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从没有弱点,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真正牵制得了他。他没有心,不要命,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如此一个野·兽·般的人,若以对付人的方法对付他,只怕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袁逸这个法子虽然下作,却也算得高明。”秦诺想到了侯府中的如玉和如眉,若是虞斌心无所属,也未必不会被此二女所迷惑。
皇兄在信中说袁逸所培之女早已无声无息地浸入各大家族,如今就算能够尽数寻得,也难一网打尽,
这些女子以柔克刚,心机百变,更兼妩媚风情,貌美解语,随便吹吹枕头风,都能在有意无意之间助袁逸达成目的。
“他的心眼儿也太多了。”秦诺才嘀咕了一句,就被言霆搂着腰抱到了怀里。
“你都不担心吗?”秦诺伸手扯住言霆的脸,看着他宠爱又无奈的表情,得意又害羞地缩回了手:“你要不要查查定州里头的情况啊?”
“怎么查?”言霆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儿:“挨家去查人家有没有娶妻,是否有纳妾?”
秦诺撇了撇嘴,苦恼地皱紧了眉头。
“不用担心,不算大事。”
“这还不算大事?”秦诺算是服了言霆这一副风雨不动的模样:“那你说什么才算大事?”
“我的糯糯晚上是想吃锅子还是想吃荷叶粥,这才是大事。”
秦诺看着言霆的脸,不管是脸色还是目光,都没有丝毫调笑调侃的意味。秦诺抿了抿唇,感动之余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为人君者不可偏爱,不可偏妄,你这话说出去是要叫人笑话的。”这话被秦诺说的有些感伤:“宫里规矩多,就算是皇兄皇嫂,也多受人诟病,仿佛天子之尊,生来就不配有人的感情,若不够克制,不够薄凉,便不算是个能统御天下的君王。”
那个至尊之位,偏生是世上最不自由的位子,纵权倾天下又如何,到底一身牵系,满身桎梏。
言霆深深看了秦诺一会儿,虽并未说什么让她安心的誓言,但那种眼神已经说尽了一切。
“晚上吃些清淡的,咱们喝些银耳羹罢。”
方才一直风雨不动的定王殿下此时却不由皱了皱眉头,秦诺看得直笑:“有那么难喝吗?你就那么不喜欢?”
说实话,言霆是当真不喜欢。那东西又黏又腻,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秦诺笑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掰了回去:“万一袁逸所图当真成功了,只怕到时有的麻烦,你真的不担心?还是说你已经有计划了,但是就要瞒着我。”
言霆摇了摇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如今之势,能踞一地的都不会是一无是处的庸才,若真的个个都会被美人计攻破,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觉得袁逸不会成功?”
“会有所收获,却不可能轻易实现所图。”言霆看着秦诺认真听讲的乖巧模样,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若按舅兄信中所言,那袁逸派出去的人大多都只能为婢为妾。而如今的世家大族,妻子之位多为门当户对的大家之女,这些家族盘根错节,利益牵系,不说其他,只说内宅争斗就会极大耗费这些暗女的价值。内宅尚且难随心所欲,又何论控制前廷?就算这些内宅主母镇不住这些暗女,可这些主母身后的家族却不可能让婢妾独大,到时只要是还有些头脑的,都不会为一女子而大动干戈。他们宠幸这些女子是为欲,欲可控,情才不可制。”
言霆耐心又温柔,秦诺听了这些事虽然心里说不上舒服,可被他这样哄着,很快也就缓了过来。
“袁逸这个人不好对付,或许你不怕虎豹豺狼,可他这种人手段阴损,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你……”
“什么人配什么招数。”言霆捏了捏她的下巴:“别怕,他会付出代价的。”
言霆是头一遭在这小姑娘脸上看到这般厌恶的神情。他虽早已查清过往之事,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戾气丛生。
纵然袁逸未曾真的伤害到他的糯糯,可只凭他的那颗心,就已足够让他生出杀意了。
言霆说好的陪她一天,可偏偏到了黄昏时分,前头的事还是把人给拽走了。
这回秦诺没有多少不高兴,更多的还是担心,方才虽然言霆没把事与她说清楚,她还是隐约听着了几句。
若是所料没错,只怕又要战起了。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秦诺一直记得当年信阳的下场,记得家破人亡时那种刮骨剐肉般的痛苦。
如今这般尚算不得大乱,一直以来,皇兄都在尽力避免山河染血,言霆也一直为着江山天下般般思虑筹谋,可只凭他二人的这番苦心,当真能保天下安宁吗?
兴亡皆是百姓苦,她只盼还有人能够像皇兄和言霆一般,能够暂且搁下私欲,求一条尽量稳妥的路。
傍晚时候已经慢慢凉了下来,秦诺背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游逛,偶尔停下发发呆,吃一两颗松子,慢慢地也就平静了下来。
晓风见公主神色和缓,慢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声。
秦诺果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看了过来,晓风苦笑了一下,不得不上前讨嫌:“殿下,袁通送来的匣子您还没瞧呢,到这会儿,袁通那儿已经差了几拨人来瞧了,您看……”
秦诺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她是真不喜欢袁家这对兄弟,大的是个禽兽,小的心思深沉又阴沉,没一个让人看了舒心。
“哦。”秦诺闷闷应了一声,拖拖拉拉地往回走:“那就瞅瞅吧。”虽然这对兄弟讨厌,可她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谁知道他们又能弄出什么幺蛾子,若是不看,也始终无法安心。
“奴婢已经看了匣子里的东西,是几味药材,有两样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还有一封信,还得殿下亲自去瞧。”
秦诺一面走一面点头,拧着眉头沉默着往回走。
绕出月亮门时秦诺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黄昏,几乎没有旁人的花园,还有这幽幽的哭声……
秦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伸手拽住了晓风的衣袖。
秦诺来花园时带的人不多,因着她平素喜欢来这里闲逛,因此言霆早早吩咐下了,凡是外男皆不可靠近此处,女眷在守卫确认了了身份后可入内一览。
初时的惊吓过后,秦诺好奇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晓风在旁小心地防备着,直到看着一个身着蓝衣的妇人和一个身着橙衣的丫头才双双停了下来。
晓风先时没把人认出来,直到那蓝衣妇人擦了擦脸,上前见礼时才看出了此人的身份。
“殿下,这位是简国公的夫人,姓陆。”
晓风一说,秦诺也就把人对上了号。她没让人行大礼,还伸手扶了一把:“这位夫人不必多礼,既是同来赏景,不妨一起走一段。”
陆氏脸上的妆也花了,若让她就这么走回去,只怕回头会生出闲言。
简国公窦则,博川窦氏的家主,秦诺对此人算得有些耳闻,他与言霆有些情分,这么些公侯里,言霆欣赏的人不多,窦则倒可算得一个,据说此人极重义气,当年沙场之上,与言霆颇有些同袍之谊。
既然窦则与言霆关系好,秦诺就自动将陆氏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既是自己人,自然要想法子体贴一二。
秦诺素来少饰脂粉,这会儿手上没东西,只好叫人去备些拿来,她也趁空与陆氏说说话,若是自己能解了她的麻烦也算好事一桩,若是不能,也只当尽了些心意。如今这样的情势,她也只能在这些事上帮衬言霆一些了。
秦诺样子长得乖,笑起来时很能感染人,陆氏与她略说了几句话,不觉也收了伤心的心思,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水盆脂粉一应物什都已齐备,秦诺拿出个小巧的白瓷瓶,从中倒了一粒晶莹的药珠儿出来放入了水中。
小珠入水即化,陆氏伸手在水中撩了一把,但觉水质细腻,沾到肌肤上,如覆兰脂。
陆氏这里方净了手,还未来得及洗脸,就看着国公府的丫头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仓皇惊惧地请陆氏即刻回转。
第71章 相误 流水落花两相误……
眼见着人走远了,秦诺才抿着嘴收回了视线:“悄悄去打听打听吧。”
晓风应了一声,想了想方道:“其实奴婢近来倒是知道些简国公府的事,就是不知与国公夫人今日的伤情有无干系。”
“是什么事?”秦诺心里好奇得很:“难不成是这位陆夫人与简国公闹别扭了?”
“倒不是别扭。”晓风笑笑,一面说一面起身引着秦诺回院:“殿下大约不知简国公府的旧事,您瞧着这陆氏,觉着她人怎么样呢?”
秦诺仔细想了想方才与陆氏接触的细节,半日才答道:“看着是个端庄贤淑的人。”
“简国公素爱娇弱柔美的女子,而这位陆夫人相貌虽算得上端雅,可也难称得上美貌。”
秦诺点点头,微微敛了眉。陆氏通身都是大家夫人端雅持重的气派,虽算不得十分美貌,可那股子贤淑温柔的劲儿也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