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妩媚笑回:“我想杀你怎么办呢?”他一笑,本是倾国倾城,便是这般笑里藏刀,也让人把持不住。那千户被他所迷,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面便要欺压下来。小梅强忍着,待他近身,将他胸前鼓起之物取了出来,再一掌将其打退。他翻着那本册子,一面念:“咦?是账本?”那千户顿生惊慌,斥责:“还回来!”
小梅不理会,仍旧翻阅:“哎呀,贪污呀。”
那千户面红耳赤,抽起架上长刀便向小梅刺去。小梅下腰躲过,隐入暗处,此地不宜久留,他推窗而出。院内瞬时响起打手奔跑之声,只一会便从四面八方过来,将他困在中央。他迅捷将飞镖备好,跃上屋顶,底下箭发如雨,他不敢轻心,小心逃去。
接连几日,大街上都有那千户的人手一一搜查小梅。未寻到可惩治那千户的上级之前,小梅不敢将账本轻易交给别人。聪明如他,易容混在那些打手中间,一面假装寻找自己,一面探听消息。闻得巡抚大人清正廉明,他便有了计策。前往巡抚大人府上,又扮作衙内人员,旁敲侧击的把那千户恶事一一道出。言语探讨间,便将大半传进了巡抚耳朵里,巡抚着人暗中查探。小梅待时机成熟,将账本示出,巡抚立即落实了罪名,押人问审。
反复奔跑,做成此事竟用了一个月。小梅闲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提心吊胆。倒是在此间驻足的时日,收到歌哥和表姐的来信。两边都好,他愈加欢喜,收拾起行装,前往下一处。
只是,还是未有云鹤消息。
烈日当头,小梅有些热了。与沙雁一起躲在树下乘凉,沙雁忽然激动起来,想奔脱缰绳,小梅细听,闻得细弱的挥鞭声。他将沙雁解开,牵着进了树林。远远的见两个官兵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群人。两边是持枪的士兵,中间则是绳子捆绑的衣着破烂的囚犯。烈日下,囚犯们步履蹒跚,不停求饶,拿鞭的士兵便一鞭子挥过去,只见血印,不闻哭声。
小梅生起恻隐之心,但想着若非犯事,定不会受到制裁,便也忍了。小心行事为好。沙雁闻得挥鞭的声音,总不安分,小梅只得抱着它,安慰:“嘘,不要出声。”
队伍近前。那些被捆之人里,竟还有女人,甚至孩子。只在原本的衣服外面,裹了一件破烂不堪的囚衣,假借压犯人之名,是要把人带到哪里去?
小梅愈看愈迷惑,士兵的服装是没有错的,可那些妇女和孩子是怎么回事?他思前想后,决意弄个清楚。他抱抱沙雁,叮嘱它:“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能跑啊,我去救他们。”
沙雁似听得懂他的话,未再挣扎。
小梅悄悄出了树林,轻随其后,趁一人小解完,将其击昏,迅捷脱下他外衣披在身上,追上队伍。同身侧的士兵窃窃私语:“这么热,也不见休息,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那人亦低声回:“就是,都快热死了,我算了算,从这到靖关,至少也得一日。”
小梅又道,“就怕出现意外。”
那人回:“可不是,每一次都提心吊胆的,要是让人看出破绽,别说买卖了,性命都难保。”
买卖?小梅顿惊,仍强自镇定,说:“你说大人他们怕不怕?”
那人道:“这般掩饰,不怕才怪呢?这边顺利交人还好说,官府那边可是一直有备案,经常有人失踪,若查到了,还不得五马分尸。”
小梅惊怕道:“好了好了,别说了,让他们听见。”
那人似乎不怕,仍说:“怕什么,胆子不大怎么挣钱?”
小梅点点头。再走了几步,他便嘀咕:“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肚子老痛,还要解个手。”
那人嫌弃道:“完了赶紧回来。”
小梅连连点头。隐入树林中。他疾步返回,将衣服给那人穿好了,再令其醒来。那人浑浑噩噩醒来,见周遭没人,也未觉身体疼痛,只当是不小心睡着了,慌慌张张追上前面队伍。
小梅牵着沙雁出树林,心里泛起惊天波浪,人口买卖竟已如此猖狂,他绝不能坐视不管。他从行囊里取了水,喂给沙雁喝足。柔声对它说:“我们一会要走很远,你不能发脾气啊,我们去救人。”
小梅也不知沙雁是否真的听懂,他权当它懂了。翻身上马,催着它疾跑。
二十里路,才到附近的城镇。他听闻那些人要去靖关买卖,从这里过去,距离最近。他片刻不敢耽搁,直奔县衙。门前之人将他拦住,他懒于纠缠,抽出鸣冤鼓锤将鼓打的轰隆响。县令不得不出面,懒洋洋的似在午觉,喝问:“何人击鼓!”再揉揉眼睛,低声埋怨:“搅了本大人的美梦。”
小梅见他身宽体盘,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便不想同他客气,疾步跨进院内,说:“人命关天的事,请县爷即刻办理。”
县令瞧他活蹦乱跳,呵斥道:“胡说八道,本县治你个不敬之罪。”
衙役持枪便要上前拿人,小梅即将金牌示出,大家虽不知是何名字,但做工质地非一般人所有。众人只围住他,等待县令指示。小梅也不拐弯抹角,直说:“县太爷,请恕草民鲁莽,实在人命关天。草民在道上见一众侨办的官兵压着妇女孩子往靖关去,草民上前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在贩卖人口,大人若不及时派兵阻止,那几十个人就要被贱卖了。”
县令听得一头雾水,这人口口声声自称草民,手里却举着朱姓金牌。既又说是贩卖人口,还能上前打听。他再喝问:“再要胡言,本县可不管你是谁了。”
小梅一时情急,也不管对方是谁,亦喝令:“金牌在此,由不得你信不信,只是此事若别人办了,再说出大人您知情不报,这罪名可不小。”
县令闻此,心有所思。说:“本县便信你,但你必须跟随前往,若有一点虚言,本县定不轻饶。”
小梅一心只在救人身上,不屑多做言语,催促县令快些清点人数。
他坐在大堂内,忐忑不安。紧紧捏着手里的金牌。他带在身边,原是留个念想,这只是云鹤随身携带的表示姓名的金牌,没有实权。云鹤给他的时候说,“你随身带着吧,它虽然不能调兵遣将,却也只有皇族才有,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云鹤从他身边消失,唯一可以念想的,只有一块玉佩和一面金牌。他翻过背面,小小的倚封两个字。
“倚封。”小梅低喃,他从未如此叫过他。这般亲昵的称呼,他竟然从未叫过。
以后,还能唤你一次吗?
小梅收起悲悯思绪,此刻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院里陆续站好了衙役和士兵,持枪带刀,严阵以待。县令训话:“大家记好了,此次行动,保密进行。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管敌人如何强大,咱们也要全力以赴。一切安排,听从金捕头指挥。大家务必齐心协力,顺利圆满完成任务。”
众人士气昂扬,金捕头带队,唤:“出发。”一众人有序前进。
县令唤住小梅:“你,跟着他们打前阵,务必配合靖关人员里应外合。”
小梅应允,心道这县令也是个聪明的。另有三人带着县令的文书同小梅一道,抄近路先至靖关,问了守城之人,还未见犯人出关。刚商量完毕,就见那一行人缓缓移近。守城将领举着望远镜望,一面说:“确实离奇,带队之人从未见过,犯人虽逢头垢面,身形却单薄,像是女子。”
将领吩咐:“吩咐下去,仔细盘问。”
小梅急道:“将军不可,在此盘问容易打草惊蛇,何不等他们出关,看看他们在何处交接。”
将领思索一瞬,应了,又吩咐,“把登记的册子拿来,看看之前还有什么可疑人。”
翻遍登记薄,也未寻见类似事迹,将领道:“看来这伙人藏得很隐蔽。先不忙扣人,只要证件齐全,放行,多派人小心跟随。秦捕快,金捕头带的人几时到?”
“再有十五里便到了。”
将领点点头,静待那一行人走近。盘问之人围着犯人走一圈,回来又同那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拿出一封关牒,盘问的人便拿着关牒上城楼来。将领接过,细看了看,道:“做工不错,像是真的,先放行。”
盘问之人拿着关牒下去,对那官兵客气过,放了行。
将领说:“造假出关是禁忌,关牒一般会有专门的暗语,看似不起眼,却是关键所在,那关牒仿得极像,但少了暗语,是假的。”
大家这才真正有了底气,落实了罪名,他们定会全力以赴。
一行人出关,戒备便更森严,时不时往四周探测。
小梅同将领金捕头一道,将附近市集一一安排人手,再在各个路口侨办砍柴挑夫等人。
小梅欲深入虎穴,便同众人中功夫最好的那一位张佑棋乔装入队伍,跟随前往。
队伍前行一日,于驿站休息。那些伪装的士兵行路劳累,见一众女人或秀气的男人,便拿之撒气,或手脚不安分,或言语辱骂,反抗者惨遭毒打。小梅几次冲动欲上前解救,都被张佑棋按住。此人三十有四,上过战场,回来后便在城楼做个小官,是将军的副手,见惯了生死场。叮嘱小梅:“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