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见就写上吧。”暮菖兰懒洋洋得双指拈起桌子的字据,双指略一用力,字据四平八稳得飘到了王书义面前。王书义无奈之下只得把字据写完。然后贺子章和暮菖兰按了手印,王书义和严仓作为见证人也按了手印。
暮菖兰接过字据后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叠好后放在包里。
“女侠……犬子就拜托女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有什么明州府可以提供的信息,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看着贺子章一脸的焦急与期待,暮菖兰心中有些异样。这狗官虽然可恶,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爱子之心却是真真实实可以感受到的。这次就当是为了一个普通的父亲,也要尽力把他儿子找回来。
“女侠?”
见暮菖兰斜眼看着自己,贺子章心中又不自禁升起一股寒意。他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害怕那摄人心魄的冰冷目光。于是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可过了好一会儿,并无半点寒意袭来。就在贺子章惊异时,传来了暮菖兰温和平静的声音:“贺大人,您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以赴找回您儿子……”
☆、赏金猎人
明州以西本是片荒凉地。可两年前这里来了一大群外人,他们日日夜夜劳作,开荒种地,渐渐地,在这美丽的丘陵之上出现了一个宁静的小村。从此以后,暮霭村便与明州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刻,在村中央南边的一栋木屋内,一个灰衣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一张方方正正的字据,上面还按着四个手印。
“小兰,你没疯吧!”暮檀桓大惊失色。
“怎么了,哥?”暮菖兰摆弄着另一张桌子上的一把剥皮小刀,轻描淡写地说道。
暮檀桓低头看了看字据,惊道:“小兰,你敲竹杠都敲到知州府去了!一万两白银,这简直是□□裸的敲诈!“一看暮菖兰若无其事的表情,无奈地说道:”小兰!你去帮知州找儿子我不反对,可为何又要约定十五日期限呢!照你的说法,他儿子都失踪七日了,而且你掌握的线索很有限。别说十五日,就是再来十五日也不济事。“
“哥!“
“小兰,你怎么解释!“
暮菖兰放下手中的小刀,抄着手说道:“哥,您不明白当时的情况,他那个参政一步步紧逼我,我本不想插手这事儿的,但为了明州的百姓,为了明州的贸易。为了村里的木头,我有得选吗?当时我也不想定时间,但那个参政反将了我一军,我若拒绝,便有可能前功尽弃呀。我已经强迫贺子章吐出这一万两银子了。真是没想到,就这么一犹豫,被他逼了一步。还好我答应了,十五日之内找不回,我也没什么损失。如果被他再强加几条惩罚条款上去,我可真亏大了。至于这一万两白银,哥,您不知道那个贪官平日搜刮了多少钱财。夏侯彰在世的时候,他还收敛一点,现在的夏侯门主哪里还镇得住他?我没要价十万两,已经很客气了。“
“可是,小兰……”
“哥,您想一想,现在村中有困难的不光是芊芊姐,崔大哥还不是一样。这笔钱如果到手,村中所有人的安家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而且钱这种东西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啦……”说道后面,暮菖兰一脸坏笑。
对于暮菖兰的能力,暮檀桓是从不怀疑的。但那么短的时间内要从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小孩,时间实在太紧了。而且这笔生意的报酬也是他见过最多的。如此棘手的事情,纵然她再厉害,却也举步维艰吧……
“哥,您还在担心?”暮菖兰问。
“我当然担心,小兰,这对你怕是太难了。”暮檀桓皱眉道。
暮菖兰看着他哥一脸苦闷的表情,叹道:“哥,我也不想逞英雄,但他儿子一日不找回来,他便一日不会安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拿明州的百姓出气。当时您没看见那些穷凶极恶的兵丁根本就视人命如草芥。我那时要不出手,整条晏海街都毁了。就算不为明州人,为了村里人,他一日不找回他儿子,明州一日不得安宁,那我们村子何时才能建好?”
“小兰,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担心……”
“哥,您别担心,这次是我自己接下的单子,我自会尽力去完成,不会拖累村子的。”
“小兰!你这什么话!什么叫不会拖累村子?你以为我们都是苟且怕事之人吗?你这次接下的单子,但凡需要村中帮助的,只管告诉我,或者直接去找你想找的那个人也行。全村人绝不会说半个‘不’字。”暮檀桓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暮菖兰一愣,是否拖累村子这个事她早想过了。她绝不会让贺子章知道自己是暮霭村的人。但听哥哥这么说,她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感动。
“小兰,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哥……“暮菖兰已经很感激了。
“小兰,这次与你以往接的单子都不同。我虽然不怀疑你的能力,但这次你要坚持不下来,就别再勉强自己了。就算没有这一万两白银,村子也一样能建好。“暮檀桓柔声说道。
“哥……“暮菖兰眼中的坚毅融化了不少,每每听到哥哥关怀的语言,自己心中总会升起一股安慰。因此她说道:”哥,我心中也是想完成这桩生意,我不光希望得到这一万两银子,我也希望能借着这个事儿再挑战一下我自己。你可别忘了,我在江湖上的称号是什么。“
“赏金猎人,我知道,这是杭州大盐商苏枫送你的外号。“暮檀桓微笑道。
去年六月,暮菖兰帮杭州大盐商苏枫查清了他丢失的四千多石海盐的下落,他才因此免去了坐牢的下场。在重重酬谢了暮菖兰后,他赠与她一个称号:赏金猎人。此后数月,暮菖兰的这个外号传遍江湖。其实在她未遇见夏侯瑾轩之前,她的名头在江湖上已颇为响亮,现经苏枫这么一传播,那慕名找她办事的人就更多了。去年下半年,她几乎全在跑单子,而赚来的钱,也基本全部用在了村子的建设上。
“既知道本姑娘名号,还敢阻挡本姑娘财路?“暮菖兰故意抄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下区区草民,哪儿敢阻挡女侠的财路。“暮檀桓也故意玩笑道。
两人相视而笑,算是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了。
“那小兰,有一句话我还是要问,你有什么打算?“
暮菖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什么头绪,当然,他儿子肯定是不会自己走丢的。而且他是明州的小少爷。百姓也不敢私藏,必是有歹人将他劫了去。“
“那怎么劫的呢?“
“我只知道他被劫的地点应该在城西的杨柳街,时间大概在酉时左右。就在他从临江楼回府的路上。至于在哪个路段,我还得再去查查。毕竟都酉时了,街上不少店都关门了。“
“就……这些?”见信息如此之少,暮檀桓有些无奈。
“哥,知州府的人一问三不知,我半天便查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暮菖兰不满地说。
“小少爷的护卫你有问吗?他总不能一个人在街上吧,特别是在晚上。”暮檀桓道。
“哥,你还别说,他和他的护卫一块儿不在了。”暮菖兰皱眉道。
“什么?!”
“这并不奇怪,我问过府里的人,出事那天他只带了阿旺,阿方两个随从。想来明州民风还算淳朴,带多了也没用。而且歹人若是个高手,区区两个护卫,又能奈他何呢?”
“一个人不可能劫走三个人。”暮檀桓说道。
暮菖兰略一颔首,说道:“是呀,一个人不可能抱着三个人出城,所以要么是一个团队,要么那个歹人会杀了阿方和阿旺,只带贺旭走。”
“难道是被什么组织带走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劫走明州知州的儿子呢?为了钱?”暮檀桓疑惑道。
“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可是……如果为了钱,贺子章也该收到勒索信了呀。”暮菖兰也疑惑了起来。
“亦或是更深层的原因。”暮檀桓说道。
暮菖兰默然,捂着额头,一脸的不明白。
“算了,小兰,别去想了。今晚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暮檀桓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屋外。
屋内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油灯还在桌子上寂寞地亮着,昏暗的微光轻轻笼罩着桌子上另一头的两柄长剑,偶尔烛光中会加杂几丝殷红,那是幽兰剑上的宝石与断刃玄铁中的陨质所发出的。
“沧行,这下我可摊上大事儿了......怎么办?”暮菖兰拿过那柄厚重古朴的断刃,冲着它蹙眉道。
长剑一动不动。
“哼......死鬼,就知道睡觉......”暮菖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剑放在了床头,然后自己也躺到了床上。暮菖兰枕着自己的玉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明州这事儿自己现在确实一点头绪也没有。仅凭目前掌握的信息,自是什么都无法确定。明天还得继续查。这一连串下来,自己离家已有九天了,这九天来,自己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睡踏实了的。前些日子在纠缠海鲨帮,这些日子又在找儿子。真是头都大了。
“唉......沧行,你要是在该多好......”暮菖兰扭头看了看枕边的长剑,心中再次感叹这唯一一个懂自己的人就这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