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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chloec)


  本拟看日落,谁料忽然下了雨,赤脚跑到一家小旅店里,给浑身湿透的小家伙洗了头。饿得不行,问店家要了点吃点,难吃得很。饶是明楼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只是在那几片红肠上戳了戳,再吃不下去。阿诚从包里翻出点饼干和巧克力,两人分吃了,竟觉得比什么都美味。
  外头雨大,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想顶着大雨出门去。
  “居然是要憋在房间里了。”阿诚回头看明楼,“我记得我带了套棋,要不要我回车里去取?”
  “这么大雨,别麻烦了。”明楼摆摆手,看到这楼下小客厅里的旧钢琴。问了老板的意思,才知道是因着许多人贱卖家具收藏,老板收回来作装饰的。经济不好,出来旅游的人不多,也就随他们玩。明楼打开琴盖,拨了一遍,居然音是准的。阿诚走过来,也顺手弹了几个音,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发笑。
  “想到明台了?”明楼侧过头问他。
  “恩。”阿诚点点头,“小时候一弹钢琴,家里就鬼哭狼嚎的。”
  “也是为了他好——你瞧他现在都拿这套骗小姑娘去了,到巴黎来估计我们都见不到他人影。”
  “大姐说了,要我们盯着他学,不能玩疯了。”明楼笑道,“说起来,大姐说明台也过来了,叫我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老是住在学校里也不像样子。”
  “可以啊,学校附近应该有许多房子在转手呢,价格也很合适。”
  “我是说——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明楼望着他,“你那房子,也就你们两个小伙子愿意呆了,乱七八糟的。”
  阿诚怔了怔随即笑道:“我要搬回去,估计大江能抱着我的大腿哭天抢地。”没等明楼开口,他又接着道:“将来总要搬出去的,省得来回折腾了。”说着便回身弹起《热情》中的一段,明楼便不再多说,静静地停着。
  和弦如幽灵鬼影徘徊着,压抑着,和着窗外的疾风暴雨,如同一只在命运头顶盘旋的乌鸦。明楼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在低音区短促有力地切入了节奏。阿诚回头看了他一眼。疑问由此得到了肯定,犹豫便在此刻转为刚毅。第一乐章结束,柜台后的老板都鼓起掌来。
  “怎么想起来弹这首?”明楼问他。
  “我一直喜欢贝多芬啊。”
  “但以前你可不常弹这首。”
  “一时兴起。”
  “由来已久吧。”明楼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去看阿诚征询的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利亚姆不是当场牺牲的。他们把他送到医院,经历了整整一天伤痛的折磨最后才离开他们。他从来都是很坚毅的战士,弥留之际他清醒着就安慰阿诚他们,说他们当替他高兴,因为已经他不必怀着对亲人和爱人的愧疚而离开——他已经孑然一身了。他糊涂时就在唱歌,唱西伯利亚的荒原,唱着荒原上长眠的爱人。
  他感到那首歌戛然而止在他干裂的嘴唇间,想回过身去找苏珊,又听见火车的汽笛。汽笛声震耳欲聋,叫他捂着耳朵也不能把这声音关在外头。
  要回家去。回去找明楼。
  他感到自己浑身是血地跌进那间屋子——天晓得自己怎么能流这么多的血——这些血一路顺着他们的旧地毯延伸到明楼的皮鞋。血从皮鞋上蔓延上去,浸湿了他的裤子。顺着往上是明楼的脸。
  他想说着血都是别人的,却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往外流着血,仿佛一个怪诞的血泉。他要去换身衣服,以免弄脏明楼的衬衫。明楼却走过来像个哥哥一样向他张开双臂,如同那日在墓园里一样。他忍不住去抱他,血就沾了他满身。他松开他,如同印章一样,明楼的胸前也多了一个大洞,淌着鲜血。愈渐苍白的脸上依旧微笑着,同他说这是旁人的血,并不疼痛,然而他苍白的皮肤寸寸皲裂。他要抓不住他了,他要抓不住他了。这个人的滚烫的血液融化了他的皮肤和骨骼,最后将他化在那一滩血水了。他去抱紧他,将浑身也浸满这滚烫的血——干脆也把他一起化了,然而他只是抱着一件空荡荡的衬衫跪坐在了血水中。
  猛地睁开眼睛。
  他使劲地抽着气,胸口的睡衣起伏。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边上是安安稳稳躺着的明楼。这不过是个噩梦。不过是他又一次做这个噩梦。
  “大哥?大哥?”他轻轻叫了两声,似乎没醒。便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下床出门去。
  待他几乎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明楼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翻过身来。
  他不晓得阿诚在做怎样的噩梦,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改了说梦话的习惯。小时候阿诚做噩梦,梦话断断续续的,要么哭要么叫。他会给他倒杯热牛奶,叫他定神。然后阿诚会闹着不肯再睡,怕再做那样的噩梦。明楼也不强要他睡,就叫他给他念书。阿诚就枕在他的腿上,举着书,念些明楼挑的,诘屈聱牙的,不一会儿就困了,然后再把他放到床上去。
  如今他什么梦话都没有了。他听见抽噎,就惊醒了。旁边床上惊恐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在被巨大的恐惧和梦魇所追逐。然后是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使劲抽气。他也醒了。明楼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阿诚愿意分享的回忆,便闭了眼睛装睡,直到他离开房间。
  回到屋里,夜晚还有微微有些凉意。阿诚躲进被窝里,听着明楼的呼吸声,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把你吵醒了,是不是?”
  “没有,我自己醒的。”明楼用点亮了床头的一支蜡烛,“你做噩梦了?”
  “没有。”
  “那就是你吃夜宵没有叫我。”明楼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绢给他,指了指上唇的牛奶渍。
  阿诚抹了抹嘴,又吹熄了蜡烛:“晃眼。”
  缩回到被窝里,听见背后的明楼说:“有些事情,自己能消化是最好,如果消化不了,也可以说给别人听听。”
  阿诚的身体震了一震,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恩好,大哥晚安。”
  “晚安。”明楼也只好这样回上一句。
  阿诚毕业那天,明楼也从同事那里晓得明台到索邦是不成问题的,便同他说起日后的打算。阿诚的毕业意义不大,他还要接着给老师当个两年助教的,之后还是在学校里。明楼说将来读个博士,欧洲局势乱糟糟的,不如去美国,他有个朋友去了宾大,应该可以从中引见一下。
  “大哥……如果……我回国去呢?”
  “你不喜欢美国?”
  “去也没去过,哪能说不喜欢?”阿诚摇摇头,“我就是想回去了。”
  “国内局势太乱,你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才想回去。”
  “你想参军?”明楼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打自己的同胞。”
  “那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明楼静静地看着他。
  阿诚听出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我也只是想想,你不同意便算了。”
  明楼不想摆出一个大家长的样子,蛮横地说不同意,可也确实就是这样一个意思。他开解道:“也是强要留你在国外——之前我在维也纳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四个房间都是湖景,湖对面还有一个磨坊,虽然已经不用了,不过是个写生的好地方。或者瑞士呢?那里也很稳妥,风景也很好。我正想着等明台来了,过几年把生意全都转出上海,再把大姐接过来呢。到时候,喜欢哪儿我们可以去哪儿安家。”
  “大哥,是要留在法国的吧。”
  “看情况。”明楼笑笑,“将来的事情,我们从来都只有期望,没法说准的。”
  “我还是先好好念书,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了,好好念书才是正事。”
  此次回去,李叔的腿脚不行了,将女儿阿香留在明家,自己回苏州养老。阿香做菜手艺不错,但是明台老同她玩笑,在她后头捣乱,一次累得她把饭烧糊了,阿香急得哭,明台只好叫大三元赶着送了白饭来,还答应她不告诉任何人。结果送饭来时正好要出门的明楼和阿诚发现了,教训了一顿。
  “看来等他到巴黎,我们家只能请个阿姨来烧饭了。”
  “你且练练他,说不准能练出来。”阿诚打趣他,“左右就是烧坏几个锅——或者你自己做?”
  “你就不可怜我回来救我于水火?”
  “我可救不了你。”阿诚笑笑,“说正经的,我订了火车票去趟热河。”
  “已经订了?”明楼看了他一眼。
  “我同你说过的,在圣马洛的时候,大江约我去他家玩。”
  “我以为你就说着玩玩。”明楼低头挑眼镜。
  “我几时同你说着玩了?”
  “想去就去吧。”明楼挑了一副拿出来,“这个好看么?”
  阿诚扫了一眼,笑道:“金框显胖。”
  明楼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但又依言放下了。阿诚见他当真了,连忙把眼镜拿起来,推给他:“我同你说着玩的。哪里胖了,好看。”
  明楼接过眼镜,在镜前戴上,不咸不淡地说:“你一会儿说是认真的,一会儿说是说着玩的,你说我信是不信?”
  阿诚不知道他意指为何,只好笑着打马虎眼:“那大哥到底信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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