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如愿以偿地把自己给弄病了。可惜大病一场,却没了何家翎这位重要的观众,她觉得自己这波很划不来,简直是在活受罪。
徐俏眯着眼睛,像个傻子似的,直勾勾地看向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合照。
良久,她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了。
那人走到床边,不言不语。
徐俏盯着视野里出现那双黑皮鞋,奄奄一息地张了嘴,“戴婉。”
今天的戴婉,仍和往常无异——黑色齐肩短发,一身荷色碎花裙。
戴婉听言,缓缓蹲下身来,对着她释放了个大大的笑容,“你还好吗?”
徐俏恹恹道:“不好。”
戴婉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天亮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徐俏眼神空洞,“你骗人。”
“我没骗你。”戴婉将额头在她的手上,一本正经地说:“只要肯放弃,世上无难事。”
“放弃?”徐俏咧了咧嘴,“不可能。”
戴婉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唉,你这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啊。”
“我愿意。”
屋内有片刻沉寂。
戴婉盘腿而坐,捻了捻她的手掌,末了清闲闲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找何家翎?”
徐俏呐呐道:“我没有找他,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戴婉目光一凛,“你撒谎。”
“你管我做什么?”徐俏面无表情地说:“反正你已经不喜欢他了。”
戴婉愣了愣,“可他有什么错?这事和他又没关系。”
徐俏仰头定定地看着戴婉,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须臾,徐俏才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他……没错?和他……没关系?”
“对。”戴婉像是突然换了副面孔,冷淡道:“你的痛苦你一个人受着就好了,别去招惹他了。”
徐俏急促地喘了口气,抓着被子,撕心裂肺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
戴婉却是一语不发。
咳到最后,徐俏咳出了两行泪,她低低呐喊道:“凭什么!”
戴婉放开她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而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徐俏委顿在床角,焉了吧唧地趴了很久,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对门乱哄哄地响成一片时,她才发觉,原来已经天亮了。
很困,但是睡不着。徐俏烦闷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企图将自己给憋死。奈何她贪生,途中偷偷将被子掀了个口,露出两个鼻孔。
外头又下起了暴雨,雨滴肆无忌惮地砸在各处,噼里啪啦,没完没了。
徐俏听着雨声,却莫名觉得安心。她合上眼,尽量避免去想那些事情,可越是不想想,回忆越是清晰可见。与此同时,只剩酸水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响彻云霄。
再也别想安生了!
“我去。”徐俏骂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骂肚子,还是在骂其他什么。
她记得她原先也算是个半吊子的淑女,脏话是不敢说的,骂人也不大会,可自从遇见陆川浓那混球,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了怎么出口成脏。好在和他分开后,碰上的都是些文明人,她才将她那蠢蠢欲动的爆裂因子给压了下去。
徐俏唉声叹气翻身下床,拖着疲软的四肢走到厨房,从小冰箱里翻出了一袋速冻饺子,烧水煮熟。
她不怎么会做饭,平常不是点外卖,就是靠各类速食填饱肚子。好在她对吃穿用度不甚在意,所以常常随便吃两口,就算凑合了一顿。
煮好饺子,徐俏折回床边,蹲在床头柜前慢吞吞地吃了起来。这个长宽均三十公分的小柜子,既是徐俏的饭桌,也是她的办公桌。
吃到一半,徐俏就没什么胃口了。她放下筷子,从抽屉里边拿出一盒治疗感冒头疼的药,吃了两粒。而后瘫坐在地上,借着台灯的光,看起了资料。
她边看边翻出手机,结果发现了一通凌晨三点打来的未接来电。
第15章 15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半个小时后,徐俏拖着病体出现在了城中村一栋破楼的天台上。
入目是错横交错的绳子,上面挂满了衣服和被子。连下了几天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楼底下的人怕是天一亮,就赶着上来牵绳晾东西了。
徐俏拨开衣服,猫着腰来到了一间藏匿在此的屋子。
屋子是用木板和铁片随意搭建而成的,原先是来存杂物的,现在里面摆张单人床,也敢租给别人住了。
徐俏抬手拍了拍门。
没反应。
她再用力一拍,那脆弱的房门“吱呀”一声,摇摇欲坠,仿佛下秒就要裂开了。
“谁呀?”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等徐俏回复,那人便趿拉着拖鞋前来开门。
来人是个上身毛衣,下身花内裤的社会小青年,名叫蒋樟,长得很帅,做事也快,但却是个喜欢混吃等死的人才。
此时此刻,他正顶着蓬松的鸡窝头,倚着门框,满脸困顿地狂打哈欠。
徐俏盯着他的大张大合的嘴,淡淡地说了声,“你有两颗蛀牙。”
“屁——”蒋樟捂住嘴,瞪了徐俏一眼,“你来干嘛?”
“我还想问你,昨晚三点打电话来干嘛?”徐俏同他错身而过,进了屋子。
屋子很小,又处处堆满了杂物,一眼望去,简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徐俏就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头走。
“有王沁眉的消息了?”她直接问。
“嗯。”蒋樟关好门,重新躺回了他那拥挤的弹簧床里。
“人在哪?”
“就在香达。”蒋樟揉了揉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个纸袋子丢给徐俏,“不过她现在改名了。”
徐俏打开纸袋,看着照片上的人,怔忡了片刻。
蒋樟见她表情不对,随口问道:“你认识她?”
徐俏下意识地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蒋樟东倒西歪地坐了起来,“那不就好办了。”
徐俏不说话。
蒋樟“啧”了一声,因为实在是困,所以没有心情同她闲聊,于是摆摆手,做赶客状,“算了,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回去吧,小爷我要睡觉了。”
徐俏没理他,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沓薄薄的现金,走到他面前放下,“这次找人的钱,我先给你一半,其他的,我下个月再给你。”
蒋樟当即嗤之以鼻,“就这么点?留着自己买甜筒吃吧。”
徐俏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蒋美丽,我不差那口吃的。”
“徐俏——”蒋樟拖了长音,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再敢这么叫我,我丢你去喂鲨鱼。”
徐俏很是不屑,“得了吧你,照你这种速度喂,鲨鱼都要变成鱼干了。”
蒋樟气得直眉瞪眼,他向来是要被这发小压上一头的,但他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等闲不与她计较。
徐俏瞥了他一眼,又从包里拿出了袋冒着热气的包子和罐豆奶,老婆子似地嘱咐道:“蒋美丽,你别老犯懒,早点挣些钱搬出这鬼地方……楼下巷口里就有快餐店,别老是吃些泡面可乐,再不济点外卖也成……还有,不要天天熬夜到天亮,小心哪天猝死。”
前面说得都挺中听的,是个老友该有的样子,但这最后一句,蒋樟闻言又冒起了火。他一把扯过徐俏手里的早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徐俏坦然接受,拎起角落的垃圾,转身往外走。
蒋樟对着她的背影,缓缓说说:“何自堂那里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徐俏脚步不停,“暂时先不用,我自己会看着办。”
徐俏没有立刻下楼,而是在天台驻足了半晌。她若有所思地将纸袋里的资料细看了一遍,而后半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天空——那里乌云密布,黑沉沉的,这天晴还没多久,又有风雨欲来之势了。
徐俏原路返回出租屋,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事务所老板李旭的电话。
李旭是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大家都喊他老李,别看他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挺和善的一人。但他要求极严,还是那种古板老派的苛刻,凡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一张嘴,那阴阳怪气的损人法,能把人给活活怄死。
徐俏怕接他电话,他一打电话过来,准是让她办事。
果不其然,老李开门见山直接吩咐她,“徐俏,你准备下,等会儿跟我一块去鑫海。”
徐俏愣了愣,“怎么了?”
“有个买卖合同,得去处理一下。”
徐俏说:“几点?我直接过去好了。”
“两点半。”
徐俏一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不过这次去的是鑫海的分公司,在香达城的另一个区域,距离很远。她挂断电话,按下电饭锅的炖汤键,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向地铁站。
到了地铁上,徐俏累得快要虚脱了,一落座,气还没喘够,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了架。最后两方谁都不占上风,竟达成了友好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