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将剜下的那肉放进盘中,端上茶几,又剁成肉糜,就瞧着先生拿了馄饨皮,包起了那肉。
先生手套上尽沾了血,手法娴熟,做起这些活时,举止徐缓也从容。
包好了一枚馄饨,再包起下一枚,每一枚馄饨,大小一致,整齐地逐渐铺满在圆形的瓷盘里。
“邵汀渝。”
陆淮深抬眸,眉眼间是化不去的寒戾,声却不重,似玉清琅。
“这一盘生馄饨,你吃了,我就放你们走。”
一阵静默。
邵汀渝的眼底还猩红着,他记起了,被人抬到这里之前,他本来是站在那旧楼的走廊上,想等着白霁溪从那间房里出来,没防得住,忽然被钝器狠狠地击中了后脑,这才致使他昏迷。
偷袭他的那人,想必也是陆淮深的手下。
抬手摸了摸伤处,仿佛不在意,望着掌心低沉冷笑:“医生都是救死扶伤,你这算什么狗屁医生。”
沙发上的人,听了他的话却不愠不火,起身,唇边衔的笑淡薄,“我的身份先是阿霁的未婚夫,其次,才是工作相关。”
话音掷下,摘了手套。
而邵汀渝,看了看那盘馄饨,先是端起盘子拿起其中一枚馄饨,半晌后又放下,转而抓起一把来吃,没有咀嚼,生生地咽下去。
过程中,强忍着肠胃翻涌的不适,咽下了最后一枚馄饨,抛开了那瓷盘,瓷器应声破碎。
抹一把嘴,沾的都是朋友那块肉上的血。
雨意森冷,室内蔓延开的都是血腥气味。
陆淮深低着眼,只管解开袖扣。
有保镖上前递给他一本合同,他接过合同,翻看了几页,随即朝茶几上一放。
“你们经营的邵氏车行,使用权在你父亲手里,现在我买下了,我同时也就拥有了决策权。”
既然有了决策权,他便有权利关闭营业。
那一家旧车行,有着邵母的心血,也承载了邵汀渝的回忆,如今被卖,邵汀渝盯着茶几上的合同,指节绷得的青白,垂着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凶性爆发,他咆哮般骂了起来,颈上的血管全部暴起,被保镖们一把给架出去,保镖们利落清走了所有外人,将公馆的大门阖上。
公馆内恢复静谧。
二楼,亦是静悄悄的。
她合着眼,不知觉,一抹清凉浓烈的消毒水味飘荡来。
他的手则撑在她枕头边,倾下身,她这才睁开,听见他轻声的唤:“阿霁。”
他刚洗过手,消了毒,袖口平折着还未整理,小姑娘瞧了一眼,探出指尖将他的衣袖细细地捋好,陆淮深于是坐直,捏住袖扣在她的眼前系好。
她盯得目不转睛,像是喜爱极了,杏眸澄净。
这也是,为什么他挽着袖口,非得要上楼来在她面前整理的原因。
他再次俯身,衬衣微冷。
白霁倒觉得,这反倒符合他薄凉的骨相,却不等她说些什么,男人拨开她耳边的发丝,薄唇轻轻落在她耳垂上,辗转。
她不动,出声:“你又伤人了?”
楼下发生的,她隐隐约约能听见两三句,可她说了这么一句,他回道:“昨天那场车祸,差一点就伤到了你。”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长一长记性?”她接着他的尾音说着,微顿,她又冷声的对他:“陆淮深,我是律师。”
第三十章 【欢喜】 不走
“嗯。”
他应了声, 将她的额头轻抵,那目色深静,凝着细碎的光影, 愈发低的唤,“阿霁。”
这一声,白霁溪不由自主地软了软, 不说话了,静静地呼吸着。
他吻下来, 温凉的唇沾上她唇瓣,他略带寒意的气息如似支撑不住, 一瞬溃散,渐渐生了难以言喻的狂热, 这狂热足以能焚毁一切。
渐渐她浑身软烫,蜷在被褥里, 理智被灼烧的一塌糊涂,连他手指的温度, 也被她的皮肤暖的发起烫来。
脚踝在薄被下磨蹭,她伸手攀住了他肩膀,他渐渐吻住了她露出薄被外的肩头, 随后,把被角掖好, 将她整个裹得暖暖。
陆淮深覆在她身上,浅浅地亲她脸颊。
“阿霁……”紧牵她的手,衣衫齐整, 人却欲的令她心颤,对她呢喃着请求:“……好不好。”
好。
手指酸累,她也认了。
可是后来, 白霁溪发觉这狐狸说话不算数的。
明面,这狐狸温温柔柔哄着她,却执着她指尖,一次又一次,她浑身满沾了他的气味,他才满足了,穿上睡衣,将她简单的整理,让她带着他的气味,他再拿出毛茸茸的女式睡衣,在被褥里给她穿上。
毛茸茸的小姑娘气的不行:“说话不算数,你说好就一次的。”
阿霁头发变长了些,陆淮深一边愉悦地应,边扎好她的发。
她虽然炸毛的厉害,当被他抱起,隔着他的睡衣摸到他身骨,又见他被漆黑的睡衣衬托着,颈项处清冷洁白,如同顶好的玉。
她也就眨了眨,红了耳根。
他的阿霁,耳朵最是诚实。
陆淮深亲了亲她的耳根处,下了楼,客厅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没有一丝外人来过的痕迹,只有他的步声,他抱着她到了沙发前,放她坐进沙发里。
她许久没看过法制频道了。
他要去做饭,在他去厨房前,白霁溪欲言又止,她以前是觉得,他的法律学的比她通彻,但他一旦偏执,却是毫无理智可言。
可也清楚,她不能再提到邵汀渝。
电视上正放着新闻,她看不进去,目光转到厨房,可以清楚地望见他的背影,她看了看,又重新望回到电视机上。
过了会,主持人放出了公安通缉悬赏的名单。
在逃的嫌疑人之中,主持人刻重的描述起其中一位女性,说她是京都人士,犯下重罪时年纪处在三十二岁,已经逃十余年,所以,在照片中,这一位嫌疑人呈出的面貌便不甚清晰。
即便模糊,仍能辨出那姣好的轮廓。
她原本不以为意,渐渐,额角牵出刺痛,像扯住了太阳穴中细密的神经,在深处里,还有着什么,横冲直撞,喧嚣的厉害。
她一疼,耳边传来刀掉在砧板上的动静,是他赶过来,“阿霁?”
他又唤了几声,白霁溪低着眼皮,缓缓睁开,盯住了他指腹上新鲜的切口,恍惚了下。
记忆中,少年有一次同样伤了指腹,清洗过,血珠子仍会汩汩的冒出,她便拿很小的瓶盖装着,收藏下来。
如今再看着男人指腹上的血,她怔怔的,伸手摸了一摸。
他倒是高兴了,望见她的眼底只有他一人的倒影,他低笑:“阿霁。”空气泛着凉,雨像是停了,陆淮深在她眉心轻蹭了下。
狐狸略摇着尾巴,无一不是欢喜。
因为他笃定,阿霁一定是记了起来,少年时,她收藏过他的血,而他,真真切切的偷尝过她血的味道。
比她病入膏肓,但毫不自知。
于是忍不住又压着她,解开她睡衣的领扣,吻住了锁骨,渐渐埋入她心跳起伏的柔软心口之处。
窗外,湿透的树叶在滴着水。
酒店的包厢,室内有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可俯瞰着雨季里灰蒙的城市。
在这样高的地方,齐慧只觉得冷,缓缓地对丈夫道:“我想了很久,关于小溪失忆的事儿。”
“如果当年,是因为小溪撞破了陆家老爷子进行军火交易的现场,那陆家,也没必要非得要让小溪失忆,毕竟那时候,小溪年幼,她哪里能知道什么是军火,什么是生意。”
白文则也明白这个道理,嘴角微微一动,只听妻子又说:“除非,与陆老爷子谈生意的那人,那人身份,不同寻常,陆家是害怕小溪把那个人的脸给记住了。”
正说着,有人推门而入,推门的那人笑声温和:“久等。”
“陆三。”白文则见到是陆三进来,脸色当即就沉的很。
本来阴雨天,去哪都不便,只能待在这酒店里,他如今憋出了一脑门的火气,倒是齐慧,浅浅颔首:“三爷。”她语气倒平静:“三爷约我们过来,短信里说是会带我们去见小溪。”
陆三但笑不语,招了服务生过来倒酒,才徐徐的道:“明天是立秋了,恐怕这雨到了下午,还得再下一阵子。”
“晚上吧,晚上,我派人送二位过去。”
至于去哪,陆三没说,白文则夫妇也就没问,这一顿饭吃的静默极了,白文则给妻子夹着菜,没看陆三,仿佛自言自语:“我反正是不会同意,让小溪和那臭小子在一起。”
就是不知这话,是与妻子说的,还是与陆三说的。
齐慧听了,将他胳膊轻撞了下。
而陆三闻声只笑了笑,用餐时,礼仪始终端正。
直到搁在椅背上的大衣,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响铃声,陆三才搁下筷子,取出手机一看,眉目不动,看向白文则夫妇:“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拿着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出去,进了电梯,到了宽敞安静的地方,陆三的神色骤然寒了几分,将电话接通:“我说过,不准打这个电话。”
电话那端,女人轻笑:“三哥,我也是陆家的人,逃亡了这么些年,今天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我就想,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帮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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