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沉默片刻,又问:“荣华那侧的车门无法打开吗?”
“撞的是车子正面,俩门都能开,不过肇事者只去过你那边。”
“应该不是冲钱来的……谢谢,这个细节很重要,我大概知道对方想找什么了。”
“阿次,你是不是确定肇事者了?”
“嗯,我会去核实。”陈浩山的嫌疑很大,制造车祸很可能只是为了夺回“证据”——虽然那只是他随手拿来试探,却不存在任何罪证的U盘。阿次心中五味杂陈,还笑话阿初轻敌,他自己何尝不是?用小伎俩试探嫌疑人,事后又疏于防范,终招致杀身之祸,还连累了荣华……
丁子担心道:“你有什么事跟大伙商量。伤还没好,千万别一个人去冒险。”
“放心吧,肇事者现在已经没法拿我怎么样了。”阿次揉着额头,他想到陈浩山的死。那绝不是意外或因果报应,很可能是藏得更深的主使者在灭口——这案子越发复杂了。可惜他现在伤还没好,无法立刻开展调查。
但等他归队时,一定要将幕后主脑绳之以法,以慰荣华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里,阿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第26章 极品小白脸
阿次一向不喜欢雨天,特别是淅沥沥的小雨。
他转头望着车窗外绵密的雨丝出神,心情阴郁得堪比此时的天色。
刚才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他走到车子右前门旁边顿了一下,又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右后侧的车门。
阿初在驾驶位置愣了愣,回过头看看他,拍着副驾座椅说:“过来坐,这样说话不得劲。”
“那就先别说了。”阿次坚持坐在后面,随手拽上车门。
“放心吧,就算真撞了,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知道。”阿次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车顶,“所以我才坐后面。”
阿初叹了口气,没有再劝,把车开出车库。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阿次不想让老爹知道车祸的事,虽然这事迟早要告诉老人家,但不是现在。他现在没心情倾诉,也不想在亲友面前扯开伤疤晒伤口,只想先搬回与荣华合租的公寓静一静。其他的,都等过些日子再说。
而阿初有言在先,阿次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照顾着,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跟着住了进去。
进屋时,阿次走在前面。打开门,熟悉的感觉夹杂着强烈的悲伤扑面涌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荣华身上的香水味。他怔住,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拉开这扇门,荣华的气息能不能一直保存下来?
“没必要勉强自己。如果你感到痛苦,咱们可以先住旅店。”阿初在身后,拍拍他的肩。
阿次摇摇头,迈腿走了进去。
阴天的傍晚,客厅显得很暗。
他在长沙发上坐下来,习惯性地按开落地灯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温馨而朦胧。以前每次下夜班回来,看到柔光下的客厅,总觉得温暖踏实。但现在,整间屋子却像泛黄的旧照片,诉说着已经逝去的曾经。
他轻抚着身旁的空位,恍然想起很多事。记得刚搬进来那天,荣华站在沙发旁,笑眯眯地让他选夜宵方便面的口味;陪刘云普喝酒晚归时,荣华靠在沙发上,不安地坦白错误,并保证以后不会再乱吃飞醋;还有缠着他看古装剧的时候,荣华拍着茶几,批判保守过度的男主角……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慢放,荣华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美好。可惜,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医院时当着外人的面,他还能控制住情绪,可回到家里,撤掉心理防线,便再也无力掩藏悲痛,泪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你们把米藏哪了?我都快把厨房翻遍了,就是找不到!”阿初从厨房探出脑袋,问道。
阿次扭过脸,用一只手飞快蹭掉泪水,带着鼻音回答:“没米。”
阿初佯装没看到他拭泪,挑眉问:“难道你们从来不起火做饭,全买现成的吃?”
经他哥这么一打岔,阿次的悲伤少了大半,他深呼吸调节着情绪,说:“柜子里有泡面。”
“我不会做那玩意!”阿初走过来说,“这附近我不太熟,你带我到超市转一圈。”
阿次无奈,只得收拾好情绪,陪他去逛超市。
……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但附近车位不多,与其转悠着找车位,倒不如直接走过去方便。由于阿初执意不肯用荣华的蕾丝边小花伞,他们只能共撑一把雨伞。
两人漫步走在雨中,外衣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阿次望着外侧肩头的一片湿际,对难伺候的杨大少颇有微词,却被阿初一句“要是你肯撑小花伞,咱俩也不用这么挤”堵了回去。
阿次有些怨念,他发现在与阿初的相处中,自己越发处于下风。一方面是因为那厮确实牙尖嘴利;另一方面,有阿初的输血救命大恩在前,自己总像矮了一截,说话也少了底气。
他们在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杂粮,又进粥铺解决了晚饭,才返回家中。
阿次实在过够了被监督着三餐只能吃流食的日子,忍不住建议道:“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一个人没问题。你看,你也折腾快一个月了,回去歇几天吧。”
“怎么?想撵我走?”阿初横了他一眼,“河还没过完就开始拆桥了?”
“不是……你再不回去,爱钟爱华该不认识你了。”
阿初满不在乎道:“他们本来也不认识我。都挺极品,我站在床边上他们都懒得睁眼看。”
阿次暗想,就你这人品,生的孩子肯定都够极品。他想了想,又说:“孩子好说,那雅淑呢?上回才一封电子邮件,她就醋成那样。现在你夜不归宿,她要是以为你包二奶了,你怎么解释?”
“就直说呗!”阿初坏笑着冲他抬抬下巴,“二奶没包,小白脸倒是养了一个。”
阿次黑了脸:“你才小白脸!”
“好吧!”阿初冲他摊开一只手,“这位爷,刚才超市和粥店的花销是小的垫付的,麻烦您结下帐。”
阿次负气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却没摸到钱包。他才猛然想起,钱包还在出事时穿的那件皮衣兜儿里。于是拍开阿初讨债的手:“别闹了,说正经的。我出车祸时穿的那件皮衣在你那里么?”
“我嫌晦气,已经扔了……别心疼,回头我再给你买新的。”
“……那兜里的东西呢?不会也一起扔了吧?”
“当然。”阿初点点头,看到阿次脸色都变了,忙笑着说,“别紧张,我开玩笑的。衣兜里的东西都帮你留好了。”
阿次又问:“都有什么?”
阿初想了想:“一串钥匙、钱包……啊,手机已经提前给你了。”
阿次皱眉:“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阿初挑眉望着他,突然豁然开朗了,“哦!还有那对小金锁,我替爱钟爱华谢谢你!已经给他们戴上了。”
阿次仍蹙着眉:“还有呢?你有没有看到一个U盘?黑色的,这么大……”
“没有。”阿初摇头,“很重要吗?”
“很重要。”阿次现在很确定,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钱包、手机、金锁都还在,说明对方不是图财,而是冲着那U盘来的。见阿初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忙说,“没事,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
阿次左腿上的伤口最深最长,足有十厘米。拆线后的伤疤,活像只长蜈蚣。阿初见伤口有些肿,谨慎起见,没让他去冲澡,依旧像住院时那样,用毛巾帮他擦身体。
擦洗过后,阿次套上睡衣,走到卧室的床前发愣——这张双人床,他从未睡过。以前荣华在时,他一直规规矩矩睡沙发。荣华值班时,他也懒得独自回来,直接在警局宿舍凑合一晚。他一直认为,他们俩会在交往几年后谈婚论嫁,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地睡上这张大床。却没想到,最终是等到她不在了,才上了这张床。倘若荣华在天有灵,也会觉得讽刺吧?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阿初走过来,把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旁边的相框里放着荣华的艺术照。阿初随手把相框扣在桌上,说,“早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墓园……晚上如果不舒服,记得喊我。我就在厅里。”说完便径直走向了客厅的沙发。
阿次望着他哥的背影,心有不忍——他睡了一年沙发,自然了解那感觉,远不及床铺舒适。之前出于对荣华的尊重,房子太小又摆不下第二张床,他不得已才去睡的沙发。可兄弟之间不讲究这些,没必要让阿初这样凑合。
“这床大,咱俩能睡下,你过来吧。”他冲客厅喊道。
“不用了。”阿初声音不大地回答。
“真的没事。”阿次就受不了他这样蔫呼呼的受气样。虽然平时牙尖嘴利的样子挺欠揍,但一可怜起来,总让人产生自己在虐待小动物的错觉。阿次走到卧室门口,靠在门框上,要不是身体没彻底恢复,跟他较不起劲儿,都过去直接拽人了,“我没洁癖,不嫌你。”
“我有。”阿初答得简短。他躺在沙发上,把外套盖在身上,连被子都没管阿次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