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大雨吗?”明楼意有所指。昨晚上海降了场大雨,但这跟他们说的是两回事。
“不,是阴雨,连绵。”明诚手指轻触明楼肩膀,略微用一点点力,轻柔抚摸。指尖适如其分的力度,是一种无声的温柔。
他知道,明楼的肩膀很硬,始终要显出如山之势,从没有能松懈的时候。
“你看,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明楼啮咬他的舌尖,模糊地问他。
“恐怕,还要下很久。您得多备几件雨具。”
明楼心底暗叹一口气。再无疑问,明诚昨天遇到明台的时候,进一步明白了他的处境,所以,才会益加温柔。
他确切无疑地知道,他在心疼他,心疼他无可选择的境遇。
明楼放松了齿关,改用舌在他柔软湿热的舌头上碾过去,吸啜他嘴里那股草叶的味道。
只是很清淡的气息,却有芳醇如陈酿的错觉。
黏湿的纠缠中,明楼的声音压下去,有些黯哑:“你吃了什么?”
明诚微怔一下。
明楼跟他说那一天他们躲避学生时无意中听到的荤话:“好甜,想把你整个吞下去……”
明楼即使说这种话,也并没有那天他们听在耳里的那种急切焦躁色迷心窍的感觉,低沉的嗓音轻轻震动耳膜,如一段优美的乐曲。
他说什么都这样好听。
明诚脸上微微一热。
此时临近冬至,外面寒风料峭,冷意逼人。然而,明楼触目所及,是他脸上多了的颜色,那是一段三月春花之色。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是春天的湖面,多少言语都沉在平静的湖心。
明楼想,他其实并没说多么过的话。以明诚的职业经历,必然听过比这荤得多的话。
原来,只是略微说上这么一句,便能令他羞怯么?
这样想着,身上不禁有热躁之意生起。
明楼把又一句那天记忆中的话语复现出来,他说:“让哥哥好好亲亲……”
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软下去,像小猫的爪子,扣不住主人的衣襟。
那么不真实,这原本是无坚不摧的一双手。
明楼便真的好好亲他了。
于此道上,明诚其实经历十分丰富,但明楼自有办法,把他变回全无经验的最初。
明诚对身体的约束很强,欲念淡薄,不好挑动。他不是正常人,更多像是人形兵器。明楼便回想着在风月场所里,身边的同僚们常说的那些话,一一将它们说出来。
这些话,明诚听得不是一次两次。他那么好看,从来不缺人喜欢。可那些不是明楼说的,所以,在他这里,连轻微水花都打不起来。
再多人喜欢,他也不会得意。听再多荤话,他也不会窘迫。无所谓的事情。
可是,原来这些话确然有它的意义和效用。否则,人们不会常常要去说它。
仿佛灯火阑珊处,有人秉烛而来。
明楼每说一句,就像火舌卷动一下,漫起灰色的烟烬。
他看来柔和,其实极为犟气。认准了一样事,一个人,便再不能改的。
只是,他不会去强求。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心里通明些,便谈不上如何之苦。
所谓的执念不必以疯狂去践行,只要把它归为一个人的事儿,便不会碍着谁。
明诚唇色原本很淡,现下也被一再的辗转磨得红了,每一口轻轻的啃咬都会带来细微的疼痛。
但他是不怕疼的,他最习惯的就是这样东西。何况现在,也不怎样疼。
在明楼开始说那些话后,他就一直很安静,只是一双眼睛越发显得黑幽幽的,见不到底,望向对方脸上。
他看起来依然很静。除了面上染了些薄红,其他的都像是淡如烟絮的。
像幅水墨画。纵然墨色淋漓,鲜润到十分,从外表看去,也仿佛毫无颜色。
明明情动,也还是这样淡薄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这是不允许的。始终在战斗和杀伐中的人,即使是片刻失神,也够死上好几回的。
所以,就算有什么情绪和心思,也必须隐藏至最深,叫人看不出端倪。
这是经年累月下的习惯,已经刻进骨里。
就像一片看起来极柔软的叶子,不管落到什么样急流中,只要骨架未散,便始终是叶子。外在虽软,叶脉却是极难扯得断的。
第20章 不少人偷偷在心底比了个“服”字
明诚觉得,明楼今日有些奇怪。明楼一向不爱说这些荤话的,更多是点到即止。
有些话,说得尽了,反是少了些余味。所以,在间谍这一行当,一向是暧昧为上,样样话要说得叫人浮想联翩,但不落到实处。
他们这样人,就算跟小姐说话,都是留着心思的,决不会如平常欢客一般,满嘴心肝儿肉。因为欢客的心是实的,良宵苦短,要尽快些,赶紧些,将人捞进自己怀里,自然嘴上不把门,什么不堪的话都能往外说。话里话外无非就一个意思:老子今晚就要跟你好。
明诚相信,这些话明楼会说。但凡是男人,便没有不会的,人之大欲,从心而已。只不过,明楼一向在这上面是拘着的,不会从心,只会从权。他心里有杆秤,什么时候都不停下掂量。
今日这样,必然有个缘故。樱花号大爆炸?这当然是件值得振奋的事,可也不至于。那么,就该是他没在的这两天,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不管这事是什么,事情的发生都让明楼对他多了一重信任,所以,愿意解封一层封印。
既然如此,这种异常态只怕要变成常态。
明楼本来就迷人,这一放开,更是加倍的迷人。不想让自己活活淹死,就说不得要尽快调整和适应。
他是多么擅长自我控制的人,既然这样想,便也很快这样做到了。
他贴着明楼嘴唇,慢慢问道:“先生今天怎么了?”
明楼温和轻巧地将责任全推过来:“不是你说的吗?想我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又岂能无情。”
明诚听他四两拨千斤绕了过去,知道他是不准备漏口风了,轻轻笑了声,道:“原来这话还可以在这种地方用。”
明楼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顺势反诘:“那要在什么地方用?”
“小桥流水,花前月下的时候。”
明楼故意做惊讶状:“原来你是这样期待的。”
明诚略微侧首,与他对视,继而笑了笑,并不驳他,只在他嘴上轻轻咬了一口:“什么话都让您说尽了。”
他一截优美的颈项近在咫尺,在灯光下漫着层柔柔的光,温润光洁,像上好的瓷。明楼嘴唇转而去他脖颈上缓缓厮磨,嗅着他颈间味道,皱了皱眉,忽尔问道:“你刚洗过澡?”
“怎么了?”
“你身上没香水味,怎么还这样香?”
明诚不置可否:“就是些香皂的味道。”
明楼在他颈上深深又嗅了一下。确然很香,不是香皂那种单纯香法,而是混着肌肤气息糅杂出来的一种复杂的香味,就他能有的那种味道。他评价道:“这味道采下来,倒能出一款新的香型。”
明诚凝视他一会,瞳孔里闪烁出一丝笑意,揽住他结实的脖子,湿热的气息轻轻扑在他耳朵上,耳语一般:“有您嘴上香吗?万宝庄新出的胭脂。”
明楼面不改色道:“逢场作戏,无可避免。”
新政府官员愁云惨雾哀哀戚戚,中午休息好容易能有个喘息机会,便有人拉了他去喝酒,释放情绪。那种地方,总得同流合污,做些样子,不能怕起腻。
明诚笑了笑,说:“我看您收获颇丰。听了挺多话,然后转眼就纳为己用。”
“有句话叫兼容并蓄。”
“自己的跟外来的合在一起,才叫兼容。您这样,只叫生搬。”
明楼一笑,抬手将他在自己腿上勒紧了:“要不然,你这懂兼容的好好教我一遭,没准我就懂了。”
明诚轻笑一声:“这么相信我?”
明楼望着他眼睛,柔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一向不怀疑。”
明诚又侧首看了明楼一眼,这本来是个静静承吻的姿势,但他幽黑眼中却有种宠溺的温柔。他在明楼眉心亲了一下,轻声说道:“您真是被伺候惯了。”
只要他要,他就会给。
他伸手将对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扣子上,微笑:“不介意帮下忙吧?”
明楼笑一笑,说:“当然不介意。”
明楼将他抱到床上去。翻转一下,仍旧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然后,伸出手,一颗一颗慢慢解他睡衣扣子。
纵使他心底很想把他扒光了按住了狠操一番,但他的动作看不出丝毫急躁。
对这事,他不热衷,但也不禁欲,年近40的年纪不算老,又有钱和地位,所以永远不会缺解决途径,但那跟眼下这桩事是不同的。跟别人,那是纯粹生理的。跟明诚,是生理上和心理上双重的。
事实上,他有一个月没做过了,但不露一点声色。
不是没有想法,风月场中向来不乏人示好,但顶多只能到亲吻这一步。
对比太强烈了。不是她们不给力,而是对手太强大。再缠绵的深吻,也不及明诚舌尖在他唇缘上轻轻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