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睡得一点也不老实,每次回来总见到他不同睡姿,但就是不肯睁眼。
“睡了三日,师兄也该醒了吧?”薛玄微抽-出袖中一把小刀,于腕间划破一线,待涌出了温热鲜血,便往萧倚鹤唇边递去,“张口。”
萧倚鹤折过身,扭向内侧。
“师兄,听话。”薛玄微掰着肩膀把他折回来,俯下-身深深凝视着他的睡颜,视线停留了一会,直到腕上血珠沉甸甸地坠-落,顺着萧倚鹤紧闭的唇缝溢淌。
他以拇指摩挲其上,将一抹赤红揉开了。
这道柔-软艳丽将眼底一刺,他手指颤而滑出,不小心将这绯色勾出了边界,胭脂似的抹在嘴角脸颊上。薛玄微呼吸微重,吮住自己手腕的伤口,接着垂首俯下,将一口鲜血半哺半吻地渡进他口中。
两人呼吸交错,唇齿交融,萧倚鹤喉咙上下滚动,本能地一口口吞咽下去。
本是为了渡血,到了后来已完全背离初衷,一条柔韧温舌钻入,肆意勾抹挑动。萧倚鹤脖颈轻轻扬起,不由自主地追寻快乐。
可能是他的无辜而靡艳的神态又一次刺激到了薛玄微,他抬指抚上萧倚鹤耳垂的红痣,手下一边狎玩,一边落下更加急骤的深吻。
他一改温柔,如疾风骤雨般汹涌,逼得萧倚鹤在睡梦中喘不过气来,想要逃离,却又被一掌捞住后脑,强势地带入更粗蛮的欲念之中。
胸口微凉,层层衣领被游刃有余地揭下。
薛玄微却将亲-吻游-走到耳畔,含-住一点耳缘轻轻磨咬:“师兄……”
滚热的血液冲上头脑,萧倚鹤四肢虚软,呼吸声颤颤而栗,仿佛溺在汪洋大海中不得喘息,巨浪颠浮,他在飘摇刺激中越加胀闷,实在是受不住这般拨撩,猛地倒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喘了几声,他从失神中找回焦点,感觉唇角肿痛,看到自己衣衫大开,这才挪移视线,定在俯撑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张嘴,嗓音微哑:“……干什么呢?”
薛玄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师兄醒了?”
萧倚鹤闭上烫热的眼睛:“没有!”
薛玄微便低下头,又将一口鲜血哺喂进去,唇舌厮磨了好一会,萧倚鹤的喉口被迫不断吞咽。他唇舌酥麻得不似自己,见薛玄微还要再来,忙不迭抬手挡在他的胸-前:“住嘴,醒了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薛玄微啄吻过两下脸颊,这才翻身坐起,拂去了腕间伤口,又是端端正正、高雅清冷、自持己身的薛宗主了,好似刚才那个将他拨弹玩弄的流氓不是他。
薛玄微端过一碗甜水,萧倚鹤就着手顺势饮下,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在哪?”
薛玄微擦了擦他的嘴角:“扶云殿。”
萧倚鹤点点头,被薛玄微揽肩坐起来,他靠着软枕四下看去,见内殿昏暗:“为何窗门紧闭?太闷了打开一些吧,上次来时,我都没能好好看看你的住处。”
薛玄微只好为他开了一扇偏窗,萧倚鹤向外望去——他初登扶云峰时,山巅还是一片绿意盎然,如今竟略显萧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飞旋着扫进殿内,落在萧倚鹤的肩头。
而远处的天际还浮着一抹血红,几日之间那轮归墟眼已经涨大了数倍。
他问:“今天是第几日了?外面是什么情形?”
薛玄微一愣。
萧倚鹤笑了下:“别装啦,我知道,他不是说限你七日考虑吗。他与我……都是一样的,向来言出必行,七日一到他必然折腾得天翻地覆——所以好师弟,今天是第几日了?”
薛玄微静默片刻,回答他道:“第四日。”
“唔。”萧倚鹤沉吟了一会,“朝惜之在哪,我想见他。”
第101章 痴言狂语 因果
萧倚鹤离开扶云峰索桥, 见众弟子擐甲执兵,形色匆匆,才知道太初已经封山了。
两名低阶弟子在山间巡逻, 太初剑宗阖山大闭的情况从未有过,两人年纪尚轻,今年才刚升入内门就遇此等宗门大事,紧张之外难免好奇,一路边走边说, 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
薛玄微刚想出声,就被萧倚鹤拽了下衣袖制止。
“咱们为什么突然封山啊,你听说了吗?”
“这还用听说, 万法会大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也就你只知道背书练剑,什么都不知道……哝,看见天上那个阵眼了吗?”他压低声音,“听说前天夜里, 血眼大盛,紧接着就有大批尸群傀儡涌进了空蝉山,幸亏南荣门主驰援及时, 否则空蝉山就同当年的傀儡宗一样下场了!”
“只不过听说南荣门主赶到时, 他们的长虹长老已被群尸啃净, 只剩下半截身子了。”
“这……这么可怕?”
萧倚鹤心里也咯噔一下,经万法会一场迷障大梦, 他已重拾了零碎当时记忆——
那年百家以谒见为名登上剑神山,不欢而散之后,留在碧霄殿中请求萧倚鹤出山,拯救天台山三万失魂民众的……正是空蝉山的路长虹。
他脚下一迟,听到两名弟子继续聊道。
“还有更瘆人的呢, 都说那魔头就是七十年前道统之乱时弑师戮城的萧凉,他死而复生,还放言道,七日内咱们宗主若不把人交出来,他便每天灭一座山门。”
“啊?萧凉死而复生?可他跟咱们宗主不是死仇吗,朝咱们宗主要什么人?你这都是从哪里听说?”
“你真是封山封傻了,如今玄门百家聚集太初山下,可不都是为了——宗主?!”
“……为了宗主?”他不解地随着同伴的视线回头,猛然看见无声无息跟在他们身后的薛宗主,吓得两腿一战,差点就跪下去了,“见过宗主!……宋师弟。”
萧倚鹤抬手一扶,两道气劲顶着二人膝盖站直了,他可惜没有听完全,还意犹未尽地问:“没说完呢,都是为了什么?”
年轻弟子看了一眼旁边面若寒霜的薛宗主,见宗主抿着唇并未制止,便瑟瑟发抖地小声道:“为了前几日宗主从万法会上抱回来的……宋师弟你。空蝉山事后,萧凉传信百家,说、说宗主犹豫一日,他便灭一门。”
“还说你一人可,可……”他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可换天下安。”
“噗!”萧倚鹤捧腹笑道,“一人可换天下安?我怎不知我竟然这么值钱。”
两名弟子更加缩成一团,直恨自己巡走哪条道不好,为何偏偏到这条道上来。这条山径只通扶云峰,自然有宗主和各位长老坐镇,哪里需要他们这种低阶弟子过来巡查。
“宗宗宗主……”
薛玄微刚一摆摆手,两人立刻麻溜地滚远了。
太初山常年偏寒,出了扶云峰结界后云雾更冷,他抖开挂在臂弯的狐裘,披在萧倚鹤身上,终于出声:“痴言狂语,不必理会。”
任他整理系带时,萧倚鹤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穹,盐粒似的雪花飘落在睫尖,他扇动了几下,留下一点雪水蓄在睫根:“玄微,未至腊月天却飘雪,是何说法?”
薛玄微轻声道:“只是因为太初山高-耸孤寒,山外凡逢秋雨,山内必凝而作雪。”
一点毛茸茸的边衬在萧倚鹤下巴旁,软绵绵的,鼻尖呵着一点雾气:“原来如此,我当是我杀过的人太多,连老天爷也度化不了这么多冤魂,只好降雪昭示呢。”
薛玄微抬眼看去,见他眼睛弯弯好似只是个调侃,但薛玄微心下却微沉,立时打消他这种念头:“你和他不一样,他手上沾染的人命不能算在你的头上。即便天意降罚,也与你无关。”
“他是我种下的因果,是我魂散之时逃出去的一点心魔……他就是我本身,怎能说与我无关呢?”萧倚鹤道。
薛玄微手下一紧:“若非要如此论,那我亦是你的因果。六月飘雪也好,尸骸累路也罢,我都为你涤荡干净。这次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师兄离开我了。”
萧倚鹤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子,闻言瞳底盈起一汪暖意,喃喃念道:“我的因果……真动听。”他突然踮脚在薛玄微颊边亲了一口,“我喜欢。”
薛玄微眉心跳了跳。
“小因果。将你带上山的那天,我怎么没想到,你这样的小东西竟然会变成拴住我的绳索。”见薛玄微一皱眉,萧倚鹤便搂住他脖子,淡淡笑道,“放心吧,我情债都还没有还完呢,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呢!”
薛玄微胸中翻覆,最后千言万语凝成短短的一句:“别去见惜之。”
他见到朝惜之,定是为了取回封印在他体内的半颗灵元。那即意味着,萧倚鹤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出去面对山外那群豺狼虎豹,去面对那个打着萧凉名号四处为非作歹的恶鬼。
这两日,玄门齐聚山外,他们人虽进不来,灵信却是一封封地发上太初,有质疑的、诘难的,好言好语相求的,亦有小宗山门来寻求庇护……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几句陈词滥调。
但更多的还是说太初为道门之首,理应以大局为重。
在他们眼中什么是大局?
——七十年前,他们以维护道门声名为由,求萧倚鹤出山一肩抗下数万人命因果,过后又将他一人抛出以平民怨,是为大局;七十年后,刀悬头上,他们责太初开山,交出宋遥以换天下大安,又是“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