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狼。
发情的，饥饿的，被关在笼子里所以暂时还在可控范围内的狼。
他略带些凶狠地扳过李寻欢的下颌，让李寻欢不得不直视自己。在李寻欢刚觉得自己被冒犯，心底浮现不悦之后，阿飞说了一句话：
“不许跟别人讲！”
这句话说完，一抹可疑的红色又出现在阿飞脸颊上。
李寻欢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他的阿飞还是那么可爱。
“笑什么！”阿飞怒。
“好好好，我不笑。”李寻欢不逗他，赶紧道，“我不说。今日之事谁都不会知道，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如果再有第三人知道，我便叫你……”阿飞顿住。
李寻欢等着他说威胁的话，他觉得威胁自己的小阿飞可爱极了，阿飞现在这样，终于像个少年人了。
阿飞到底没想出有什么可威胁李寻欢的，恨恨地住了嘴。
又想起一事，不放心地问：“这真的不是什么毛病？谁都会这样的？”
李寻欢憋着笑道：“是的。”
“那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李寻欢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也是十四岁？”阿飞不肯放弃，他跟李寻欢不一样，李寻欢是那种宽厚的人，如果别人不想回答李寻欢便不再问，而阿飞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成的。
李寻欢终于回答：“十二岁。”
“为什么你比我早两年？”
李寻欢愣了。
我怎会知道我为什么比你早两年？
这种事情也要比吗？比赢了又能怎样？
阿飞挠挠头，脑海里一团乱糟糟，对于想不通的事阿飞的决定是不再想，回去捡起褥子，抱出去，扔在水盆里。先洗手做饭，把饭做好，才去洗弄脏的褥子和背着李寻欢脱下的裤衩。
李寻欢用过早饭，拎着自己那个扁酒壶走出屋外，走向坐着洗褥子的阿飞。
阿飞听到李寻欢的脚步声，没去看他，阿飞不知为何有点生气。也许是生气这种事情被李寻欢看见，或者生气李寻欢为什么什么都懂，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再或者气李寻欢那样对待自己，当然，更气愤的是那样对待自己之后，为什么不继续——李寻欢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硬到现在！
阿飞从来没有自己用手搞过，也不知怎么搞，以往他都是练功或者想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一会就忘记，这一次，每每他感觉忘了一点，猛然想起李寻欢，立即更硬了！他生平头一次觉得难受！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地想着刚才李寻欢抓住自己的手摸那根硬棍的情形，还有李寻欢趴在自己耳边说话，把耳朵都吹麻了，没错，他的耳朵本来不麻了，当他意识到李寻欢走了过来，又感到酥麻的电流浑身乱窜。
阿飞打定主意，绝不理李寻欢。
把全心的不满发泄在褥单上，用力地搓。
脚步声来到近前，停止，看来那人站住了。
有个黑影递到眼前，伴着那人好听的语声：
“送你。”
阿飞动作停顿，定睛一看，只见李寻欢递过来一个木头雕像，穿小褂，腰插宝剑，眉目栩栩如生，英气勃勃。
正是自己！
阿飞又惊又喜，立即忘记生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来，回眸，笑开：“你刻的？你还会刻木头呢！刻得真像我！”
阳光照在阿飞身上，阿飞手里拿着个木头阿飞，冲李寻欢笑得十分灿烂。
这动人一幕也深深刻在了李寻欢心上，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每遇风雨，便想起那一天阿飞那灿若朝阳的笑脸，这一生，再没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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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阿飞问李寻欢为什么要送自己人像，李寻欢随口说给你当玩具玩。
阿飞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玩具，别的孩子在欢乐地玩耍时，阿飞在挣扎求存，照顾生病的娘亲，煎药、打猎、做饭、洗衣，每日忙碌。待娘亲去世后阿飞一个人生活，更加想不到给自己做个玩具什么的。
他只会练武。
他的世界极度单纯，除了练武，还是练武。
娘临死时要他去找爹，要他成名，他不敢丝毫懈怠，更不能浪费时间在娱乐上，李寻欢随手刻的一个木头人像，是阿飞此生收到的第一个玩具，也是唯一一个。
这个人像，阿飞宝贝得不得了，想摆放在桌子上每时每刻能看到，又怕落灰或者受到损伤，想把它藏在箱子里收起来，又怕在箱子里受潮。如果不是人像太大，阿飞简直要把它揣进怀里贴身藏着才好。
最后阿飞找到李寻欢，孩子气地命令他，下回给我刻一个小的！太大了都没地儿放！
惹来李寻欢的轻笑。
阿飞在李寻欢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阿飞也想回送给李寻欢一个雕像，从此以后，只要他闲暇无事，便用娘亲留给他的匕首刻木头。阿飞的梦想是刻出一个“李寻欢”来，要刻一个很像的，很小的，能让李寻欢随时随地带在身上的那种。
阿飞是瞒着李寻欢偷偷刻的，他想等刻好之后再突然送给李寻欢，就像李寻欢突然送给自己一样，有种惊喜。
可怜的阿飞没有成功。
他看李寻欢刻木头那么轻松，以为是很简单的事，等自己上手才知道完全不是那样。李寻欢的手很稳，运刀如飞，手法娴熟，阿飞偷摸看了几次，慢慢发觉这里面大有学问。
在阿飞暗地里刻坏不知第多少块木头之后，他看着李寻欢的雕刻手法，若有所悟问他，你的刀法是不是很好？
李寻欢冲他笑笑，没说话。
阿飞抓住李寻欢刻木头的小刀，用拇指轻轻抚摸着刀锋，他从来没看见过李寻欢的武器，也从来没看见过李寻欢出手伤人，但他知道李寻欢内力精深纯正，李寻欢的武功高到深不可测的地步。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李寻欢雕刻用的小刀。
刀长三寸七分，很普通的式样，精钢所铸，刀锋很薄，对于刻刀来说似乎太薄了些，若是作为暗器则刚刚好。阿飞抬起头，直视李寻欢的眼睛，问他，我从没见你用过任何武器，原来你的武器就是这把刻刀吗？
李寻欢不想骗阿飞，点点头。
阿飞问你的武器叫什么名字。
李寻欢顿了顿，说了四个字，这是阿飞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多年后他闯荡江湖，无数次地听到江湖中人带着敬仰或者恐惧的神色谈起这四个字：
小李飞刀。
彼时阿飞还不知道这四个字对于江湖人意味着什么，也不知小李探花的名头，十五岁的阿飞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敏锐地感觉到李寻欢的不同寻常。他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对李寻欢说，你一定很有名。
李寻欢想起上一世阿飞曾经对自己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他叹了口气，回答也跟上一世一样，他说有名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飞还想追问，李寻欢转移话题，让阿飞去给他买酒，阿飞去了。
自从家里境况好了之后，李寻欢重又犯起酒瘾，怜惜阿飞挣钱不易，李寻欢倒也没像以前那样毫无节制，况且有阿飞看着，李寻欢想喝醉也不可能。镇东头那家酒铺里的二十年竹叶青早被阿飞弄来给李寻欢喝掉，不仅那一家酒铺，整个镇子的好酒都快被李寻欢喝光了。
眼看快过年，旁的年货不备齐都无所谓，只有酒这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李寻欢打发阿飞去买酒，镇子里没好酒就去县城买，县里没有就去州府，总之买越多越好。
阿飞这几年功夫进步，打猎攒了些银两，勉强能供得起李寻欢喝酒。
距离年底还剩一个月，阿飞应李寻欢要求买来的酒坛堆满了一面墙。
阿飞想这么多酒总够李寻欢喝了。
李寻欢想这么点酒可要省着喝，最好能熬到大年初一。
阿飞推算李寻欢一天喝多少，心想一天最多让他喝半坛，再多就会伤身，这样算下来，这些酒能喝到明年开春。
李寻欢推算自己最少一天喝三坛，顶多喝到小年腊月二十三，忍痛把三坛减为两坛半，喝酒喝得精打细算，两世为人的人生里，从来没这么精打细算过。
离年底还有十天的时候，李寻欢和阿飞一起去赶集。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逛街，阿飞想拉着李寻欢的手走路，又不太好意思，一路上跟在李寻欢后面偷偷摸摸地寻找机会。李寻欢偶尔嫌阿飞走得慢，拉一下他的衣襟，就能让阿飞暗地里傻乐半天。如果李寻欢拍一拍他的肩膀，则更是让阿飞高兴得想蹦高。
李寻欢把这理解为小孩心性，觉得阿飞总这样活泼多好，更坚定了以后多带阿飞出去的想法。他不知道阿飞高兴不是因为出去逛街，而是因为跟李寻欢一起出去。
街道两边摆满摊贩，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李寻欢在前，阿飞在后悄悄护着他，免得他被拥挤的人群冲撞到。
一路说说笑笑，浑不觉时光之流逝。
李寻欢看什么都新鲜，少时过年多是仆人置办年货，关外十年有老铁帮忙，凡事不用他亲力亲为，他还是头一次自己置办，并不知道要买些什么好。阿飞叫他买，他心里怕花钱，只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一下就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