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随着房门的轻响,贺子章连忙抬起头来,但暮菖兰早已不见了踪影。
☆、狩猎开始
昏暗的烛火映照着四周凹凸不平的墙壁,墙上刻着一些诡异的纹饰,粗一看像是一片片云纹,但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铁门缓缓打开了。两个黑衣人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从昏暗的长道中走过来。脚步声在这沉寂中显得越发刺耳。
在一间牢房面前,黑衣人打开了第二道铁门,另一个黑衣人很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男子推了进去。这里唯一的光线只来自于黑衣人手中的蜡烛,烛光微颤,不小心照亮了牢房顶上那个狰狞的类似于吊灯的东西。这是由无数只蝙蝠构成的半球体,牢固得镶嵌在天花板上,蝙蝠口中似乎还淌着一些鲜红色的粘稠液体。
两个黑衣人抬头看了看那可怖的“吊灯”,又低头看了看铁网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犯人。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惧意,因此他们匆匆关上铁门后便快速离开了。
此刻,在山间的一个巨大半圆形露台上,一个人淡然地看着前面层层叠叠的群山,以及山上茂密的丛林。
这是个俊雅的黑袍男子,一头黑色长发自然垂在脑后,黑色的长袍突显着他高大的身躯,只不过这袍子并非纯黑,在袍子的许多地方都印有红色的纹饰,又像一朵朵白云,又像一个个张嘴的骷髅。清风徐来,长发黑袍尽起,颇有一股王者的风范。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如风一样轻灵,又如泰山一样稳重。
“你来了……”黑袍男子深邃的双眸仍旧望着远方的大山。
“主上。”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成熟却略带媚气的声音。
脚步声终于停下,快要落山的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亮了来访者。这是一个高挑的女人,上身穿着漆黑的紧身软甲,软甲下摆却只遮住了半个大腿,配上那双过膝的高筒长靴,正好露出一截迷人的双腿,那皓如白雪的肌肤,以及那魔鬼般的曲线。女子双手戴着齐肘的黑手套,手套到肩甲之间也露出了一截手臂,同样是玉肌冰质,十分诱人。
山中的风透过前面的男子吹向了这个女子,吹得她身后的黑披风“呼呼”作响。因为还有斗篷的原因,所以无法看见女子的容颜,黑乎乎的兜帽下只露出她星辰一样的双眸,薄薄的红唇,以及一缕缕随风而起的鬓发。
见山风如此放肆,女子撇了撇嘴,一把拉过身后的黑披风将自己纤美的身躯裹了起来。这时候才看清她背上还背着一张黑弓与一个箭袋。
“夜莺,事情都办妥了吧。”男子仍旧看着远方的大山,轻声问道。
“哼……”这个叫夜莺的黑衣女子冷冷一笑,回答道:“都办妥了。”
“那就好……”
“只不过属下有一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黑袍男子往前走了几步,右手放在了露台的栏杆上。
夜莺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道:“主上,您要锻造血肉傀儡,需要的只是鲜血和凡人的心脏,这两样东西遍地都是。何苦又要费那么大精神去抓那两个目标呢?”
男子没有说话,仍旧静静看着前面的群山。见他不说话,夜莺也不愿再问了,只是淡淡说了句:“事情既已办妥,容属下告退。”
女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正如她来时那么轻灵,不留下一丝痕迹。但黑袍男子却始终没有将目光从那些大山上拿开。夕阳西下,远方的大山渐渐成为了一个个巨大的影子。这时候,男子方才开口,对着群山低声道:“夜莺……这些原由,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
杭州地处长江三角洲南面,钱塘江下游,是大唐东南最为富庶的州郡之一,与扬州、明州、广州,并称为“东南四大明珠”。作为东南四大商贸中心之一,这里江流襟带、山色茂密、史脉悠远,文风炽盛,既是鱼米之乡,也是锦绣之府。
唐武德元年,朝廷置杭州郡,后改余杭郡,治所在钱唐,因避国号讳,于武德四年改“钱唐”为“钱塘”。太宗时这里属江南道,后复名余杭郡,属江南东道,再后来才更名为杭州,将“余杭”之名保留在了一座沿海城镇之上,这就是余杭镇。杭州,归江南道节度,州治所仍在钱塘,治下包括钱塘、盐官、富阳、新城、余杭、临安、于潜、唐山八处镇县。随着地盘的扩大,州城的范围也随之扩大,由原来的城南沿江一带发展到了今天的武林门一带。
但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杭州,京杭大运河的最南端。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让杭州成为了苏杭一带最大的货物聚集地。每天由运河、东海驶入的贸易货船络绎不绝,与明州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这里发达的文化,因此人口、级别及富庶程度远胜于明州,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说到杭州,就不得不提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里三面环山,一水抱城,正是西湖的绝妙之处。湖裹山中,山屏湖外,湖与山相得益彰,晴中见涟漪,雨中显空蒙。无论雨雪晴阴皆可成景。有如此美景,自然杭州就成了文人墨客的常驻之地。
此刻,暮菖兰正站在杭州的南门前。光看这城门其实就已经比明州大了,更别说门洞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永徽年间,这里的人口就已经有三十多万了,如今只会更多。但暮菖兰可不是来看西湖的,也不是来做生意的。现离交人日期已不足十天了,可一切才刚刚有点眉目。
杭州是个方方正正的城,城中大道呈横竖分布,但走在街上的暮菖兰还是感觉到有点不对。一年前她来过一次杭州,那时的街上可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今日再回杭州,街道上的行人总还是比去年少了许多。而且街边还有一些商店关门了,这在去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一年前的杭州,且不说白天绝不会有商店关门,就是晚上,也未必有商家愿意关门,谁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如今这样子,暮菖兰已觉十分奇怪。杭州知府杨玉锋在任七年,把杭州还是经营得不错的。若非自己看了夏侯家的档案,知道他与贺子章有勾结,只怕还真认为他是个好官呢。
时至晌午,烈日高照,暮菖兰只得无奈地在街边找了个小摊坐下。
“老板,有酒吗?”暮菖兰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红着脸问道。
“姑娘,您要喝酒,往前走几十步就有酒楼,我这小摊只有大碗茶。”老板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幌子,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茶。
暮菖兰一愣,不禁有些尴尬,只得说道:“随便吧,大碗茶就大碗茶。”
老板摇了摇头,去盛了一碗大碗茶。看着这黄色的茶水,暮菖兰秀眉微蹙,这茶的颜色显然不怎么好看,路边的茶或许就这水平了。既然是救急,也就别计较那么多了。想到这里,暮菖兰端起碗一饮而尽。
三碗茶过后,虽是嘴中发涩,但终究还是清爽了一些。于是暮菖兰开口问道:“老板,可否打听个事儿?”
老板低头洗着碗,头也没抬地说道:“姑娘,我就是个路边卖茶的,能知道什么呢?你要问就问吧,不过别指望得到什么答案。”
“我只是想问问这杭州怎么比去年死气沉沉了些。大白天竟然有商店关门了。这简直难以想象。”暮菖兰微笑道。
“这有什么,这两个月,经常有店关门。”老板轻描淡写地说道。
“噢?这是为什么?”暮菖兰秀眉一扬。
“不知道呀,这肯定和知府大人有关吧,听说知府大人已经一个月没有坐堂了,当然,也可能和黑龙会有关。”老板说着熟练地把碗从水里一一捞出来。
黑龙会是淞沪一带的大势力,自己略有耳闻。经江平安介绍后,自己自然知道得更多了。垄断贸易这种事虽然是他们的日常业务之一,但商界打压都是针对的一家或者一户,怎么会波及到整个杭州呢?杭州的贸易受损,对他们可是没什么好处。
“黑龙会……”
“姑娘,奉劝你一句,要打听有用的消息,还是去找黑龙会吧。”老板挥舞着手中的抹布说道。
暮菖兰听罢,苦笑一声。找黑龙会打听消息可是要钱的。自己身上如今只剩下几十两银子,就这水平别说打听消息了,恐怕连黑龙会的人都见不到。
见暮菖兰面露难色,老板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行头,不紧不慢地说:“姑娘,我看你也是个走江湖的人。这黑龙会虽然难找,但对于你来说,恐怕也不难,你要消息还是去找他们吧。”
暮菖兰没有回话,手中端着大碗茶,正低头要去喝,但碗在离嘴唇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自己这次来杭州不就是为了探听吴远寒的消息么,而吴远寒来杭州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显然是要对杨玉锋下手。虽然时隔三年,但今番若去杨府,必也能探听到一些虚实。想到这里,暮菖兰会心一笑,一仰头,将碗中之茶一饮而尽。
杨府位于城北,暮菖兰一年前来过一次,当时是为一个老汉鸣不平。如今看着这比明州府还豪华的巨大府宅,暮菖兰心中又升起一股蔑视,这又是建立在民脂民膏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