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欣吃光碗里的饭菜,回头说:“爹爹,我吃饱了。现在能说话吗?”
展昭点头。她站起立在椅上,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晚上我和卢婶婶睡,你去陪叔叔吧。他喜欢你的。”
展昭筷子差点掉地上,定了定神,牵着她离桌走到一旁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他……”
展欣仰起脸看他:“叔叔不是成天跟你在一起吗?你不陪他,他都不肯说话了。”
展昭问:“你不想爹爹陪么?”
“想啊,不过爹爹是我的,几时陪我都可以呀。你又不是叔叔的,他那么喜欢你,你就对他好一点嘛。”
展昭似被当头一棒打来,怔了好半天才说:“你觉得我对他不好?”
展欣嘟起嘴巴,有些不耐烦:“你们大人的事,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对他再好一点呀,他说话了,大家都开心。”
展昭若有所悟地点头:“说得对。再对他好一点。”
躺上床,白玉堂滚来滚去,不知怎么好。见展昭进来关上门,腾地坐起,瞪着他一言不发。
展昭一笑走近,问道:“你都占满了,我睡哪里?”
白玉堂一头倒下,赌气地说:“谁知道你要来。小猫儿不要你,爷做替代么?”说是说,床已自觉空出一半。
展昭坐着不动,半晌叹道:“她说,爹爹是她的,几时陪都可以。”
白玉堂心一颤,坐起来扒着他的肩,轻轻问:“伤心了?”
展昭握住他的手,许久说:“已开始想她了。真没用。”
白玉堂安慰地拍拍他,不知说什么好。劝若有用,也不会走到今天,相顾无言。
他想着,不觉几时手从肩头滑下,伸进胸前衣襟,细细抚摩。
触摸肌肤的奇妙感觉,尝过多次,展昭仍觉难以喘气。他仰头闭目,靠在白玉堂身上,任由他解了衣服,托着自己上床,千百次的亲吻爱抚。
我们有今晚,而没有明天。等不到海枯石烂,就一起相拥成灰。
这身体让他爱到发狂,不能自持。微凉如清泉,洁净如甘露,怎么忘,教他怎么忘?
你是我的,他一遍遍说,说得一颗心满是荒芜。
感到他滴在身上温热的泪,展昭终于忍不住睁眼,笑问:“玉堂,你是水做的么。”
悲情顿然夭折,白玉堂一拳砸在他臂上,骂道:“臭猫,爷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展昭皱皱眉,把他脑袋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慢慢道:“等我走了,若不怕于远看笑话,你再与欣欣抱头痛哭不迟。”
白玉堂脸上红白相间,一时分不清是气是羞。死猫,用得着这么刻薄么。都像你,眼泪全往肚里咽,这世界早乏味得不成样子了。
展昭笑得嘴角挑上去,说:“你定在心里骂我。骂出来无妨,反正我不是水做的。”
白玉堂逮到机会,立刻反唇相讥:“知道,铁石心肠么。亲骨肉也说句话就不要了,怎不教人佩服。”不是存心伤人,只是管不住舌头。说完了,心情越发糟糕。
展昭看了他许久,转过头,笑出声来。“展某险些以为,方才听到闺怨之语。”
白玉堂青筋暴跳。这猫一味言语挑衅,又想干什么。没有衣领可揪,拽住他一把头发吼叫:“展小猫!想滚蛋了就直说!再来个顾念他人心情,你自己忍辱负重背骂名?爷不需要!不需要!”说罢奋不顾身往床外跳,被展昭握住手肘,整个拉进怀里。还想挣扎,身上如同箍了坚定的铁钳,故而大喝:“放开!你不正想气我走?爷成全!”
展昭心中好笑,光着身子这是要去哪儿。口里教他:“你可以用内力震开我。”
又被揭短,白玉堂气得脑袋发晕,使劲抽出一只手,抄起釉枕兜头便砸。展昭胳膊一挡,哗啦碎瓷片飞溅,割得满手血,两败俱伤。
展昭吸口冷气,捧着手腕摇头:“你想打死我?”
白玉堂总算挣出来,呼呼喘着粗气说:“怕什么,死了爷给你抵命。”
展昭就那么停下,望着他仿佛痴了。
白玉堂猛扑过去,抱住他一同滚倒。掌缘一圈碎瓷扎着,扣在背上狠狠抓挠,嵌进他的身体。
这样就对了吧,白玉堂露出白牙森森的笑。爷是什么做的,你给我睁大眼瞧清楚。
展昭侧身紧紧贴合他,手臂在皮肤上拉扯,磨出一片血肉模糊。
忘了谁先把唇堵上去,接合攻掠吮咬,不管谁的血,吸住了,吞过来混入脏腑血肉。
狂风暴雨的碰撞摩擦,激烈律动中,展昭几乎被顶得吐出心肺去。咬住破角的嘴唇笑喘,白玉堂,你真疯狂。
白玉堂手掌穿过腋下,大力揉在他胸口。货真价实咬耳朵,热气喷在脖子上,湿漉漉一片。
你不就是喜欢这样,混蛋猫。
展昭不响,闭目微张着口,待他退出,拉动肩头奋力一翻,将二人姿势倒转,毫无前兆进入他的身体。
白玉堂不由自主弓成一团,背部猛烈抖动,因躺着而不能再软瘫。
展昭扳住他,手掌从腹肌一路向下,头靠在肩上,大汗淋漓。
都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无声的抱在一处,厮磨滚打。
终于精疲力尽,放手,分开。
像一条早被隐喻的路。
拂晓前展昭睁眼,一时以为来到凶案现场。白玉堂躺得像具死尸,一脸一身血污,凝成干硬的痂。
他用肩膀撞他,叫,玉堂。手探到鼻下,感觉自己心跳如打鼓。
白玉堂张口叼住,上下牙磕在指骨上,没什么力气。
展昭抽回手,说,世间事,有何大不了,自己想去。
想个屁。白玉堂胳膊横过来挂在他身上,口里威胁,爷饿了。
展昭皱眉咳嗽,推开他。你吃得动吗。
白玉堂侧过脸,悲哀胶着在眼里,血也化不开。我们干嘛要这样。
展昭喘着又笑,要你记一辈子。
展昭,你太邪恶了。
白玉堂蹭到身边和他挨着,闭上眼,一动不动。
不约而同想,这是在干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 正月繁
两天后展昭走到芦苇荡。初冬晴日,无端的风高浪急,裹起大片芦花飞旋在半空,铺天成云,云散流落江水,忽如雪化,杳然无踪。
他跃上船回头,遥目沉黑岸礁上,刀起白光如织,搅动变幻漫天风云,微微一笑。
如此离别。临行抱起展欣亲一下,说,爹爹出去散步。
卢夫人在屋里接话,按时回来喝药。
他答应着出门。此刻多数人不知,但也许总有人知。或者等些时,曾经无人知的那些事,全部人都知了。解释是浪费时间,期盼也是。
江风浩浩,他拔剑与崖上试对空招。化解,呼应,交锋。
自他到来,舟楫日夜等在渡头。从始至终,他怎会不知他走。
船行如矢,比至半酣,烟水茫茫,终于望不见。
他立在水中央,飘风簇浪,似声声呼唤,白玉堂。
得报展昭回府,永年从座上立起,袍角激飞,带得纸笔散落一地。他回头看一眼,吩咐“晚上备宴”,甩袖走出。
行到门外又踌躇,徘徊几趟进去坐下,教人前往相请。又呆坐想一阵,自返居室沐浴。
熏香毕着衣而出,展昭已在厅堂饮茶。永年连忙紧走上前,持手笑说,“来得好快。”
展昭淡淡不置可否,问他,“唤展某前来何事。”
“何事?吃饭算不算事?我想和你吃饭。”
“我当什么事,”展昭笑着放下茶杯,“王爷想好了,我如今妻离子散,永世无席可还。”
“谁要你还,”永年扯住他衣角,笑容闪亮,“你回来就够了。”
展昭拨开他,转身手起剑落,削下一片桌角。冷冷道,“过往牵绊,犹如此木。从此再休想半分余地。这句话,望你好生记得。”
永年脸色蓦然阴沉,思量许久,慢慢问道:“那,晚饭呢?不与我吃了?”
展昭微微一笑,反问:“王爷还在想入非非?从你杀人那时起,你我已是背道而驰。莫说同食,即便同寝,也一样不共戴天。”
永年挥袖掸落茶杯,目发异光:“那你回来干什么?一个人睡,毕竟太冷了吧?担不动,我帮你。至少我不像你那些所谓亲人,要你牺牲自己去保护。”说着心里一阵疼痛:回到身边被我照顾,于你而言竟是牺牲。昭啊昭,怎么可以这么笨。
展昭施施然坐下,笑道:“帮我?帮我却连我的茶杯也砸了。剩我一个人,不是你伤天害理设计的?王爷的情义,展某真不知何以为报。便如你所愿,回来了。”
永年膝头一软坐到在他身前,仰头说:“如我所愿,你一直知道我的所愿,对不对。所以你也知道,代价是谁的性命,我不在乎。”
“原来你想说,最该死的人是我。”展昭长叹,“原来真如玉堂当初所言,我一切作为,皆是养虎为患。殚精竭虑,换来你如此手段残忍,冷血无情。有眼无珠,我果然,罪该万死。”
他从进门,便竭力克制,此时终是忍不住怒得发抖。手中不由一松,画影呛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