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是知道的,脸色有些沉重,她不想瞒着梅梅,但她也害怕如果真的如离歌笑所说,梅梅便会受委屈,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小梅见她脸色暗沉,急忙给她把脉。
日头已过了屋顶,灰黄的光透过浓密的大雾,更显得有些淡然。
云鹤逆着阳光,为难之情愈加浓烈,添了些许担忧和怯懦,他低问:“离歌笑,你真的从心里反对我和小梅吗?”
离歌笑沉默半晌,方语重心长说:“我没有资格劝你要违背了自己的心,只是明白了有些事不是固执着坚持就可以。”
云鹤缓缓抬眼看他,心里却有更多纷乱的思绪。他懂离歌笑的话,所以才会更加烦恼。他再看着小梅,小梅正专心的给三娘把脉。这是住进他心里的小梅,仿佛一束柔软的光,看见他便能看见无边的柔情。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小梅正说三娘需要多加休息,便有人急匆匆来报信。
柴胡大喊:“老离。”离歌笑和云鹤跨步回来。来人说:“王爷,皇上已出了皇城。”
云鹤惊问:“怎么会出宫的?”
“不知道,宫里消息传出,昨夜已出了承天门。”
云鹤些许担忧,思索一瞬,看着离歌笑说:“歌哥,我对京城不太熟悉,你帮忙分析一下。”
小梅三娘柴胡惊讶看着云鹤,雨墨虽也诧异,仍安静陪着。离歌笑亦不习惯,惊了一瞬,随即正色道:“离承天门最近的是大明门,可大明门前是天坛,此处市容繁茂,队伍出行极为不便。最有可能的是往侧面走,侧面可由宣武门出外城。此刻恐已出了外城了。”
柴胡问:“皇帝这时候还大张旗鼓?”
离歌笑解释:“危难时刻,就算非仪仗出行,也会有侍卫亲兵护送,乔装一样会引人注目,所以适合夜间出行。”
云鹤道:“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离歌笑沉思道:“别太担心,应该还在外城内。三娘,辛苦你和雨墨去买些菜来,我们借邻家厨房,吃了饭再行动。”
“好。”三娘应下,牵了雨墨便前去。此地离菜市好一段距离,离歌笑到邻家借了纸笔,留下字条便又出发。
三娘同雨墨买了菜回来,却不见一人,借问了两家人,才得其下落,那人拿出纸条,说:“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三娘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三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支开你的,小梅说你需要多休息,这一次你就留在这里吧。
三娘紧紧捏着字条,俏丽的脸愤怒万分:好你个离歌笑,竟然一再丢下我。
薄雾渐散,日升天空,驿站茅屋顶上冒着白白一层热气,偶有一株野草伫立在稻草中,叶尖挂着摇摇欲坠的露珠,逆着阳光折射出粲然的光。
小梅的面条刚端上来,他拿筷子拌了拌,实在忍不住,说:“歌哥,我真的要说道说道你了,你太不义气了,三娘肯定会生你的气的。”
柴胡呼呼将面条吸进嘴里,未及咽下便说:“老离那是为三娘着想。”小梅嫌弃道:“胡哥你吃完再说话。歌哥,你因该很了解三娘的,我们同生共死这么多久,她是不会一个人苟且偷生的。”
云鹤静静将筷子放在碗内,也说:“好像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小梅闻声说:“看吧,三娘追来了。”
离歌笑诧异看着小梅,问话还未及出口,便远远的见三娘和雨墨骑着马急急奔来。三娘见了离歌笑,气恼地嚷了一声:“离歌笑。”近前跃下马来,几大步跨过来,往离歌笑肩上一推,怒问:“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离歌笑乖乖受着,柔声解释:“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三娘愈加气恼:“嫌我托你后腿还是你想战死沙场?我告诉你离歌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辈子你都别想抛弃我。”
离歌笑顿生柔情,痴痴望着她,心里欢喜无限怜爱无限却也担忧无限,三娘率真重情,不会一个人默默忍受,无论生死,定是要与他一起的,他有何资格去对她颐指气使?他温柔握着三娘的手,笃定道:“好,要生便一起生。”
大家皆点点头,要生一起生。
☆、(七十四)
于驿站食毕早饭,已是辰时过半,日挂树梢,枯叶飘扬。几人登马疾驰,马蹄哒哒,车轮轱辘,惊起枯树林中安歇鸟儿一片。
柴胡边喝马边问:“老离,这次你可有什么对策?”
离歌笑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梅喝了一声“驾”,叹:“那可惨了,连歌哥都没有法子。”
柴胡便戏谑他,笑说:“嘿嘿,娘娘腔,怕了吧?我看你还是回去等着我们的大好消息去。”
小梅轻哼一声,回击:“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我贺小梅什么时候怕过啊?”
柴胡只笑,离歌笑撇撇嘴,说:“这几年大家都长大了不少。”
小梅笑道:“难为你这个头,这么细心栽培。”
柴胡哈哈大笑,离歌笑亦扬了嘴角。车里三娘忍俊不禁,这些年大家一起经历过种种,从互不干涉到生死与共,从情愫渐生到情定终生,般般件件犹如在昨,堪堪誓言言犹在耳,此后,便是身死无命,也是不枉这一生的。她调侃离歌笑:“他不让别人栽培就好了。”
小梅笑言:“当然了,歌哥背后怎么少得了你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燕女侠呢?”
柴胡笑打趣:“娘娘腔这嘴,也不知道吃了蜜还是咋的,说话一套一套的,腻死个人。”
几人聊了半日,笑语盈耳。云鹤心有挂念,偶尔听了几句进去,也无心力理会,他不想大家再注意他阴郁情绪而担心,勉强拉回思绪,笑说:“可从没见他腻一腻我。”
小梅心内微恙,料不到云鹤会如此直白,勉强压下心中思绪,戏言:“为什么要腻你啊,大男人也好意思?”
柴胡笑道:“王爷你吃三娘的醋啊?那你可有得吃了,他们好着呢。”
云鹤愣了一瞬,看看小梅,又说:“不敢,我只是觉得很温馨。”像一家人那般温馨。
小梅笑意烂漫的脸一下暗了,如今欢声笑语,也不知往后是个如何结局。
“吁……”离歌笑勒停了马,说:“我们先进城,再打探皇上下落。”语毕下马,往后面马车去。小梅云鹤跟着下了马,柴胡跳下车,掀起车帘。三娘脸色苍白,捂着口欲吐。离歌笑急近前问候:“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雨墨抱着三娘轻抚她后背,一面说:“路上跌宕,有些孕吐,不宜再剧烈奔波了。”离歌笑看着她难受模样,焦急说:“好,进城好好休息。三娘,还撑得住吗?”
三娘艰难的点点头,离歌笑担忧神色未减,他知道女子怀孕初期是最艰难的时候,不宜这么劳碌,可此刻也顾不得,他将一旁的薄被子翻出,叠好放在三娘座下,本已垫了软垫,他还是不放心。
缓缓行至城门口,一行人被拦下检查,仔细翻查了好一阵,才得进城。进得客栈,三娘躺下休息,雨墨在此照顾,他们出屋商量计策。
离歌笑担忧问:“小梅,三娘身体怎么样?”
小梅答:“三娘身子强健,无大碍。只是奔忙了一日一夜,又坐了这么久的车,体力有些不支,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孩子没事吧?”
“现在一切正常,也亏得三娘身体好,若是换了别人,很有可能动了胎气。”
离歌笑思索片刻,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让她参与行动了,孩子重要,身体更重要。”
“放心吧歌哥,我开副药让三娘先吃着调养身子。”
离歌笑点点头:“我们现在不知道皇上在何处,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只能慢慢打听。王爷,你之前和皇上通信,有没有收到回信?”
云鹤轻摇头:“没有,只怕那封信根本就没送到皇上那里。如今的形式,送未送到也无什么干系了。”
“蒙古大军俨然越过了长城,已经抵达京师,其野心不容小觑,也不可轻敌。城池被屠,物资遭劫,苦的是百姓,只是我们军力不足,朝中大臣又坚壁勿战,实在有些难做。”
“那如今,我们该如何?”
“先找到皇上,是服是战,都要他首肯。”
小梅想起皇帝那不务正业的模样,心内总有丝丝埋怨:“就怕他还是那个样子,只顾着自己得道成仙不顾黎民死活。”
云鹤急解释:“皇上并非大家看到的这样,只是……”
离歌笑劝:“我知道你的感受,并非我们要诋毁他,有些确是事实。”
云鹤不再辩驳,只说:“我知道有些事他做得不对,可是我相信,他还是在乎他的子民的。”
柴胡性子直,嚷道:“王爷你这就是愚忠。”离歌笑和小梅忽愣了他一眼,他方悻悻的闭了嘴。
小梅拉了拉云鹤衣袖,云鹤朝他笑笑,再对大家笑笑:“我没事,现在也不是争论的时候,只是我对朝中事态的把握不是太准,歌哥,要劳烦你了。”
“嗯。”离歌笑轻点头,“其余事情暂可抛开,首要明确皇上所在。我和老胡负责东城,小梅你和王爷负责西城,找到了便即刻汇合,若未找到天黑前也必须巡完通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