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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chloec)


  唯有见到老友时才感到放松,仿佛又回到巴黎秋天一起出门打野鸭的时候。战后重建,大笔资金涌入市场,朋友春风正得意,带得他也心情好起来。
  “过来休养?纽约可是休养的好地方。”
  “这话除了你们,谁也不这么觉得。”明楼笑了。
  “对了,你一个人?爱人没有过来?“朋友左右看看这房间。
  “留在国内了,有些事情要处理。”
  “舍得?”朋友笑起来,“还是说,需要我给你安排点节目?”
  “中国人以从一而终为美德。”
  “那你当初进什么投行?”
  “谁不喜欢钱?”
  “说正经的,我前几天和一个国会的朋友吃饭,那家伙说起你们国家的事——这事儿说不好,不过我记得你有实业的背景,该出则出吧。至于你的‘小朋友’(petite amie),早点安排过来吧,也放心些。”
  “放心。”明楼记着阿诚的叮嘱,少喝酒,就喝了点水,“我都安排好了。”
  阿诚垂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不晓得这位冀先生钦点他做助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此人是孔祥熙的亲信,美国背景,听上去就和他这种法国读上来的不对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多半是看他原先在汪伪那边跟着明楼搞经济,做事得力,所以要了过来跟他一起搞经济。
  “冀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助理明诚。”关上门,阿诚恭敬地在他的办公桌前微微低下了头。
  “您好,青瓷同志。”


第03章
  在美国,日子忽然慢了起来。
  他可以一整日陷在椅子里,由客房服务完成除却思考以外全部工作。
  美国的食物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好些,倒也不像国强之前抱怨的那样——兴许是一个在学校,一个在酒店的缘故——忽然想到国强,不知道他们是否搬回了南京。末了也没机会同他解释清楚,想想也是很遗憾。
  他其实很久没有做梦了。
  昨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见大学时候,同国强他们一起买许多夜宵回来熬夜。偶尔也打牌,国强和存中数学好,赢走他们许多钱。接着存中被捉去,大家把钱都拼到一起,无论怎么数都凑不够,就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忽然想笑话自己,自来没缺过钱,倒是梦里没钱花了。喘口气,喝点水,接着翻身去睡,便是76号的铁门无休无止地吱吱呀呀,来来去去那些人,来来去去那些饭局。他梦见同曼春坐在一起,只是随便动动筷子。她其实是少年时的娇俏模样,只是额角青紫还流着血,如同那日她从二楼的窗户摔下来。
  他递过去一块手绢,却被梁仲春接了,然后他一瘸一拐地走了,陷入一团黑暗里。
  似乎是有人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做梦。李士群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吃一份牛排。他从来都很小心,不肯在外面吃东西。实在面子上不好看,就拣着牛排边的几片配菜叶子吃了点。明楼望着他整个人就急速地缩水了,像一个放了气的气球,皱缩成一团可怕的沙皮褶子。
  他甚少有这样失色的时候。
  推开桌子,仓皇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落入更漫无边境的黑夜里。也不知道在这黑夜里走了多久,才浑身是汗地醒了。
  离约定见面的时候还早,就索性换了件便服去中央公园走走。工作日,也不是休闲的时候,公园里多是些少年和老人。
  他坐在长椅上,望见一枚硬币顺着小路滑到他脚边,最后落入下水道的缝隙里。追着硬币跑过来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懊丧地在缝隙边跺脚。
  “最后的硬币!”他握着拳头,小脸通红,“我的贝果!”
  “喏。”明楼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你的贝果。”
  孩子愣了愣,还是接过了,鞠了一个躬,开开心心地跑了。
  他后头背着一个绿色的小画板,如同一个被压扁了的乌龟壳,一路跑一路颠。
  “先生!”孩子跑回来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口袋,意识到自己没有第三只手去掏了。明楼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孩子用空出来的手抓了一把硬币塞还给他。
  “这个是给我的么?”明楼看看手里的面包圈。
  喘着气点点头,孩子指着他旁边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请呀。”
  就这么默不作声地,一大一小并排吃着面包圈。
  “味道很好,谢谢。“
  “巧克力和香蕉的,我最喜欢的味道。”
  “你很有品味。”
  “谢谢夸奖!”孩子笑嘻嘻地抹抹嘴,从背后取出画板来,“也谢谢你请我吃东西,爸爸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送你一幅画好不好?老师说我画得不错的。”
  “好啊。”
  孩子有模有样地拿出画笔来,打个草稿。看样子是学过的,一开始还正经地在画个 背景,画个人坐在长椅上。接着大概是无趣了,便开始天马行空:他在明楼的头顶加了一对耳朵。
  “这两个是什么?”
  “耳朵呀!”
  “耳朵长在头顶上?”
  “哈哈,我就画在头顶上。”
  “那你不如给我加一条大尾巴。”
  “好吧,你要什么颜色的?”
  “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那就蓝色。”
  孩子从包里的蜡笔盒子里翻出一支蓝的,在长椅后面加了一个大尾巴,因为蜡笔的缘故,显得油亮亮的。
  “好看么?”
  “好看。就这样?”
  “太孤单啦!我画个小动物陪你——你见过狮子么?”
  “朋友的动物园里见过。”
  “我画一头狮子送给你,可厉害了!不过,我的黄色笔秃掉啦,用红色可以么?”
  “当然可以。”
  看着他在长椅的边上画了一只小狮子,除了一头乱糟糟的鬃毛,倒更像一只猫。最后他在长椅边画了一个巨大的面包圈,上面涂满了各种各样混乱的颜色,据说是糖,每一种名字还不一样。
  “这是你做的贝果嘛?”
  “对!我请你们吃的。”
  “我们?”
  “你和你的小狮子。”
  孩子在画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郑重其事地交给他,然后跟他道别,说要回学校去了,免得逃学太久被发现,留下明楼抓着那幅面包圈换来的画,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他的小狮子能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跟他一块儿对着这的喷泉和湖水,他真愿意请全纽约的孩子吃贝果。
  忽然想起来,他昨夜梦见了很多人,唯独没有见到阿诚。
  他的肉体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地轻松过,几乎放纵地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烧着钱,享受一切金钱所能带来的快乐。
  然而思念就是这样层层烂进了骨髓里。
  不仅是在上海的那个人,更是整个上海所扎根的土地。
  他怀念这个时候上海的空气。新的栗子上市了,空气里尽是甜香。阿诚偶尔会买几包回来,然后整个车里都是栗子香。有一包是他的,有一包是大姐的。明台长大了,耍个性,不愿意再吃甜的零食,说是阿香这种女孩子才吃的。倒是大姐其实一直很喜欢吃这些东西。蜜饯也是。冬日里家里备上好多,大姐就抓一小碟凑在明台和阿香边上看他们谁输得多。家里到处都是金桔饼和甘草佛手的味道,和大姐的明家香一起,暖意腾腾。
  这些气味从他的回忆里翻涌上来,撕扯着他的呼吸系统,每一口冷空气都带着血腥味。
  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第一次离开上海,也不是第一次与阿诚分隔两地,可这一次却格外折磨。
  他曾一直相信,只要往前走,就能走出黑暗,在光明中望见彼此。此次远渡重洋,他却有些彷徨。前途如漂浮在水面的灰土,更不知会漂向何处。
  阿诚盯着鱼缸漂着的浮尘。
  听见身后的动静,直起身来:“冀先生早。”
  “早。”冀朝鼎扫了一眼他眼下的阴翳,“没睡好?”
  “昨天雨下了一夜。”阿诚摇摇头,叹了口气,“半夜里想起来葡萄架子没遮,爬起来去盖油布的。”
  “挺有闲情逸致啊。”
  “先生在家的时候扶的,总不好他一回来,发现葡萄都死了,还等着酿酒呢。”
  “酿好了,分我点。”冀朝鼎笑了,“对了,上午发言稿的整理我看过了,可以,就这样发给新闻界吧。”
  “好。”阿诚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冀先生……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您。”
  “同我与宋先生提的外汇政策有关?”
  “是。”阿诚点点头,“我这样说——或许有些短视——但是确实是看不明白。抗战结束时,法币的发行量就已经到达5569亿[1],胜利之初,有所缓解,但是由于国民政府公布两百兑一的汇率,使得上海的物价从8月到12月,足足增长了一倍,通胀指数已经超过我们能够应付的程度。虽然宋先生在美国国会申请到了5.6亿美金的贷款,后续还有14亿通过可能性也很大,然而想要维持战时20兑一的美金汇率,只怕还是很吃力。如此,官价汇率与市场脱节,将阻碍我国的进出口贸易的正常进行,战后经济发展困难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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