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秦太医可傻了眼,难道自己是被太后摆了一道?可现在话已经说出来了,哪里还能再收回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谢玉倾身过来,一把揪住了秦太医的衣襟,激动的眼角都在抽搐。
太后说了,如实相告,秦太医便也不及细想,梗着脖子道:“长公主殿下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太后让我转告您!”好吧,搬出太后或许会好点吧!直到这样的宫闱秘事,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啊?秦太医有些担心的想,忽然很是后悔昨夜为何是自己值夜呀?竟然撞上这样的事?希望是公主和驸马婚前珠胎暗结,否则他的脑袋怕是难保了。想着想着脖子后的冷汗就涔涔而下,落进了衣领内。
谢玉的手缓缓放开了,他们成婚还不到一个月,可要是算起来……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莅阳失态时崩溃愤怒的大叫让他去问太后,莫非,她早就知道有了身孕?秦太医刚才不是说是太后让转告的吗?
就在他思绪纷飞时,听得耳畔秦太医说道:“长公主殿下胎象不稳,若不好好保胎,怕是……会有危险!还请驸马早做决断!”说完后急忙逃也似的退下了。
谢玉额角青筋忽的一跳,想起他查到的莅阳那天去靖平街一家医馆的事,心头不由得涌起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莅阳是想要偷偷把孩子打掉吗?只是因为来历不堪吗?可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莅阳的第一个孩子呀!
想到这里,谢玉立刻回身大步走了进去。
莅阳依然昏睡着,面容惨淡,眉头紧锁,即便睡着了双手也下意识的环抱着肩。谢玉心底一疼,俯下身将莅阳一把抱起就往外走去。
丹凤阁外的宫女见状忙上来道:“驸马这是要做什么?殿下还未醒呢!”
“你去禀报太后,就说我把公主接走了!她不舒服,应该回家去!”谢玉看也不看大步往外走去。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知道莅阳一定不想呆在这里。
太后听到宫女的回禀后淡淡笑了生,道:“知道了!”
宫女退下后,苏掌事走上来道:“您是想让驸马自己解决?”
太后点了点头,道:“谢玉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他抓南楚探子那是一抓一个准,一审一个狠,这件事也的确该交给他做!”
“可是,”苏掌事有些为难道:“殿下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肯下嫁的,若孩子没了,她岂会善罢甘休?”
太后忍不住笑了,道:“品媛怎么也糊涂了?如今连太上皇都没有了,莅阳她还能依靠谁呢?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哀家的监视之下,她能做什么?无论如何,这个孽种绝对不能留,谁知道南楚那边会不会知道了风声过来闹?”
苏掌事缓缓道:“还是太后思虑周全,虽说如今殿下已经出阁,却难保南楚那边不会以此为借口生事端。或许只有除去后患,才能真正确保大梁和殿下的名声吧!”
“谢玉是聪明人,他应该能做的干净利落。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太后淡淡道。
内廷司开始搭设灵堂、布置宫闱,尚宫局也着手为宗室王侯极其各部官员准备丧服了。因为太上皇抱恙并非一天两天,所以寿衣等一应用品提前都已经置办好了。
谢玉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把守各个宫门的禁军甲胄外都罩上了白衫,就连手中的兵器上也裹了一道白绫。刚才入殿祭拜太上皇遗体的时候都还没有多大感触,可如今突然看到满目的白色,谢玉才感到有些触动,莅阳的父皇驾崩了,她一定很伤心吧?可惜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马车出了宫门,径直往莅阳府驶去。此刻天刚蒙蒙亮,路上还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所以一路畅行无阻,没过多久便已经到了府门外。谢玉抱着莅阳下车时,侧门便已大开。原来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此刻府邸的门匾和灯笼都蒙上了一层白纱,家丁们正收拾梯子呢!
谢玉刚进门就吩咐人去请大夫,然后抱着莅阳大步往后堂走去。
齐嬷嬷听到宫人禀报说莅阳回来了,急忙迎到了过厅的廊柱下,一眼就看到谢玉抱着莅阳匆匆过来了。
“见过驸马,殿下怎么了?”齐嬷嬷过来行礼,有些担心的问道。
谢玉瞪了她一眼,齐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同殿下一道瞒着我,这是在害她!”谢玉冷冷道,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齐嬷嬷怔在原地,他……知道了吗?可这态度似乎不像生气的样子呀?还是等莅阳醒了再问吧!
☆、泪红云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莅阳醒来的时候,听到屏风外谢玉和大夫的声音,无非就是嘱咐一些孕期的忌讳等。谢玉好像听的很认真,还不时的问这问那!
莅阳缓缓舒了口气,觉得压在心头这么长时间的石块似乎终于搬开了。他知道了也好,现在把话说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夫出去之后,谢玉便匆匆进来了。
莅阳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便把脸转到了内壁,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谢玉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满是欢喜和激动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了,你为何一早不告诉我?莅阳,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母亲盼着个孙子已经盼好久了,我刚给她让人给她送了个话她就急忙过来了,刚才你一直没有醒来,所以她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大夫说你现在身体太弱,胎象不稳,要好好补一补,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伤神……”
莅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竟然一时缓不过来,却见谢玉忽的又俯下身来轻轻抱住她的肩,把温热的脸颊贴在她额头柔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即便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不是很光荣,可也是我们的骨肉啊!我现在才明白你以前为何不愿意看大夫,你定然是恨我,才不想要孩子的吧?莅阳听话,不要这样,孩子打掉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这段时间本就虚弱,不能再受损伤了。”
莅阳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忽然间明白谢玉到底误会了什么,她想要解释,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好像僵硬了一般,张了张嘴,竟似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告诉谢玉这不是他的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早就离开了他们,她想告诉谢玉她便是为了保全孩子才嫁给他的。可不管怎么努力她都无法说出话来,竟仿佛梦魇了一般。
谢玉也发现了莅阳的异样,他抬起头,只见莅阳脸涨得通红,胸口急剧起伏,竟像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莅阳?莅阳?你怎么了?”谢玉这下子可是慌了手脚,莅阳又喘了两口气忽的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有些事看上去很简单,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真真到了眼前才发现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难。
莅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神情和蔼慈祥的妇人,定了定神,果然看到榻边坐着一个身穿紫檀色长寿纹褥裙的妇人,正是谢家太夫人。
“殿下可算醒了?”谢夫人缓缓站起来福了福身,莅阳想要起身阻止她行礼,却浑身虚软无力,谢夫人笑着道:“这是在公主府,自然以国礼为先!”
“来,先把药喝了!”谢夫人倾身过来,将莅阳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上引枕,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杯子道:“先喝口水润润喉。”
莅阳也正觉得喉中干涩,忙低下头喝了几口温水,只觉得谢夫人实在很贴心。
谢夫人这才接过药盏,莅阳不好意思让长辈侍候她喝药,勉力要去接,却被谢夫人拿开了,道:“殿下才醒来,双手必定虚软,好好坐着别动!”
莅阳乖乖的坐着任由谢夫人喂了一盏药,说什么都不让她侍候自己漱口。谢夫人却执意如此,莅阳拗不过只得跪下道:“求母亲莫要折煞我。”
谢夫人也敛衣在榻前跪下,莅阳这下可是吓坏了,起身便要去相扶,可身体毕竟有些虚软,竟一下子扑到了谢夫人怀中。旁边侍候的侍女见状,忙躬身退了出去。
谢夫人扶住莅阳,叹了口气,情真意切道:“殿下有身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我没有管教好儿子,让他做出如此禽兽行为,本该万万没有脸来求殿下的。可老天仁慈,让你们终成连理,即便是再有怨愤,孩子也该保下来的。”
莅阳忽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眼泪疯了般往下流,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玉啊谢玉,你为何要撒这样的谎?你这样做,让我在无退路了!
谢夫人也落下泪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我们夫妻没有管教好儿子,才会让他品行不端,做出这样的事。当初得知他爬殿下窗子的时候他父亲便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吧!千错万错都是玉儿的错,殿下千万要保重身子,别为此自毁自伤。您是天家贵胄,金枝玉叶,却没有将他高发与太后殿前,反倒肯屈尊下嫁,我们本就不应该再有过分的要求,但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不生下来怕是会影响以后的子嗣。殿下仁慈,还请莫要伤及无辜!”
莅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明白谢玉到底跟谢夫人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可谢夫人应该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便将自己那夜的酒后失德归于他自己身上,请谢夫人来宽慰她。可他哪里知道,谢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