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顿首再拜:“可否烦请前辈带我一观。”
听得请求,楼括大惊:“你去那里做甚?”
“不瞒你说,在下也是追着一个人到这儿,事出紧急,才不得不一探究竟。”姬洛如是说。
楼括沉吟片刻,答应了他的请求,两人并肩,沿着狭长的山道,幽暗的森林,进入谷地深处。
越往里走,褐色土地渐变成黑红色,沉过血浆又铺着尸体灰烬的地方,山木花草都避之不生。如他俩这般阳刚男儿都觉得毛骨悚然,可想而知附近山民是浑不敢近前的,所以惨剧发生后,断水处被圈为禁地,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走了半里,瞥见姬洛四下寻踪问迹却毫无所获,楼括停了下来,劝道:“那些前来吊唁的,多半都止步望都关。”他不知缘故,自然而然将姬洛口中的人,当成了寻常的刀客。
姬洛支起身子,定定看着楼括:“前辈,你看看你身后。”
楼括腾身越开,手中暗器顺势而出,扫荡开蓬生杂草,这才显出隐藏在枯木下的深沟战壕,还有里头填满的累累白骨。
“也许传言是真的,这些人都是被烧死的。”姬洛指着骨头上的灼痕,还有沟壁上青黑色的草灰,说道。随后,他绕到坑后,在一株野花下,发现了燃尽的蜡烛,还有干燥的纸钱。
楼括拈起一张,用手指搓了搓,得出结论:“都是新的,还未沾过露水,离开方在一日之内。”
姬洛一声未吭,两手抄在胸前,望向黑水之外,目色凝重。
生死之间养出的敏锐告诉楼括,能来这里的人都不简单,他不由审视起姬洛:“你在找谁?”
“杀将,单悲风。”
姬洛隐去公输府和《天枢谱》,重新编了个借口,只说风马默与己不和,在彭城设计,他侥幸逃脱取得证物,却被杀将暗中劫走,于是想找他追讨回来。
这么说,只是想诱使旁人认定六星内斗,不过楼括其人本身没有政治立场,也不会关心谁是谁非,看在楼西嘉的面子上,他卖了姬洛一个人情:“呵,据我所知,这个人行踪诡秘,便是秦天王,也不是时时能联络上他。不过,我恰有个法子,如果你真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人来,不若同我一道回千秋殿。”
“前辈,你何时也这么卖力揽生意了?”姬洛失笑。
“非也,”楼括摇头,“小子不知,千秋殿有一个千秋悬赏榜,榜上多是些难以完成的任务,虽然难办,但并非毫无机会,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年年都有不怕死的顶风而上,所以这榜单也时有变动。但有意思的是,榜首却始终稳如泰山,你可知是谁?”
闻言,姬洛心中一动,探问道:“莫非……是杀将?”
“不错。”
姬洛心中欷歔,能让千秋殿都难办的人,还以为会是南北两大巨头——苻坚有暗将随侍,司马曜宫内有鹤童子,娢章太妃这样的高手,哪一个不比杀将难捉,为何偏是他?
楼括转过脸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可知出钱买他命的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太行八陉(音通行),参考引用《述征记》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242章
“这哪能猜着,”姬洛苦笑, 抱拳致意, “前辈可别再卖关子。”
“是千秋殿主, ”楼括说这话时,并没有讲书评弹那般吊足人胃口又抛出惊天消息的轻松,反倒是将眉头紧蹙,沉声细说,“这个任务稳居榜首不变, 我曾以为是接过的人都铩羽而归,实际上,接取的人和发布的人,一直都是殿主本人。”
姬洛仔细一琢磨:“听这话的意思, 这位千秋殿主, 莫不是想亲手杀掉单悲风?”
楼括颔首应和。
姬洛心想: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才能劳烦这位江湖中最隐秘的杀手之主每年重金悬赏,每年亲自动手。都说最熟悉之人莫过于敌人, 若楼括此话当真, 则确是一道突破口,只是此去千秋殿还需费些时日,又如何能保证拦截及时?
楼括似是看出他的犹疑, 于是开口宽慰:“他既有胆子入这冀、幽二州,那可别想轻易走得出去。”
说完,他戴上斗笠,催促姬洛上路, 二人横穿飞狐陉,沿着太行山北归,一直走到幽州地界,避开军都陉,连过十三道暗哨,引他入了千秋殿。
当晚,楼括打听得来消息,千秋殿主此时并不在殿中,于一日前匆促离去。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有殿主亲自出马,就算不能斩杀单悲风,也够他在二州之地喝一壶。
楼括示意姬洛按兵不动,先于殿中静观其变,但杀手聚集,各有来历,殿中势力错综复杂,贸然带个生人在侧,以楼括的身份,实在不便,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便指点伪装,引荐姬洛去了十二殿辖管的凤凰台,姑且做个低等杀手,等有消息了,再寻去捉人,方能一击得中。
姬洛拿了荐信,被分去山下的兰苑,收了个空包袱,装作一片落拓凄清,跟着点灯的黑衣卫侍,入了所谓的生死门。
路上,他花了点钱,从这个裹得一丝不露的掌灯人嘴里套了点话,这才知道,低等杀手也有不少规矩,顶头一条便是不得单独行动。
这不难理解,初入这一行的,没有经验,手头做不干净,时常会留下马脚,这时候多半要人善后,于是常为两人搭档,偶尔也会遇上猎杀对象人数较多的任务,因而三四人小队联手,也并非不可能。
姬洛听懂了他的意思,看样子是还得寻个老手当东家,因为接到的任务如何,全得看这位的手段。
说白了,杀手这行也不好干,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像楼括那般位置的,干一单买卖够寻常人家吃两辈子不在话下,但至于这院子里的嘛,就很难说了。
不过,鱼龙混杂,倒是方便他藏身。
入了院儿,掌灯人叮嘱他原地待命,而后自行去屋里点人,约莫是收了打点,又瞧姬洛很会说话,心坎里还算舒坦,便应承着给他寻个好东家。
姬洛笑着推说:“爷,随缘即可,找个事儿不多的,混口饭吃便罢。”这话倒不是虚伪应承,而是他在这地方确也待不长久,要是三天两头出个任务,还不得累死,他可不是真来这儿学当杀手的。
那人却误会了他的本意,一听这话,面露嗤笑:“哟!原来是个怕死的,得嘞,给你找个保命为上的。”
待掌灯人离开,姬洛便在院落里头观望。这兰苑约莫两进,带偏房的屋子共有六间,但只有五道光源,说明有一处无人居住,要么是主人执行任务未归,要么是人已作古,还未添新。
姬洛背身站在苍白的梨花树下,左侧一阵门响,有人走了出来。他回头一瞥,瞪大眼睛,木栏前立着个着月白衫的男人,戴了帻帽,腰间别着把扇子,手中抱持着一个似盆不似盆的物件,显然听到动静,也抬头来瞧。
两人一上一下,目光相接,越过大半个花园。
“师……”姬洛嘴角不迭抽搐,走出来的可不就是师昂吗?
作儒生打扮的师昂走下楼来,行至花树前,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脚到头扫视回来,最后一脸冷漠地说:“我是白鹂。”
姬洛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时候,里院里走出个人,搬着案几灯台往木台阶下撒手一放,掸掸衣上灰尘,调头冲师昂喊道:“诶,麻雀!一会给你东家搬上去,可别再砸了,库房里头没货!”
师昂回头,非常固执地纠正:“我叫白鹂。”
“好好好,白鹂!这有甚么区别吗?”那人愣怔了片刻,缓过神来,挠头一脸莫名其妙。他手头还有事儿,不想多话,看人还跟竿子一样杵在那儿,离开前连连摆手,“我说你东家今日可是无名火冒,你还不赶紧干活,仔细被他看见偷懒,逮着一顿痛骂!”
顺着那人的目光,姬洛这才看清师昂手中抱着的竟是个溺器,赶忙捂着鼻子跳开,绕身到梨花树的背后:“我就说这什么味儿,哟,谁这么大面子,竟能劳得动我们师大阁主。”
“别闹!”
姬洛一惊一乍:“方才那掌灯人说,‘东家’不过捡个好听的名儿,说到底是新老搭档,这人让你倒夜香,你居然没倒他脑袋上?”
师昂见他笑得好不开心,眼里头起了层哀怨:“我倒你脑袋上。”
姬洛立刻轻咳两声,敛去笑容。
方才两人都背光,神情多有不清,这会见师昂侧转身子,将好得那灯烛光照面,姬洛这才发现师昂两颊比之上回见面要白皙不少。
“不对,你好像哪儿不对劲……”姬洛绕着人转了一圈,凝眸打量,伸手在师昂脸上摸了一把,连连夸张感叹,“不是吧,你居然抹粉?不止抹粉,还……还画了眉毛?不,不仅画了眉毛,还涂了胭脂?师昂,你老实说,莫不是美人在侧?”
“男人。”师昂皱眉,嫌恶地推开他。
姬洛浑不在意,摆手道:“美人又不分男女。”
师昂闻言,立刻乜斜一眼,瞧那样子,是真有把夜壶扣在姬洛脑袋上的冲动。
气氛正凝滞,屋里头忽然传来瓷碟碗筷摔落的脆音,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穿着花枝招展的小白脸,一脚将门踹了个窟窿,尖着嗓子骂骂咧咧道:“死麻雀,你又跑哪儿去了?嗯?搁那儿同哪个死鬼说话?我同你讲过多少次了,这院儿里除了我,不许你和闲杂人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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