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废话。”言霆一脚踏在他的心口,撑膝俯身:“拿不到火玉兰,我让你们一个个的全都陪葬。”
他一字一顿,冷悍异常,没有一个人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那方才被他扔到幻境大殿里的人挣扎哭嚎,像是在经历这世上最恐怖的刑罚。
言霆却神情漠然,全然不将这些人命放在眼里。
他的手上身上溅了血,让他犹如从无间地狱而来,裹挟着暴·戾·和·杀·戮,让人胆寒。
就连秦景宜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要宝藏,也不要自己的命……我知道……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言霆掐着脖子提起,眼见着是要往大殿里头扔。
“王妃,王妃,他们手里头有王爷要的解药,王妃……”谁都不敢说话,江泠却不能不说。
先时为着能让王妃多撑些时日,王爷已经服用了太多药毒,这之后又进了地宫之中。
地宫常年阴幽闭塞,其间不知毒气几何,这原本是没有大碍的。可他身有旧伤,又兼药毒加身,再掺和上这里头的瘴毒,对身体就很不好了。
虽说这药毒并不是不可解,但总会留下暗伤,留下遗症,若能得了萧氏多年来炼制所得的雪蛤丹,那不仅如今的药毒无碍,就连从前的旧疾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这是付嵘,就是萧明那个小舅子。”秦景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往崔济身上带,顿了顿,有些事到底还是没说:“他手上应该是有药能够通过幻境大殿的,可不知道怎么,命都快没了,还不肯把药交出来。”秦景宜语速飞快,到底也是见过场面的,心惊过后,立刻把前后事宜讲了给秦诺听:“这付嵘不简单,用的一手好毒,怕是章先生也只是将将平手,你看他,只用眼就能把一个人的身体状况说得七七八八。”
“言霆哥哥!”秦诺从转角走出,不错眼地对上言霆看过来的目光。
言霆眉头倏地拧起,手上一松,只把付嵘丢在了一旁。
他压了压眉,见秦诺抬步往这里走,忙忙地便要往她身边迎,走了几步,他看着自己手上身上的血色,眉眼之间便生了几多犹疑。
秦诺毫无退避地向他走过去,见他眉目之间冷戾尽褪,多是无措迟疑,心头便忍不住地发软。
她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手,然后淡淡往他身后瞟了一眼。
“糯儿。”言霆这回是当真开始头痛。他最不愿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副形容。
他素来心狠手辣,刀剑染血,却不愿将这份冷酷残忍显露在她的面前。
江泠不敢起身。她做这件事时就知道自己是犯了王爷的大忌。
但她并不后悔。
她只是担心,担心王妃会因此心生隔阂,心生恐惧。
现在看来,好像是她担心的过多了。
“这些人就是当年参与地宫中事的人吗?”她像是并没看到这一地的鲜血尸骨,平素那么娇怯荏弱的人,此刻却冷漠的教人心惊。
章岳并不心惊,他颇为欣慰。
作为主母,就当有次胆量气魄,若是动辄大呼小叫,那怎么能成体统?
言霆也没料到秦诺会是这个反应。
他不知道有多担心她会怕他。
雪姑姑手里也拿着刀剑。她回头看了秦诺一眼,满目痛快地笑了几声:“就是这些畜生沾了我们姐妹的血,他们现在还在做这种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让他们去死,半点都不冤枉。”
秦诺冲雪姑姑笑笑,心里倒有些高兴。她总算不再那么阴阳怪气,也不再囿于过往,不肯挣脱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听说你还要自己进那大殿里去?”秦诺去握他的手:“你抱我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言霆也不想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在这里看着这些场景,他随手将沾了血的外衣丢下,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回走。
众人都松了口气。
一物降一物,这下子总算能有些转圜的余地了。
秦诺没有误会言霆,也绝不会怕他。
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他说自己冷酷残忍,可她目中所见,都是他治下百姓富足,安逸和乐。他不会轻易去伤害无辜之人。
今天她第一眼看到他那样冰冷狠戾的神情时,就丝毫不曾惧怕于他。
她心里只厌恶这些罪孽深重的人,心疼言霆还要花力气来教训他们。
这些畜生一个都不值得。
“手疼不疼?”回了石室,言霆将秦诺搁在榻上,自己半蹲在她身前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瞧。
秦诺两手搭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拿过他的手轻轻地给他呼痛。
“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秦诺两句话就把他心里的郁气打了个七零八落,又让他心生欢喜。
看着一个小糯米团子摆出这么严肃的神情来,言霆却只觉得她可爱可怜。
“这都是小事,以后不许你再这么不管不顾地动手。”秦诺让他起身,自己坐到了他怀里:“你方才在殿外看着我的时候傻乎乎的,怎么了,吓着了吗?”
言霆吁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真的有点怂。
他在她面前一直收起一身锋芒,就是不愿让她和自己有丝毫的隔阂生疏。今天他这副样子,连素日随他征战的下属都躲了老远,他怎么能不紧张,不害怕?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其他的都不要紧。”秦诺最甜如蜜,不多时就把言霆哄得颇为无奈。
他此时哪里还寻得着方才的杀意,心里也更决定今后多听她的,省得让自己身上的血气沾染了她。
“今后不许这样。”言霆把她揽在怀里,感受到怀中沉甸甸的重量,才觉自己的心口也被全然填满:“方才真没吓着?”
“我不怕。”秦诺仰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而且言霆哥哥身手这么好,脸又这么俊,方才你打人的时候别提多酷了。”
言霆被她逗得低低笑出声来。
“那个解药是怎么回事?”秦诺看着把人哄好了,忙忙地就开始问自己关心的事:“那个叫付嵘的又是喊着宝藏又是叫着解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言霆叹了口气,知道这事不能瞒她。
“反正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我不相信他们敢瞒着我。”秦诺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一张小脸绷起,却让言霆心头软了又软。
她连和他闹脾气都让他心生爱怜,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解药不过小事,天下名医何其多,我不会受他辖制。”
秦诺抿了抿唇,心知这事不能和他硬抗,便先搁下,另提起宝藏之事。
“不过是些沾了血的银钱,没什么好说。”
他轻描淡写,显然是还没放弃一定要越过幻境大殿的事。
若到最后还是没有结果,秦诺相信他一定会亲身上阵,他如今已经有些魔怔了。
“还有一件事。”秦诺知道他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没关系,她过后再问别人就是了。
她方才的话不是玩笑,只要她问,他的下属都不会隐瞒她。
他在外毫不避讳地向她称臣,好像他真的是尚公主的驸马,半分都不敢违拗。
他的态度决定了这些人对她的恭敬臣服。他们视他为主,自然也视她为主母。
“江泠都是为我们好,她又没有私心,王爷手下留情好不好?”
言霆剑眉微蹙,却难对她说出“不好”二字来。
知道他是不会重罚了,秦诺也就不再多说。
他总有他御下的方法,她不愿过多掺和,让他为她打破原则。
大殿前血气弥漫,江泠眼睁睁看着方才被言霆抛进去的人被蛊虫吞噬得脸骨头渣子都不剩,整张脸一下子惨白发绿。
老天爷,她就奇怪那些死在大殿里头的人的尸体都去哪儿了,闹了半天是都喂了虫子了。
蛊虫以尸为食,编织幻境,扰乱人心,现在看着,它们身上仿佛还带着一些腐蚀性的毒素,不然也不可能顷刻就将一具尸首融得连片衣角都看不到。
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想出这种法子来,光是想一想要踏进那座大殿,她整个人都开始起毛。
“章……章先生……”江泠从心底里觉得发寒:“这谁能进得去啊?蛊虫先织造幻境把人折磨死,再将尸体分而食之……”江泠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您看那个付嵘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万一他给的解药是假的,那……那进去的人不久惨了!”更别提王爷是打算自己亲自去取火玉兰的。
秦景宜也是心里头发毛,不过他还算能撑得住:“到时候我进去就行了,给我姐取药,没人比我更合适。”
章岳瞅着半死不活了还不肯交出解药的付嵘,冷嗤一声道:“也不用抢。”他看了看旁边看守付嵘的人,嘱咐道:“别让死了就行,别的不用管。”
付嵘的手脚都已经被折断,就剩一张嘴还算是利索。他这会儿也不敢多话,瞧着倒是一副死鸭子的样儿。
好像是有恃无恐。
究竟是作恶做多了,就是死到临头还不肯稍有悔改,不过也没关系。章岳优哉游哉地带着江泠和秦景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