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个多时辰,暮菖兰再也抵不住涌起的倦意,她确实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因为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可过了近半个时辰,床上的玉人才昏昏睡去,而桌上的油灯也正好自己灭掉。
清晨,暮菖兰起得很早,而晨光也还没有完全笼罩小村子,村中的人自然也未起来。她身后的屋内静悄悄,说明哥哥也还没起来。这个时候离开村子是最好的了。主意打定,暮菖兰快步走出了家门,向村东口走去。路过朱强牛的家时,暮菖兰笑了笑,这房子虽然还没有落成,但第一层的墙已经修好了。
“小兰,你又要去哪儿?”就在暮菖兰刚踏出村子大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暮菖兰平静地看着那只摇着尾巴向自己走来的巨型黑豹,平静地说道:“小黑,我有要紧事要办,恕不能奉陪了。”
小黑点着头说道:“小兰,我懂,一切小心。”
暮菖兰微微一笑,便头也不回地向明州去了。
贺子章没有食言,明州的封锁令已经解除,如今四个城门也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现在时候尚早,城门的兵丁有些竟还打着哈欠。来到晏海街,两天前那一地碎物已然清干净了,但两旁的商店却还紧紧关闭着,贺子章自然是不会赔偿这些百姓的损失的,晏海街这一下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往昔的繁荣。想到这里,暮菖兰咬了咬牙,自己更该办成这件事了,有了那一万两银子,不仅村子可以建好,而这晏海街也可以借此恢复繁华。
来到明州码头,她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封城令解除后,码头上的货船犹如脱缰的野马,成群结队向外驶。末了,她终于在栈桥上找到了那个忙碌的身影。
“尹小哥,带我去见海帮主!”
尹大同一惊,连忙转身,只见迎面飞过来一块碎银,他慌忙接住后这才看清来访者。
“好说,好说。”见老雇主到了,尹大同眉开眼笑。
暮菖兰跟着尹大同来到了那栋木屋外,不等暮菖兰敲门,一个蓝衣女子已开门走了出来。女子俊俏的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海风一过,蓝衫长发尽起,甚至是她头上的蓝丝带,也在海风中尽情飞舞着。就像一个御风而起的海洋精灵。
“江姑娘?!”
“暮姑娘?!”
两人同时一惊之后,相视而笑。蓝衣女子先开口笑道:“暮姑娘,快请进,还没好好谢谢您呢。”说罢,推开了身后的木门。
两人进屋后,海富贵连忙迎上来笑道:“不愧是暮姑娘,果然把这事儿搞定了!你们村的木头包在我身上啦!”
暮菖兰苦笑一声,回答道:“海帮主,我不是来邀功的。封城令只是暂时解除了。贺子章的儿子可没那么快找回来。”
听完这话,海富贵和江平安面面相觑,脸上各自是一副惊异的神色。只听江平安扭过头看着暮菖兰,用一种疑惑的口气说道:“那......暮姑娘可接下这个特殊的单子了?”
“是呀......前两天的大搜查你们应该知道,整条晏海街差不多都被毁了。我要是不接,难道就该看着明州毁在那个疯子的手上?”暮菖兰苦笑道。
“原来暮姑娘是为民请命!佩服,佩服。今日暮姑娘来此想必也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吧,如有难处,尽管吩咐。我海富贵虽不如暮姑娘和那个大个子那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海富贵抱拳道。
“有,这案子可棘手了。我现在只知道贺旭是九天前在城西的杨柳街失踪的。时间大约在酉时,他和他的两个侍从都不见了。”暮菖兰静静地说。
“那暮姑娘可是想问这明州附近,除了海鲨帮,巨鲸帮外,还有没有别的帮会?”江平安问道。
暮菖兰略一颔首,说道:“我猜这肯定是某种组织的阴谋,至少看上去是。你们的交际面比我广,因此才想问问明白。”
江平安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海富贵,于是徐步走到墙上的航海图前。徐徐言道:“这明州的帮会与组织,暮姑娘肯定不比我们陌生,我也就不多说了。明州以北的苏杭一带,最有名的就该是黑龙会了。当然,还有一些小帮会,如苍雪帮、落羽帮,还有和我们抢淞沪渔场的海鲫帮。明州西面,原来千峰岭上有一伙强盗,带头的叫什么厉岩,但被四大世家打压后,也没了动静。再远的话不太可能和本案有关。明州南面,岭南有七剑会,两广一带有南鲨会,都是大帮会,我们的生意基本上也就和这些大帮会以及各地的行脚商做了。”
暮菖兰听完后,默然无言。这些大帮会显然和明州只是生意上的往来,而且局限于江湖帮会,不会和官府有什么关系。
“暮姑娘,如果是一个神秘组织劫走了小少爷,为的是什么?钱?”江平安疑惑道。
“我看不像,贺子章肯定是得罪谁了。”海富贵摇头道。
“要这么说,贺子章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他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暮菖兰轻笑道。
“既不是为了财,那只能是寻仇......”江平安无奈地说。
讨论了半天,虽然没有实质性结果,但暮菖兰心中已有了主意。于是潇洒地一抱拳,朗声说道:“那就谢过二位了,今日暂且告辞。”
见暮菖兰这么快就要离开,两人也不好阻拦,于是只得留下一句:“暮姑娘需要要帮忙可随时过来。”后,任由她走了出去。
走在码头上的暮菖兰迎着阵阵海风,思维也随着风不断跳跃着。寻仇这一说她前日便想过,但听江平安那么一说,似乎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结果。贺子章出任明州知州六年,得罪的百姓倒是不少,但他有没有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呢?百姓应该不太可能干这种事,贺子章虽然贪财,但明州还没有因此民不聊生,相反还是很繁荣。百姓不至于恨他恨到非抢孩子的地步。说不定这其中另有隐情。
暮菖兰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条柳树成荫的街道,街口一栋豪华的三层阁楼首先映入她的眼帘。临江楼是继金潮阁之后明州的第二大酒楼,贺旭平日最喜欢往这儿跑。这次他失踪,贺子章第一个查封的就是这家酒楼。如今禁令虽然解除,但碍于官府的官威,酒楼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不光是临江楼,整条杨柳街都显得死气沉沉,如今才只是未时,街上已是零零散散没什么人了。再看看街道两旁尽皆是紧闭的店门,显然这里是贺子章重点搜查的地方,店主们还没从那场浩劫般的“搜查”中缓过劲儿来。
沿着这条街向北走,到路口时向左行二百步,再向北五百步,就是明州州府。而暮菖兰此刻正站在街道的中段,这一截大概就是贺旭被劫的地方。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根据贺子章所说,阿旺和阿方虽然武功只属三流级别,但也必须有一两个一流高手或一群二流高手才能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情况下劫走他们。周围百姓也说了,他们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声。可见凶手不仅早有预谋,而且行动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酉时被劫,城门虽未封闭,但那个时候,四门已经开始戒严了。要躲过城门守卫的检查就得把那三个大活人好好“包装”一下,若如此实是大费时间。以他们的身手,越墙而出才是最方便的。此处靠近西墙,离最近的城墙不过半里的直线距离。而且城墙后面就是四明山,出城后进山,便再也难觅踪迹了。
想到这里,暮菖兰恍然一愣,这些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啊!当下飞身一跃,先跳上了对面的房顶。房顶还算平坦,举目四望,四周的房屋高度都差不多,而且向西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低矮的城墙。同时因为这里紧邻四明山,山上偶尔还会有碎石滚下来,所以这段城墙上也没什么驻军,加上那残破的垛子,更是为凶手大开方便之门。
暮菖兰远眺了一下西面的城墙,再扭头看了看这条街,脸上不禁渐渐浮起一丝冷笑,而冷笑之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绿影闪动,衣袂飘扬,暮菖兰在屋顶上快速地穿梭着。从杨柳街到西城墙的房顶都很整齐,转瞬之间,她已来到了那段城墙之下。近距离看,城墙上竟然还长有杂草,可见已失修多年。暮菖兰轻叹了一口气,飞身一跃,身子已抬高一丈有余,左脚踏在城墙上一蹬,身子借此又往上蹿了一截。两个来回后,她已在城墙上了。这门“坠天梯”的功夫是她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四明山,暮菖兰仿佛像着了魔一样,飞身从城墙上跃下,一头钻进了茂密的丛林里。果然,她刚一进去便发现了端倪,前方不远处有些草丛明显被人踩踏过。暮菖兰连忙走过去,蹲下身来细细查看,可脚印仅有此间几处,其余地方便没了。
轻功高的人足尖点地不留痕迹,而轻功至化境的人则可足不点地,自己的师父便是后者那样的人,显然凶手要么水平不够,要么疏忽大意,竟留下了这么几个脚印。暮菖兰嘲讽似地一笑,就好像自己已经闻到了凶手的味道一样。笑容转瞬即逝,绿影闪过,她提气向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