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人应了,立刻便行动。
秋日太阳不如暑天毒辣,只似暖炉一般高高挂在天空。
已寻过两条街,街道住户皆未见可疑之人可疑之事,小梅和云鹤稍微放慢了步伐,行走在人群稀疏的街巷内。小梅见云鹤这些日子始终面带着愁容,些许不忍,关怀问:“你,还好吧?”
云鹤轻轻点一下头,回应:“我在想,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将鞑靼人赶出去。”
小梅安慰:“难为你了,还跟着我们奔走。”
“不算什么,”云鹤朝他微笑,“若能顺利解决这一事,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小梅忽生起一丝苦涩,无论何时,在云鹤心中总有天下,歌哥说的是对的,王爷是王爷,他是他,有些事,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的。他不再说话,回首看着路,继续行走。
云鹤忽拉了他的手,唤:“小梅,对不起。”
小梅从他手里挣脱,岔开话题:“大街上,你注意一下。”
云鹤不顾,依旧紧紧握住他:“你怕吗?”
小梅停下,俊朗眉眼间泛起点点情深,看着他,反问:“你不怕吗?”
云鹤渐渐松开了手,他是怕的,在一切的未知面前,他怎么会不怕呢?这一道该死的坎,究竟要怎样才能跨过?
“我怕。”云鹤回答。
小梅深情的眼内添了些许黯然,缓缓移开目光,他不知道在这之前他还期许着什么,只知道“我怕”这两个字像利刃一样扎着他的心。
由来红尘梦,缘因是俗人。
皆是俗人。
那个落寞的背影越走越远,云鹤呆呆看着,不知道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他抬头看看如纱掩盖着的太阳,仿佛看到千千万万的百姓在飘荡的朦胧的薄纱里挣扎,小梅渐渐远去,他只能在心里呐喊:小梅,你等我,等这薄纱掀去,我便随你天涯。
☆、(七十五)
日暮,乌云漫天。寻遍整个西城,皆未见皇帝踪影,小梅和云鹤返回。离歌笑同柴胡也回来,仍未有下落。
柴胡猛一下坐到桌上,愤恨的敲了敲桌子。“这狗皇帝,跑出去做什么?在家呆着会死啊他?害得我们跟着东颠西跑的,气死俺了。”
离歌笑一直携着三娘,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雨墨柔声劝:“柴大哥,你先降降火,我熬了小米粥,赶紧来喝一碗吧。”
柴胡知道雨墨是想劝他不在云鹤面前批评皇上,可怕驳了他的面子,他也就压下火来,说:“好,我来喝一大碗。”一面走过去盛了一碗咕噜喝起来。
食毕饭,各人皆回屋休息。雨墨捧了茶递与云鹤,低声安慰:“王爷,我知道你担心,可是如今我们也无他法呀,皇上若不表态,你就是再担心也无用。”
云鹤接了杯子,捧在手里,看着雨墨说:“我知道,只是有些疑问,皇上重用仇鸾,大可在皇宫等待消息,为何要出宫来?且这段时日我未得到他任何指示,我有点迷茫,他若有心将我避开,我是否还要继续这么展露下去?”
“王爷是怕皇上会有疑心?”
云鹤沉声答:“伴君如伴虎。郑王曾上书‘居敬穷理,克己存诚’之言,劝皇上要以神仙土木为戒,皇上便将使者下狱,已然起了疏离之心。今盟津王之子朱祐椫挟私怨诬蔑郑王谋反,皇上更是待他刻薄,我虽有两年功绩,得到他赏识,也不过是安分守己,离权力遥远罢了。如今我身在京师,若为先锋,领了功劳,他要担忧的便不止鞑靼人了。”
雨墨轻扬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转瞬温婉道:“我从来不担心你的心胸,只是难为你了,这般进退维谷。”
【难为你了,还跟着我们奔忙。】
小梅话语突在脑中浮现,原来,他是知道的。云鹤忽然更加纠结,看着远处氤氲在夜幕下的屋顶,沉声说:“我不怕,谢谢你们这么为我着想。”
雨墨莞尔一笑:“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介意吗?我知道这场战争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大家不过拼死一搏。”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不能放弃。大军已向安定门出发了,任由他们去,那里将会是又一场劫难。”说毕,他捧着茶杯饮了一口,叹息淹没在了喉咙里。
“咚咚咚……”细弱的叩门声传来,雨墨欲去开门,云鹤疑心有诈,将雨墨揽在身后,亲自前去查探,缝隙里见一人严肃不阿,他轻轻将门打开,那人行了军礼,云鹤让免,那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云鹤道:“知道了。”
报信之人离开,云鹤叫上雨墨一同去往离歌笑处,待人到齐,他方说:“刚刚得到消息,皇上由西便门出城了。”
离歌笑思索道:“西便门外地貌崎岖,驻军也不多,皇上许是以为那里会相对偏远。我们即刻启程,与皇上汇合。”
三更钟响,马车才至西便门,城门紧闭守卫较平时森严。云鹤与小梅下马,亲自往楼上招呼通行。守城将领见云鹤,先行礼,云鹤将他扶起,那将领说:“皇上酉时一刻出的城,末将自王爷叮嘱后一直留心观守,见好几波百姓出城,遂起了疑心,派人尾随才探得是皇上,这就去通知了王爷。”
云鹤道:“有劳将军,我们出城也请保密,更要留心可疑之人,不可将奸细放了进来。”
“王爷放心,末将一定誓死守护城门。”
郊区人烟稀少,丛林众多,极眼之处昏黑一片,只得几条宽阔官道纵横交错。这非常时刻,云鹤亲信之人虽有安插,但这繁多路口,也余力不足。
至第一个驿站,车马停下休息,此时已是丑时,黛色夜空无有一丝亮光,驿站门前挂了两个昏暗的灯笼,小梅他们进门,只得一人趴在桌上打盹。
几人要了一壶茶,几只烛火,叫店员去帮忙喂喂马。
离歌笑铺开地图,指着地形说:“有几个可能,这里过去,巩华城,拥有军队五千余人,诸皇陵寝在此,亦算是临近最大的队伍。我猜想皇上会往这里去,且它离周边不远,若有情况也好调整。”
不做过多逗留,一行人又启程。一路颠簸,破晓时分近了城门。此刻城门未开,守城之人也较平时多了一倍,如此,皇帝定是在此处了。
时辰尚早,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只得在郊区驻足,等开了城门再行进城。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阴云堆积在上空,混沌不散。
柴胡留在此照顾三娘和雨墨,也便观察城门动静,离歌笑小梅和云鹤骑马熟悉周遭地形。
这里平坦之地甚少,多是山丘,连绵起伏,似河面涌起的波浪。而城池却在唯一的平原,这样的地势,攻易守难。
“好在周遭山丘较多,将此处隔绝了。”
离歌笑点点头,“微观上看,确会被迷惑。”
小梅忽说:“胡哥来通知我们了,定是开了城门。”
三人返回,转弯处见柴胡骑马奔来:“有情况老离。我看见城门开了,本想和三娘他们先进城,可到了城门口,守城之人拦下了一波生意人,说他们没有通行关碟,我偷偷看到那帮人私带了武器。三娘已经进城了。”
说着几人飞速返回。进了城,直往军事府衙去。越接近守卫愈发森严,一个个配着武器,肃立在各个角落。
皇上把锦衣卫也带出来了,离歌笑心下明了,四人由将领带着去见皇帝。
三娘和雨墨已经在此,静坐在一旁。行过礼,皇帝赐了座。说:“白河镇一事朕已经听说了。杨谦等人忠心为国,朕打算追封他们。辛苦几位了。”
毕云亲自为几人斟茶,皆有些受宠若惊,小梅道谢,毕云含笑离开。皇帝亦问:“贺小梅,朕送你的马可还称心?”
小梅抱拳回:“谢谢皇上,草民宝贝着呢。”
皇帝笑笑:“那就好。”又说,“燕三娘,你有孕在身,要多休息,我让人给你安排了一间屋子,你一定不能太劳累,可一定要为离歌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三娘明媚眼珠一转,回:“那要是个女儿呢?”
“那就跟你一样,俏皮可爱美丽聪慧。”
三娘开怀一笑:“嗯,这话我爱听,谢皇上吉言,我现在就休息去。”
待人离去,皇帝仍笑说:“这个燕三娘,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活泼。”
离歌笑温和笑笑。皇帝渐渐收起笑容,严肃问:“这一路可有什么状况?”
离歌笑答:“见到一波可疑人,现在不知往何处去了。”
皇帝道:“不管可不可疑,都要严格搜查,一个也不能放过。这件事就拜托几位了。”
离歌笑应下,皇帝再道:“锦衣卫随你差遣,有情况立即向朕汇报。”
离歌笑站起,行了一礼,退出屋去,柴胡小梅跟着出屋。柴胡心有怨气,不满道:“咱们好心帮他,还弄得我们是仆人一样。”
离歌笑未言,继续往前走,小梅说:“胡哥,他是皇帝,你让他求着歌哥吗?而且现在非常时期,我们应该合作呀。虽然这是有点下作。”
“就说嘛,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离歌笑说:“这已经很好了,还算客气的。不过他也不笨,让锦衣卫监督我,还把三娘扣下来,看来他的确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