神认真,也收了脸上的讥讽,慢慢讲述起程昭的故事。
云清睁大了眼睛,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书中那位寥寥几笔带过的昭贵妃,背后竟有这样波澜壮阔的经历和故事。
“我问过母妃,后不后悔进宫。”
那时依然健康明朗的程昭笑着道:“阿娘杀过叛军、烧过敌营,带着手底下的将士淌过河、破过城,那时候每天都在刀口舔血;进宫后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现在还有个儿子能把阿娘的这一身本事尽数学会,这辈子怎么看都不亏。”
云清由衷地赞叹:“昭贵妃娘娘实在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她的故事王爷会记得,我也会记得,终有一日王爷也能告诉天下人。”
云清字字铿锵:“她不应该只是后宫里的一名没人知道名姓的贵妃娘娘,而是需要被百姓、被世人铭记歌颂的巾帼英雄。”
贺池骤然抬起眼,盯着云清,良久,他嘴角勾出一个笑来:“云清,你果然是与他们不同的。”
他平日里总冷着脸,云清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左边有一颗尖尖的虎牙,像刚刚成年的小狼。
云清也笑:“那王爷怎么想呢?王爷一身本领,总不该就此埋没。”
贺池深深地看着云清,半晌才开口:“云清,你究竟想要什么?”
贺池心知肚明云清不可能是另外几个皇兄的人,不然凭他的智计,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些破绽。
可他却是在想不通,他布了这么久的局,苦心竭力地让自己出京,所谋到底为何?
云清脸上的笑意散去,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若我说,我只是想辅佐明君开辟盛世,王爷信吗?”
贺池皱眉看着他,云清接着道:“都说良将择主而事,我认定王爷是明主,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贺池沉默半晌,定定地云清:“本王信你。”
能达成如今的结果,云清无疑是最大的功臣,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贺池也暂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云清没有害他的动机,他决定赌一把。
不知怎么,贺池总觉得,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云清笑了笑,“定然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既已把话说开,云清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封地之事。
现在承安帝已经批了贺池自请出京的折子,接下来便是让中书省拟定给贺池的封地,交由皇上决定后,再下旨昭告天下。
云清问道:“王爷可有属意的封地?”
贺池摇了摇头:“我既是在这种情况下自请出京,封地自然不会太好。”
他顿了顿,“你可是有什么建议?”
云清道:“王爷可考虑一下宁州。”
贺池认真想了想,才从记忆的角落找到宁州相关的消息,无他,实在是这个州太过特殊。
他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宁州山匪横行,连年上报朝廷请人剿匪,穷得叮当响,为什么选这里?”
云清将手中的小本子递给贺池,示意他翻看。
“宁州气候适宜,种植水稻可以一年两熟,虽然山匪多,但是中部却地势平坦,耕地众多,而且宁州的位置也不错,南邻岳州,北接沃州,沃州有运河,若治理好了匪患,打通宁城到沃州的路,通商便极为便利了。”
而且,山林多便可藏兵马……云清没有明说,但他相信贺池一定能想到这一层。
贺池打开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听到云清说到水稻一年两熟便面露惊讶地看向他,云清凑过去,给他翻到了对应的地方。
贺池还来不及计较云清某些缺胳膊少腿的字,便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林邑稻?”
云清解释道:“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极南之地有一小国名为占城,当地的稻种不仅耐旱,而且生长周期极短,种下百日便可收成,这样一来气候适宜的地方便能一年播种两季甚至三季,年均亩产能提高到原有产量的至少两倍。”
云清接着道:“外祖一家世代经商,不乏有去过极南之地甚至出过海的族人,我向外祖打听了这件事,舅舅帮忙翻遍了族人留下的札记,也找到了相关记载,只是小国名叫林邑,和书中记载有些偏差,但是札记中提到的内容却佐证了这件事并不是无稽之谈。”
云清笑了笑,“外祖在回信里说,舅舅对这件事极感兴趣,已经决定带着心腹前去林邑了。”
贺池听得入神,听到后面眼睛越来越亮,他相信云清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天下的百姓或许都再不用挨饿了。
往近了说,若他的封地能最先用上这个稻种,封地便能存下不少粮食了。
他想做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云清和他都心知肚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他意动。
贺池压下心里的惊叹,神情诚恳地对云清道:“能得先生相助,不胜荣幸。”
云清微微一笑,很是稳重地应道:“ 王爷言重了,我定会用心辅佐。”
上挑的眼角却不经意间漏出一点小得意。
惹人心痒。
武成伯府。
春猎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贺池的伤口也早就好了,云肃不知云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多次求见云清未果,便一直提着心吊着胆。
没想到京城的局势瞬变,先是平王被外家牵连自请降爵出京,没过几日瑞王竟也栽了,云肃额手称庆,巴不得瑞王明日便离开京城,这样他便不用再整日惶惶不安了。
可天不遂人愿,这日检查完云涵的功课,正在狠狠训斥云涵时,管家竟然不顾他的命令敲响了书房的门。
“伯爷,瑞王妃到访,夫人请您到前厅去。”
云肃胸口起伏,还没能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时之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他喘着粗气,瞪着门外:“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又重复了一遍:“禀伯爷,是瑞王妃来了。”
云清拒绝了贺池陪他一起来的提议,这件事由他自己出手,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他没有提前派人通知伯府,直接便登门了,下人们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通报给主人,一边将他迎至正厅。
等云肃和苏婉儿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云清端坐在主位上饮茶的场景。
这个场景瞬间便和脑海里的记忆重合,云肃按下心里的不安,笑着上前行礼,然后有些嗔怪地对云清道:“清儿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左右看了看,试探地问道:“瑞王殿下今日不来吗?”
云清笑得和善:“今日回来是有事想问问父亲,王爷便没有陪同,父亲是想念王爷了吗?我让阿舒回去请他。”
阿舒立即应声:“好的少爷,我这就去。”说着便要往外跑去。
“不不不!”云肃连忙阻拦,见云清疑惑地看过来,他面带尴尬地笑道:“王爷事务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阿舒看向云清,云清点了点头,他便回到了云清身后。
云肃擦了擦额角的汗,定了定神,心思又活动开了。
既然瑞王没来……他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带着正厅里伺候的下人退了下去。
云清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没说话,云肃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突然打了个突,随即又升上些恼怒来,他重新拾起伯爷的威严,对云清道:“清儿,爹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让阿舒也下去吧。”
云清点了点头,给了目露担忧的阿舒一个安抚的眼神,“去吧。”
阿舒听话地退到了厅外,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肃看着一派闲适的云清,这些天的提心吊胆不得安眠全都转化成了胸口的怒气,“前些时日为父叫你回府,你为何不来?”
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第二句质问也咄咄逼人地来了:“为父让人递了口信拜见于你,你为何不见?”
“一点消息都不传给为父,害我担心这么多天,你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
一上来便是质问三连,情感充沛,眼神看起来像是想上前来把云清撕烂。
云清眨了眨眼,“我前段时日太忙了,这不是一得空就来见父亲了吗?我也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着急见我。”
云肃目眦欲裂,吼道:“你别给我装傻!”
云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轻飘飘地道:“哦,我想起来了,可是为了给王爷下毒的事?”
云肃和苏婉儿都不防他竟然如此轻巧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下意识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下人们都退到了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才稍稍安下心,云肃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疯了?”
云清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又没下毒,亏心的是你们,不是我,我怕什么?”
云肃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强烈的不安感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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