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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潮打空城 (金沙飖淼)



  开封府内,包拯伏在书案上运笔如飞,案前矮墩墩跪了一地,公孙策为首。展昭进门,见无人前来相与,便也撩袍同跪着。
  包拯抬头看见,又好气又好笑:“展昭你刚回来知道什么,胡乱就跪?”
  展昭恭声说:“属下不跪,大人几时开口?大人不发话,谁敢说与展昭发生何事。等不得,此时当跪。”
  包拯叹口气,笔搁回砚上。好一句当跪等不得。

  因前日事从之者众,如今责罚遍及京城,人心思危;包拯恐动摇民生根本,长远将不利于国,拟奏祈吾皇缓下诏书,惩戒祸首宜严,对百姓盲从之流,则应适当放宽刑罚,拘禁几日,仍令其归家。
  公孙策率先反对。苦谏道:今观朝廷平乱手笔,韬略在握,岂是臣子几句阻拦,便可扭转大势。一国之政,铁血和抚,皆是固有其道;大人一片仁心为民众计,然治乱有常,天命终不可违。此值国力大伤,大人朝之柱石,若一时获罪,更使民大损,大人于心何忍?
  包拯叹,或如先生所虑,奏疏呈上,便是铺天之祸,事与愿违。但临崩变而不置一词,无视恶潮滔天,无辜灭顶,则包拯与顽石无异。宁告老还乡,不做此尸位之臣。
  总之还是要奏,因有书房跪劝的一场发生。

  交代罢来龙去脉,众人将目光集中于展昭,等他表明立场。
  展昭低头一阵,说道:“愿随大人进宫,面圣奏请。”
  又转向公孙策等:“各位请稍安,既入宫,展某自当临机而变,不教大人有损。”
  公孙策当即领会:“展护卫虑得是。事以折中为上,大人不若暂撤奏疏,改为口述其陈,也好面承君意,因势而行。”
  包拯转眼环顾,对着一地恳求目光,顿时无言。

  入宫门下马落轿,二人并行。走出一段包拯忽然叹气:“展昭,你可是有事隐瞒。”
  展昭不响。脚下如行夜路,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下一刻是踏往哪里。每遇此境,独自走,是他所知的最大限度的保全。
  包拯深知,却只有叹息。
  独自走着的展昭,无人能够改变其轨迹。

  宫墙深默,风吹动一地树影,凌乱不清。展昭的声音,穿回于飞檐斗拱,从不知何处的天边传来:“属下惟有一言,假公孙先生辞中意,仍是想说。大人不要厌烦。”
  包拯拍拍他肩膀,没有做声。
  展昭说:“大人重清操,至死不顾;怕只怕你取义成仁,有人便正中下怀,从此为祸为乱。如今开封城中,看去兵部坐大,其间权力牵绊,着实千丝万缕;大人奏请之事,上下极易开罪。以大人声望,逆犯龙鳞尚犹可,却难防暗中人处心积虑,寻隙构陷。若有那时,悠悠众口毁之,便是圣上也要为难。一时于君前语,恳请大人慎之又慎。”
  抬头看,云中昏月潜匿,耳畔铁马声声,渐至伶仃难续。展昭停了停,微微赧然:“只当是,是为了展昭,今晚得与大人同出。”
  开口从不为己的展昭啊。包拯将叹息闷回去,许久说,你放心。

  赵祯的宣室殿里,首辅大臣满集。天子安上座,受二人叩礼毕,犹有怒容:“展卿一早出城,解救的人质何在?”
  展昭伏地,半晌道:“臣知罪。”
  包拯待出言开脱,被赵祯一举手挡回:“够了!你的话不说朕也知道,朕不想听。且站过一旁。”转头恨声对着展昭:“你不在府中思过,进宫作甚?是迫不及待想下狱,要迫朕当面颁旨吗?”
  展昭无话,暗觉皇上怒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说:“臣惶恐。臣辜负圣望,愿领陛下责罚,不敢有怨。”
  赵祯冷笑:“大胆展昭,拖着包拯来请罪,竟是连说客都预备了。朕偏不许他说话,否则你罪加一等。包卿,你可听见了?”
  包拯张了张口,躬身道:“臣……臣遵旨。”
  展昭忽然明白过来。祸从口出,不开口不是大吉么。心里一松,且看君臣们你来我往,滔滔编排。各抒己见一番,皇帝也乏了,命太监总管遣退朝臣,自己靠着龙椅闭目养起神来。

  静了许久,忽开眼望见展昭,斥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
  展昭一阵头晕眼花:“圣上未发落,臣不敢去。”
  赵祯想了想,对他点手:“你坐下。坐近点,离远了说话伤气。”
  龙椅独擎,周围哪有近的座位。展昭无奈道:“臣不敢僭越。臣……”说着低头又沉吟。
  赵祯欠一欠身,眯起双眼打量他:“你不是有话要说么?人都走了,还等什么?”
  展昭再跪:“臣有罪。”
  赵祯马上接:“赦。有话速速奏来。”
  展昭低头说:“唐公子少文并未遇害,臣于开封郊外见过他。但此事前因未明,臣不敢贸然禀报包大人。求皇上下旨彻查,以还公道。”
  “公道?”赵祯深深叹息:“展昭你说的公道,究指什么?”
  展昭一震,低声道:“陛下圣明。臣指的是国泰民安,一如包大人进宫时所想。”
  赵祯点头:“卿等既然上下一心,唐少文之事,因何你不告知包拯?朕今日不令他开口,为的什么,你该想到了吧。”
  展昭默然半晌,深深叩头。

  赵祯慨叹:“为的便是与卿一样的心思。朕的股肱重臣,朕不想他有何闪失。尤其在此时。”
  说罢站起,徘徊几下笑道:“包拯那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生怕朕今夜留了人,不放过你。你倒也真护着他,只把朕推到风口浪尖站着。朕有时真是纳闷,你到底是谁的臣。”
  展昭暗暗一惊。天子羽翼日丰,早今非昔比。他不能有半步行差踏错,思忖片刻道:“臣……乃社稷之臣。”
  赵祯大笑:“社稷之臣,答得好。如此说来,卿见到社稷动荡,黎民遭殃,心里该不好受了吧。这几日见闻也够了,万物无非刍狗;朕听闻,卿生性不喜见血,恐怕此时未尝不恨,恨不得那始作俑者天诛地灭,是不是?”
  那笑声,一阵阵揪得心里生疼。展昭伏向地面,连‘臣不敢’也不能说了。
  一时赵祯止住笑,点头说:“这朝上谁该清,谁该留,朕自有主张。告诉包拯,也告诉你自己,纲常如何的整饬平衡,朕不须谁指点。万众枯骨,换一时升平,几千年下来不外如是。只要换得值,朕不吝为之。卿可能明白?”
  展昭惟有答:“臣明白。”
  赵祯笑道:“那你说说。”
  展昭仍低着头,膝下一片麻木:“拨乱反正,圣上志在必得。牺牲---势所难免。惟留得元气,贤臣、良吏,使存世---”
  麻木中针刺的一点,渐渐蔓延,钻心之痛。让他说不下去。

  赵祯赞道:“卿果然是聪明。最难得的,且又老实。说下去,该说到白玉堂进京了吧,不是他,唐少文怎么保得到现在。”
  展昭猛然抬头,眼中份外灼而亮。什么君前失仪,不顾得,也不记得了。
  见他如此,赵祯眼角一跳,仍笑道:“怎么,卿还是要朕下旨彻查,如何如何唐少文出走、获救、被江湖人窝藏不报?”
  展昭长长吸气,努力维持一线清明---竟是早已被窥知。唐府的事,谁怂恿,谁布局,谁虚张声势,谁坐收渔利,他展昭竟狂妄到,要以自己的身心去探测那池深水。
  这身心,有多微弱,他还要付出多少年月,阅尽多少世间,回头时才恍然自知。
  展昭复又沉默低头。坚执气场逐渐扩开,好似永生要这样下去。

  赵祯却轻轻笑了。笑罢,换上一贯的淡然:“若在平时,朕便下旨让你查了。如今为区区一对父子恩怨,横生风浪,甚或扰乱大局,朕万万不许。那些挖空心思,想利用朕铲除异己的人,你说,朕该不该也利用利用他们?”
  展昭恭敬跪伏,沉默。
  赵祯停了停,索然地一摆手:“你去吧。”片刻向着已至宫门的背影抬声又叫:“展昭,回来。”
  展昭如言走回。赵祯制止不让他跪,问:“卿可是觉得,是朕派了死士去夜杀唐少文?”
  展昭恭敬答:“臣不敢妄自猜测。”迟疑一下,接道:“请君示下。”
  赵祯忍不住笑意浮起。好聪明的展昭。便说道:“唐少文此人已不在了。现在是谁,就让他以后也是谁吧。卿可明白?”
  展昭仍是恭敬答:“是。臣明白。”

  直到进了开封府自己的房间,展昭方觉里外上下,衣裳汗湿;似溺水太久的人。

  与此同时,赵祯在某朝臣请求惩治展昭的奏折上御笔一挥:罚俸半年,禁足待罪。令不出,不准抛头露面。

  一早公孙策入书房,见展昭端坐窗下誊录文书,吃惊道:“展护卫真早。怎么做这个?”
  展昭不咸不淡回一句:“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
  他是眼见不平,难受了。想了想,公孙策劝道:“如今的局面,也非一无是处。贪枉舞弊之臣,亦遭弹压,近来收敛不少。”
  展昭停笔沉默一阵,说道:“公孙先生,展某始终相信,世间通往每个抱负,皆有光明正途可走。因何人所不取?因何定要行诡道,玩弄权术阴谋,做那暗中的翻云覆雨手?展某也知,天下乱,国运平,放长了看,是利害相当;但功过对抵间,失掉的,终究是失掉了。用任何的其他,都无以弥补。难道真的是,人皆看不见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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