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早在花懒意料之中,是以她并不惊慌,不紧不慢的捋了捋头发,抬眼看向束樱。
“外婆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花懒似是疑惑的偏了偏头,“再说了,您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等我亲手挖下小静的眼睛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亲自动手呢?”
在花懒的信条中,面对爱演戏的家伙,就要报以更加高超的演技,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还是说……”花懒眨了眨眼睛,状似不可置信的用手掩唇,“外婆大人您真的如传闻所说,时日无多了?”
虽然不知道炽溪和束樱之间有什么约定,但束樱明显还是有些忌惮炽溪的,因此花懒才能这么大胆的拖延时间,刚才她已经通过契约告知小静有危险,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拖久一点,小静能早做准备。
难得的是,少女这种表现没有触怒束樱,反而似是取悦了她。
束樱静静看了花懒一会,慢慢擦拭着手中的皮鞭,如歌声般的嗓音弥漫开来,带着一点轻佻的笑意:“小花懒真是长大了,将你留在现世果然是对的。”
“比起以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垂死挣扎的你,更有毁灭的价值哦。”
炽溪目光一沉,花懒心中却是松了口气,束樱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束樱的确快没有时间了,她等不到自己动手,所以才会亲自前来。
妖怪的寿命也是有极限的,束樱作为木妖原本可以活得更长,但她杀欲太重,再加上长期透支妖力,早在几年前就有要沉睡的迹象,影宿告诉花懒这些时也不太肯定,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又多了一分胜算,花懒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束樱,却见对方饶有兴致的环顾四周:“既然的场静司不在,那我只好去别的地方找了,这里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破坏掉吧?”
“你敢!”花懒冷声喝道,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是面对谁,深呼吸了两次,堪堪冷静下来,低声道,“抱歉,我的意思是,外婆大人不用把体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怎么最近一个二个全都对的场家的房子这么感兴趣?!
花懒真是要疯了,这里还剩一些小静手下的除妖师,她虽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但闹出太多人命的话一定会连累到小静,流音的事刚过去不久,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话说回来这里的人都是饭桶吗?!束樱这么大个妖怪明目张胆的闯进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环顾四周,很好,一个人类都没有!都是饭桶!
“花懒。”察觉到身旁少女的起伏不定的气息,炽溪按住她的肩膀,花懒回头,见炽溪冲她摇了摇头,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束樱抱起手臂,眼神兴味的看着这一幕。
“束樱,不要太过分。”炽溪向前一步,挡在花懒面前,沉声道,“我承诺过不会插手木族的事情,但这不代表我允许你在我面前虐杀人类。”
炽溪的态度依旧温和有礼,周身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最好考虑清楚。”
束樱含笑看了他一会,指尖一下一下点着皮鞭的尾端,目光在炽溪和花懒间来回流转,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我的小花懒本事不小,连丹良一族的首领也收服了。”束樱边笑边拍手鼓掌,“我倒是不知道,高傲冷血的丹良什么时候关心起人类的死活了?”
“这不劳外婆大人费心。”花懒推开将她护在身后的青年,毫不避让的直视束樱的双眼,“总之,小静不在,这里我一定会替他守住,外婆大人还请回吧。”
方圆百里一片死寂,连鸟叫声也听不到一点,花懒和炽溪与束樱面对面站着,两相对峙,气氛诡异的沉默。
“有趣,有趣。”打破寂静的是醇厚如红酒般的女声。
束樱保持着妩媚优雅的笑容,静静注视着花懒,目光专注的仿佛在注视一件珍藏多年爱不释手的作品。
多年养成的直觉让花懒毛骨悚然,每次束樱说出有趣,就表示她要放弃演戏露出本色了,但凡如此,就意味着又要有人成为牺牲品。
意料之中,下一秒,红衣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能让小花懒这样对我说话,那个人类的除妖师果然……留不得呢。”
说完这句话,束樱的身影就不见了。
原地只剩扬起的落叶。
束樱一走,花懒再也不见之前的气定神闲,在原地踱步两圈,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干什么,看向红发青年:“炽溪,你帮我守在这里,我现在去找小静,一定要赶在束樱之前找到他。”
“我跟你一起去。”炽溪拉住忙要走的花懒。
“不行,万一束樱还带了妖仆来,我们都不在,她要想攻击这里还不是轻而易举,小静现在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分心。”
花懒抓住他的肩膀,坚定的看着他:“炽溪……不,丁丁,就当我拜托你了。”
“……”
炽溪无言的注视着她,半晌后,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炽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花懒,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当年被封印时他逃到春木之里时就和束樱做了约定,他可以留下避难,条件是必须帮束樱培养下一任族长继承人,还有就是,绝对不能插手木族内部的事。
所以他可以照顾花懒这么多年,到最后,在她要与束樱为敌时,却不能站在她这一边。
炽溪眼含愧疚,花懒却摇了摇头。
“这样就够了。”她浅浅笑了笑,“一直以来都受到你的帮助,没有炽溪的话,恐怕也没有现在的我,所以真的很谢谢你……啊,说这种话真是难为情。”
花懒胡乱抓了抓头发,一脸不自在,炽溪怔愣片刻后,嘴角浅浅牵起一丝笑意,他的笑容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清澈。
“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花懒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炽溪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最终笑笑道:“没什么,你想知道的话,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的。”
花懒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没有回答,冲他轻轻一笑:“我走了,祝我好运吧。”
那个笑像融在虚幻的泡沫里十分美丽,一触即碎。
直到很多年后想起,炽溪还是会觉得,也许那就是他和木妖花懒长达五百二十三年的羁绊中,最后的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相信我。
这章过后丁丁基本可以退居幕后了,挥挥。
☆、束樱
花懒想要在束樱之前找到的场静司并不难,的场静司用咒符掩饰了气息,束樱一时半会不能找到他,花懒却有契约的感应。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逢魔时刻,落日时分,总是最适合开始或者结束。
花懒在森林里找到的场静司时还有些狼狈,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裙子被挂烂了几道,虽然气色很好,但细节处暴露了她是多么焦急的赶到这里。
还好再没别人,不然被的场静司的属下看到,花懒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该见鬼去了。
的场静司正在吩咐式神去找东西,就见本应该在闭关的花懒出现在面前,还没来得及惊讶,他便发现了花懒的表情不对。
心里瞬间有了某种预感。
“出什么事了?”
花懒抿了抿唇角,看着他道:“小静,束樱来现世了。”
的场静司沉默一会,道:“我知道了。”
“……”
偏偏是如此分秒必争的时刻,两人却无端的安静下来,相对无言的站着。
的场静司看起来没有一点讶异,花懒看着他黑沉如夜的双眼,心头不由泛起一丝临到终点的苦涩,但很快被她压下。
甩掉那些莫须有的情绪,花懒道,“小静,你有把握封印束樱吗?”
的场静司看了她一眼,沉吟道:“可能不行。”
“我上次和束樱交手,是在她负伤的情况下,再加上动用了禁术,即使那样我还受了很严重的伤。”的场静司顿了顿没说下去,微微掀起右眼上的咒符摸了摸眼睛,“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没有把握能封印她之后全身而退,如果只是杀掉就简单多了。”
花懒的眼皮跳了跳,的场静司很少有这样干脆承认做不到的时候,因为行事强横加上实力强大,以往每次花懒问他这种问题,他都会露出一副淡漠自信的笑容来反讽她。
这样的小静,这次却干脆告诉她不可以。
的确,从除妖上来说,封印一个妖怪要比杀死妖怪难得多,包括布置阵法和陷阱,还要有力量足够的咒符,束樱那种妖怪想让她乖乖走进封印之阵简直是天方夜谭。稍有不策,不仅封印不了她,还有可能让小静遭到重创,到时候花懒就算能为他治疗,束樱也不一定会给这个时间。
花懒无声的捏了捏拳,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么就全力击杀束樱吧。”花懒抬眼,手放在的场静司的胸膛上,神情坚定,“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