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chloec)
- 类型:BL同人
- 作者:chloec
- 入库:04.09
阿诚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鼻子尖,谁料明楼一双黑眼睛猛地睁开,叫他吓得缩回手来。明楼也是一惊,立即端坐起来,揉了揉颈肩,弯腰捡起帽子。
“困了就靠着再睡会儿吧。”阿诚看着他。
舱内夜色昏沉,忘不清明楼的脸色,阿诚却想也能想到,实在也忍不住笑。
“笑什么?”借着窗外的月色瞧见他的笑意,明楼整了整领口。
“你的脸上有印子。”阿诚搪塞地笑指着他的脸,“我的毛衣花纹印上去了。”
明楼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是有些深浅的印子。借着窗外的光,低头看手表,算了下时间:“离香港还有一段,坐得都累了。”
“我觉得还好。”
“到底年轻。”
“你又老到哪里去了?”
“不比你们啊,我现在熬夜……”两人说笑起来声音大了些,过道那边的人哼了一声,似乎被声音惊动了。他们只好压低声音,侧过头耳语。
凑得近了,便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不炽烈然而又缓缓释放着温暖的味道,乍一闻到略有些油墨和烟灰的感觉,然而很快转成了极为稳重的伯爵香味,又温暖又干净。
“大哥?”阿诚见他晃神,轻轻叫了他一声,叫他立即回过神来。
这味道不止是熟悉,分明就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阿诚身上从来一股木板和胶水味,期末尤甚。也不爱喝茶,爱喝些咖啡汽水一类有味一些的。明楼靠回到座位上,拉开了一段距离。然而这个味道一旦闻到了,就很难忽略它。如同这机舱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般,萦绕徘徊不定。
反了他了。明楼闭上眼睛,没说什么。
回上海后,明楼没有带着阿诚去鲁迅那里,而是独自去了亚尔培路。两个月前的血案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依旧是车来车往,人聚人散。他在赵理君的报告里读到了全部的细节,如今每一步走在街上,都记得很清楚。
杨先生身中十多枪,爱子心切,以身覆之,其子杨小佛得以幸免。
早些时候听过他的课,也在读书会中聆听过他的教诲。他晓得组织里有安排人在杨家和墓前盯着,便是那日去吊祭的鲁迅、何香凝、沈钧儒和李四光先生也都陷入了严密的监视,将他们的情况一日不停地送去南京。
南京那边,戴笠因着此事更受器重。明楼见他,只言在瑞银的线铺好了,如果要转随时是可以的,又说起在英国见过宋子文。戴笠却叹了一口气,说他这职终于是辞了干净。明楼一惊,问起原委,只说是棉麦贷款的用法起了分歧。蒋要打,宋要搞建设。明楼问他的意思。戴笠说,蒋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明楼便默不作声了。
戴笠晓得他这沉默的意思,便看向他:“你对委员长的看法不同意。”
明楼点点头道:“我同宋先生一样,搞经济的。总想着没有钱打不来仗,这好不容易借到了钱,总想着应当用他们盘活经济,才能击溃日寇。自然,委员长通览全局,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要晓得,对于委员长而言,心腹大患不在东北,而在江西。这钱当解燃眉之急为先。”
“江西?”明楼皱了眉头,“我确实听说他们是硬骨头。”
“不硬委员长也不会跑到庐山去。”戴笠笑笑,“他们硬他们的,再怎样也硬不过飞机炸弹去。”
“所以,才不明白。一丁点红色怎么就成了心腹大患,东北可都快全是膏药旗了。”
“你这口气叫我想到王天风了。”
“他在南京?”
“快回来了。”戴笠道,“等他回来,让他和你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是。”
“不早了,一起吃晚饭么?”戴笠看看表,“约了中执委的周先生,他对经济很有兴趣,你的老师也会去。”
明楼微笑着摇摇头:“我同二弟一起来的南京,约了吃桂花鸭。”
一路走去汉中路上约好的馆子,他思索着戴笠方才的话。他在戴笠那边的形象,永远是因着九一八国耻而决心报国的青年,因而也不得不继续维持这个形象,故意反对蒋的决议,并引他说接下来到底对苏区有怎样的计划。如今有了美国的借款,还有庐山的军官学校,第五次围剿几乎是迫在眉睫。
想着想着走到了饭店门口,阿诚已经点好了菜。
“我还想着你再不来,我就全吃了。”阿诚笑道,“你尝这桂花鸭,可好吃了。我们等下问问有没有办法带回去。”
“好啊。”明楼点点头,“带不回去,你可以去明堂哥公司的实验室里,搞个鸭子味的香水来,说不定很有销路,闻着味道都很下饭。”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这味道可多难模拟。”
“可别妄自菲薄,我看你身上用的,就仿得很好。”明楼夹了一筷子鸭子。
阿诚正吃得开心,听他这么说,差点噎着。趁着把东西咽下去的当口想清楚如何说,便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像,费了好大功夫的。”
“我劝你还是应当把心思花在正道上。上次你同我说的实习的事,我替你问了法国的同事。有份RA的实习,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有是最好了。”阿诚点点头,“不过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邪门歪道,焚香合香自古就是雅事,如今更有科学的因素了,总好过……好过我去捧个小明星——来的路上我看到个当兵的,同几个小混混厮打起来,我看到最后才晓得。你猜怎么着?就因为那几个小混混言语上不干净,说些他喜欢的一个小明星的风流韵事,他就同人家打起来了。虽然打赢了,但也真是够丢人的。我要是做这样的事,才叫不务正业呢。”
“年轻人嘛,一旦喜欢上什么,特别容易要死要活的。可实际上呢?死也没死过,活也没活好。过了那段时候,自然就明白那时候脑子拎不清。大哥是过来人,所以提点你。”明楼给他把两块连在一起的鸭架子用筷子分开,“吃鸭子。”
“谢谢大哥。”阿诚用小碟接过他给自己夹的那个鸭子,“所以我那日一时兴起,做了那香啊。感觉时时被提点,每次犯错的时候,总是想到你。”
“叫明堂哥晓得那香的由来,怕是要收拾你。”
“我就自己留着的。”阿诚立即道,“你想我给他么?”
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算了,吃鸭子。
第14章
三井住友银行牵头的金融论坛与行长的五十大寿正好撞在一起,几乎成了一个经济界、政界、学界人物的大聚会。明镜对日本人全无好感,又多负责实业,金融并不十分在行,正巧明楼在家,便让他替自己出席。一路听了三天的论坛,晚上去金陵饭店喝酒,明楼也是兴趣缺缺,跟着汪芙蕖见各种人,心里却盘算着为组织筹集活动资金。
这个酒会微妙得很,中日全面战争一触即发,席间的日本银行家和企业家们带着一种又谨慎又骄矜的矛盾态度对待与会的中国人,中国人的态度更加微妙,众生百态,尽在酒杯里。这种危险的平衡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然统一地谈起风月来。
明楼无心谈风月,他在看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西式的礼服,却是日本女人的长相。她与明楼见过的所有日本女人都不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明楼并没有见过许多日本女人,多数都是居酒屋里的侍女或者是朋友叫来助兴的歌伎。她们统一低垂着眉目,格外恭顺的样子。这个女人却不是这样。她的站姿挺拔,同明镜这种大家闺秀的秀挺不同,她更像是站惯了军姿的样子。她的后背永远留给墙壁或者柱子。她的眼睛,又黑又沉——忽然看向了这里。
“明楼先生。”
“正是在下。”明楼微微点了点头,“您是?”
“我是三井先生的朋友。”
不愿意说名字。
“您是远道而来专程祝寿的?”
“是。”女人笑着回应,“我瞧着不像是你们这些搞经济是么?”
“搞经济的最瞧不出来了,你看那边,高矮胖瘦一概都有。”明楼端着酒杯的手向舞池里虚指一下,“只不过,如果您参加了前几天的大会,我一定会记得你,我们也不会现在才认识。”
“明先生真是会说笑。”
“搞金融的,如今说什么,都被认为是说笑呢。”明楼笑道,“到南京玩得开心么?”
“没想到一直在下雨。”
“是啊,还没出梅。”
她并不常在南京,但中文说得很好,也能理解明楼的话外之音。她或许同不少中国人打过交道,但不怎么来过南京。
“请。”明楼越过她,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又端了两杯香槟,一杯分给她,她伸手接过,明楼的食指在她拇指的指肚上擦过。
握过枪的手才有这样的老茧。
“我这段时间都在,如果小姐有兴趣,我可以带您去一些有趣的地方。”明楼殷勤道,“还不会淋雨。”
“不,谢谢。您也说了,我是专程来祝寿的,明日就回去了。”
“真是太遗憾了——啊,那边还有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失陪了。”明楼笑着致歉,“祝您玩得开心,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