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傅辛仁指着她,欲哭无奈:“不就是送乡下个把月,你至于这么说我?”他连忙转身向观望状态的云帝解释说:“城主你有所不知,那大夫也是个会算命的,他说我儿八字过硬,容易克家里人,便叫我在他三岁之前不要认他做儿。”他说的半真半假,之前没请过大夫,但确实请了算卦的,可惜傅辛仁向来不信天命,只是借此来缓解当下的尴尬。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他看向阿信的眼中,渐渐带了杀意。
阿信恍若未觉,张嘴欲言,云帝突然道:“把孩子给我看看。”
“不行!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将少爷给你。”阿信现在信不过任何人,只要有人上来抢少爷她就奋死抵抗。可七安城主是谁,他想看自然有人端了脑袋也要给他过目。叶子蓓的贴身丫鬟一把上去将襁褓裹着的婴儿拉出去,阿信有心阻拦,谁想刚才跪地的时候硬生生把膝盖磕破了,足下一失力,再次跪倒在一片混杂血色的水渍中,忍痛撕心裂肺道:“不——你们这些抢娃的强盗,人渣!土匪败类!”
“吵什么,我又不是吃小孩的怪物。”云帝挠了挠耳朵,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人的分贝为何能达到这种强度,他一个金丹都受不住。想着可能是内伤未愈造成的,他接过孩子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他微微瞠目,默默望向傅辛仁,眼色中尽是一言难尽,道:“这孩子,确实命中克人。”
原本担心他看出什么,暗搓搓握了双手的傅辛仁一怔,道:“果真?”一个说也就罢了,两个人这么说,而且此人还是七安城主,德高望重。如若不是今日受伤,无法独自回到城中,只能暂住他傅府,他傅家哪能坟头冒青烟,等到城主光临门下。彼时傅家尚在雄起前期,听闻此言,傅辛仁激动道:“既然如此,城主可有办法抵消此灾祸?莫非真的叫老夫不认这儿?”
他一向在外人面前做的极好,可做生意的,哪个干干净净。阿信直想咬他,只是有丫鬟托着,而且听傅辛仁叫那人城主,终于稳定下来的情绪,带着脑子也开窍了些。安静的放弃挣扎,静观其变。
云帝摇首道:“不知,我修为尚浅,仅能看出这点天机。不过你既然生了他,他和你血肉相连,即使你不认,天道认他。”云帝对他怜悯更甚,仿佛预料一个人必定会踩到地雷,却告诉他你不能不踩,反正都要死。
屋外雷声骤响,傅辛仁失魂落魄,想起自己对那人做出的亏心事,呐呐道:“天要亡我啊……”
“请节哀顺变。”云帝沉着的拍拍他肩膀,从人生在世开始,命就由不得自主。所以才要修仙,逆天而行勘破天机,方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大道。可傅辛仁不行,他没有灵根,比起他那个拥有四灵根的叔叔,简直无可比拟。所以即使命已定,也只能老实接受。
但他们一家救了云帝,亦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除了一句节哀顺变,他还提醒道:“从今往后你们只要好好做人,不做鸡鸣狗盗之事,不以踏人而上阴私谋商为荣。我想天道有知,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即使没有生路,起码死得痛快。
傅辛仁莫不敢言,秉手道:“多谢城主吉言,我傅家定当会做好人好事。”他已经泪流满面了,感觉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真的是一种很刺激的事,但是一想到要死,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哭笑不得刮了云帝手里的娃娃一刀子眼,分分钟想掐死这个丧门星。
他的夫人早已哭红了眼,捏着帕子捂住半张面孔,花容失色。云帝深感愧疚,若是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大家都不会这么糟心。他从怀中拿出一颗碧绿的珠子,轻手放在婴儿手里,道:“此乃碧云珠,有滋养护体之效,贵公子身体不好,也算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日常带着暖身,风寒断不敢侵袭。”
有得修士赠礼,宝物必然不同寻常,傅辛仁连忙谢过。他夫人吸了吸鼻子,看那碧绿的珠子目露眼红。随后云帝极快的掐了一下娃娃的指尖,在他还没感觉痛的时候挤出一滴血,滴在碧云珠上,笑道:“碧云珠已滴血认主,放心,其他人是抢不去的,即使抢去也毫无用处。一旦碧云珠距离贵公子一里远,便会化作砂石。”
叶子蓓:“……城主英明。”
然后她更大一声哇出来。
云帝笑容僵在脸上,说真的,他真的不了解女人这种神奇的物种。看一眼傅辛仁,他眼里闪着泪花,情绪似乎很是挣扎,道:“城主,您要理解夫人,她只是有点兴奋。见你对我儿这么好,即使知道他克我们,还给他护体的法宝……”
门口凉薄一声:“呸,报应!”
“你闭嘴!”傅辛仁甩脸道:“你也是傅家的人,他也克你!”
“我乐意!”阿信低下仇恨的眸子,脸上大大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她就是喜欢看到傅家上下忧心的样子,都是报应!
傅辛仁气得面部扭曲,不过到底没在城主面前放肆。心底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把这个婢女拉出去乱棍打死,云帝突然道:“对了,你们如果都被他克了,这娃娃以后岂不是孤苦无依一个人,那多可怜。”
“这样吧,本城主向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到时这孩子可以拿着碧云珠来城中求助于我,也好结了这厢因果。”他语气十分正直。
傅辛仁&叶子蓓:“……”
其实你才是来克我们傅家的人吧!
这样当面给他们总结后事真的好吗!
傅辛仁彬彬有礼,抱拳:“小儿有幸托付给城主,不若城主今夜就抱回去养着,何必等到以后?”
“这不行,近日城中内乱,我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带着个孩子。”云帝蹙眉,思及城内的事务便觉恼闷。况且这娃娃是走哪儿克哪儿,如果认了他做亲人,可不得把自己仙途给乱了。
他垂眉,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双黑曜般的瞳子一眨不眨的看他。
云帝背后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感jio越来越水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用银子砸
十年后。傅家后院。
晴朗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四散下来的日光打在一颗高大的庭树下,落了一片灰暗的阴影。那阴影中站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身着金贵而简约的白衣,腰封和发带竖的规矩。斑驳的光影打在他长密的睫毛上,轻轻眨了眨,仿佛纳进了所有景色。
就是这样一个精致如陶瓷般的娃娃,有一道天妒蓝颜的污泥砸向了他。树外的孩子们嘻嘻哈哈,从墙边的花坛里捡来了不少泥团,扔在他身上。傅难收不躲不避,任由一份份不小的重量打痛自己。
他敛下眉头,淡漠地看着身上的污渍。听着耳边日复一日鞭策他的话:“傅难收,小杂种,没人要的小废物。见到本少爷不下跪!”
说话的是个比他高不少的小子。十三四岁,正是变声期的时段,喊出来的声音就和公鸭嗓似的,很难听。他指着默不作声的傅难收,高声道:“看到没,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我们傅家干嘛要养这种好吃懒做的废物,爹爹说过要赶走他,可那个大傻子阿信还要护着这个废物!我看干脆两个都赶走算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那几个帮腔造势的伴读立马应和:“对!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爷你到时候要赶的时候叫上我们,我们绝对让他爬着出去。”
“诶~爬着出去多不好看。”傅难翔调长嗓音,晲了眼辈分上理应是亲弟弟的傅难收,咧嘴说:“我们傅家好歹是一大富豪,家丑不可外扬这条谚语夫子没教过你们吗?即使要赶出去,也要华华丽丽的被银子砸出去,叫他们以后不敢再进傅家的门!”
“那不是便宜他了吗?拿银子砸,多浪费啊……”一较矮的书童对于他炫富的行为颇有致辞,被傅难翔怼回去,道:“你懂什么,只有万恶的银子才能彻底打击他们的自信,只有银子砸在他们身上的感觉才有摧毁的力道。他们本就不该在府里,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配做爹爹的儿子?笑话!”
语毕,他还恶劣的询问着伴读身上带没带银子,今天必须要让这个小野种尝尝被银子砸的滋味。
站在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傅难收毫无波动,甚至悠闲的擦着身上的泥,可惜越擦越脏,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了几块难看的泥渍。他冷眼看着,放下了慢慢擦拭的袖子。忽然,一道闪亮的物体划过半空,照着他脸上直直打来。
他额头一疼,脚下趔趄了下,差点摔倒在地。再看那抛东西的罪魁祸首,傅难翔拿着几颗白花花的银子,笑得极贱:“杂种就该有杂种的样子,你这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做给谁看?我告诉你,这府中可没谁敢帮你!”
话音刚落,一道娇嗔从他身后传来:“傅家的□□崽子,又敢来欺负我家小少爷,是不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