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Great Expectations\远大理想 (咏而归)
那之后大蛇丸和他的部众就真的没有再来过。
大国边境的忍村停战的间歇,斑带着佐助长途跋涉,有时候一直向北,走过奇石高耸的土之国,登上其最北面的高原,那里荒芜广阔,深灰色的土地和岩石一样坚硬,除了一种同样坚硬的荆棘之外寸草不生。有一些人在那里生存,他们是流民和罪犯的后代,用拼起的木板车从遥远的山泉拉来水,倒入石土地里,满头白发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都要整日劳作,趴在地上将土壤一层层搅拌得松动,以开垦出一片可以播种的田地。
饥饿终日笼罩,大部分人枯瘦,永远带着仓惶的神情。饿死的人的尸体会被填埋进田地里做肥。如果两户邻居家都有孩子夭折,他们会在夜晚互相送去尸体,易子而食。
斑和佐助坐在其中之一的屋顶上看见了这一幅情形,佐助此时早已见惯了死亡,但他还是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他也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因而能吐出来的也只是酸涩的胃水罢了。
斑盘膝坐着,没有言语,从残破的屋瓦的间隙里,镇重和肃穆地看着下方的一切。空寂的月光,洒在这一方蜗居上。佐助下意识地抱紧肩膀。他们两个的眼睛都变成血色的,倒映着屋内狼吞虎咽的人们,他们的神色仍然呆滞,一边吞咽着,一边也在呕吐着。但呕得那么厉害,还是在不停歇地咽下去。
斑和佐助继续往北行走,翻越崇山峻岭,哪怕是皑皑的雪山里都有争斗,败者的头颅被挂在一堵约定俗成的冰墙上,气温很低,大部分的脑袋还保留了鲜活的神情,狰狞的,畏惧的,竟然还有微笑着的。
有些是小孩子,小小的,流着泪的脸。
他们一直走到了海边。那么冷,飞雪满目,冻得人都快要窒息了的铅灰色的海。海边居住着驾驶独木舟,在浮冰和海浪间捕猎海豹和鲸鱼的人。斑和佐助到达时,恰好处于对本地渔民来说比较猎物丰裕的季节,他们受到了款待,吃了烤得焦香的海豹肉,在火炉边最近的床铺入睡。
有个活泼的圆脸蛋孩子跟佐助说,“忍者都很厉害吧?我长大以后也想成为厉害的忍者哟。”
“……”
佐助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次日渔民们请这两位忍者帮忙捕捉一只体型庞大的鲸鱼,最近正有鲸群在附近出没,好让他们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度过冬天。斑示意佐助可以去。比起战争来说这其实是轻松许多的任务,佐助和渔民合作,从冰川下面捕捉到数十米的庞然巨鲸,他们将它拖上岸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冲过来,欢呼喝彩。圆脸蛋的小孩和他的玩伴们拿着一只苦无,做出挥舞的样子,大笑着追逐着。
虽然佐助在当时一个人走开了,但那天夜里,他久违地做了梦。梦里有木叶的阳光,拉面店里冉冉升起的热气,和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
为了断绝这软弱,他把自己从梦境里拉出来。斑没有在旁边的床铺上。他穿上外衣,走到外面,半夜时分,冰洋边滴水成冰。斑站在一处海崖上,眺望海的彼端。
海的彼端是明月,风呼啸着。
巨大的冰川出现在明月下面,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岸边逼近,传来轰然的声音。佐助蓦然惊觉,它是被浪推着的。
高耸的、雄伟的海啸,数十米,如楼宇那么高,如象群一样有力,不待你再眨一下眼睛,就扑过来了。
岸边一排独木舟,一排用鲸鱼皮搭建起来的房子,几星还未熄灭的炉火,显得那么,那么渺小。
也不需要多少时间,一切都被吞没了。
佐助下意识地要往垮塌的屋子里冲过去,斑一跃而至,抓住他的肩膀,在他们也要被巨浪裹挟吞没之前把他拎起来。海啸发出狂暴的怒吼,追赶着他们,灿烂的蓝光绽放出巨大的人形,宇智波斑驾驭的须佐能乎出现了,它轮起巨剑劈裂汹涌的海水,大步地从灾难中跨越出去,佐助回眸,渔村湮灭在怒涛下面,连残骸都不见,唯有之前放置在沙滩上还来不及分割整理完的那只大鲸鱼的尸体,被浪头打得四散漂流。
在海啸不能及的地方落地之后,佐助第一次质问了斑。
“你提前感知了海啸?”
“没有。”斑说,“我只是觉得月亮的力量有些奇怪罢了。”
“为什么不通知渔民?”佐助问,他声音有点微颤,但大体上还是冷静的,“为什么不让他们逃走?”
斑看着他,低声笑了笑,“能逃到哪里去?”
两位宇智波总是顽固地翘着的头发,也被浪头打湿,垂了下来。斑回望身后一片汪洋,“忍者很强,可以在战火中存活,可以翻越高原和雪山到丰饶的地方生活,可以捕猎巨鲸,然而那又怎样呢。”
那话音低诉,冷淡极了。不知为何,显得有倦意。
随后他们回到了战场。
第2章
时间是春季,但战场上只有死亡,没有新生。
其时四野已风传一个名为“晓”的组织的消息,这个充满了穷凶极恶之徒和深怀悲伤之徒的组织当时还笼罩在迷雾之中。他们抓捕尾兽的计划尚在筹备阶段,人们猜测这些叛忍聚集在一起集结成不可小觑的力量,不知会否想达成征服世界或报复社会一类的野望。
晓在土之国边境活动频繁,偶尔作为武装力量被雇佣。而佐助是这里的战场上不明来历的挑衅者,他不针对某一国或者某一村,只是一次一次出现在战场中心,然后再杀出去。他全程沉默着,只有雪一样的被鲜血冲刷千百次也不会污浊的肌肤,和夜一样的猩红迸裂了千百次也仍然哑忍的双眸。
如此,相遇是顺理成章的。
佐助在一个暮春的夜晚走回他与斑落脚的地方,如很多个夜晚一样,他是自征战中回来。现在他赢得要轻松许多了,虽然仍挟血迹斑斑,但总算不是身体穿着洞,内脏滑下躯体,那样爬回来。
斑已经准备要走了,佐助就跟上去。
深林里面,离下方的血光很远,因而照亮疏落的叶脉和狭窄的小道的光线,是薄凉的月光。
两位宇智波踩着落叶,轻柔的沙沙声。一刻后,佐助感到有人正在接近,对方脚步下的沙沙声和他们的混合在一起,起伏着,形成一种姑且可以叫轻柔的变奏。
微风把光抛过去,佐助看到来人从阴影里现出身形。其实他不用看这一眼,已清晰地知晓了对方是谁。
青年有与他相似的面容,半埋在黑底红云的袍中。他身边是拿大刀的大个子,穿着与他同样的服色。这两人踏夜而来,杀意未加遮掩,高领的阴影投在青年脸上,掩饰大半,佐助看不清他的兄长宇智波鼬的脸。
只有暗沉的底色上浮现出来的赤色的眼睛。
灭族之夜的残像,在言谈话语里面,在月读里面,在回忆里面,一点一滴都清晰。越是尖锐的刀刃,顽固的宇智波少年越是宁可时刻重温,痛到深处,不足为外人道分毫,他独自翻来覆去地咀嚼,也离奇地有快意。
佐助的手扶上刀柄。鼬身边的大个子,也做了同样的事。
斑脚下不停,未曾投去视线,对面的鼬也是这样走着,做了同样的事。
两方擦肩而过。
转过路尽头的山墙佐助才放松刀柄,他的指甲在掌心碎裂,整只左手血肉模糊。数月之前他绝不会这样忍耐,现在这样自制,或许只因他不再是孩童了。
之后斑教给他自己的术。
说是教授,只不过演示一遍,然后让佐助自己去修行而已。他常用的火遁,如豪火灭却或龙炎放歌,佐助已在战场上看过数次,也曾在生死之际模仿着激发着自己使出来。斑的火遁狂放而烂漫,使出时铺天盖地,佐助用起来却稍有不同。出于查克拉的限制,他必须精确和果决地驾驭术,使得他的火焰孤直刚硬,不生旁枝。
如他的剑或他的人,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味道。
如前所述,不战斗的时候他们就跋涉。穿过风之谷的尘沙,水之国的浓雾,雷之国的云峰,渡过大片、大片的海。佐助见过了壮阔的山川和河流,而更多的是山川之畔河流之侧的阴影,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时烽火连天,有时暗流汹涌,区别仅此而已。
他见过母亲和刚出世的孩子一起在河滩上饿死,婴儿尚且叼着母亲干瘪的乳头,他们皮包骨的身体被秃鹫啃食。他见过亲族为争夺财产互相残杀,弟弟砍断兄长的头颈,把尸体抛进先祖在这里扎根时挖掘出的井里。他见过辛勤劳作的村子在旦夕之间被劫匪或官差毁灭,手无寸铁的平民被屠戮;见过武士的挚爱被大名夺走,他磨快了刀前去,最终残缺的尸体被抛入城外的壕沟;见过做刺客的儿童们,在肚子里填满炸弹缝合,闯进官员的队伍里引爆。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发生在任何一地,人们被命运所玩弄,哪怕抗争着、奋斗着,迸发出再大声的嘶吼,也会轻易离散在风里。
不会有人记得。
佐助试图做些什么,但太难了。他可以打退一波劫匪,但更多的会卷土重来;他可以救下一个孩子,但更多的孩子死去了;他为一个饥民送去粮食,但他的行囊其实也很小,无法使一家人饱足。对有些敌人他甚至无可奈何,譬如高官和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