莅阳自小调皮,爬树抓鸟下湖摸鱼的勾当没少干,每每早上宫女给打扮齐整,晚上回来卸妆的时候钗环首饰总要丢的八九不离十,就连耳坠也经常剩下一个。那时候太后还是皇后,看到她这样暴殄天物实在心疼的不一样,便命宫中织造坊专门给她做一些轻便的首饰,不像沉甸甸的宝石金玉那样容易滑落的。后来就有别出心裁的巧手绣娘用色泽艳丽轻薄的绢纱裁成头花,串以极细的金丝再配上小珍珠之类,做的美仑美轮,固定在发针上。那以后,莅阳就一直戴着宫中专门给她做的头花一直到及笄。
大约是习惯了吧,所以除了重要场合之外,她一般都不戴珠玉翡翠宝石等,反正她妆台底下匣子里的花,可以一年四季都不重样的。
“我知道,今儿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大家一起玩呢,没那么多将就。你就挑轻点儿不会坠头皮的,这几个就行了。”莅阳随手点了几个细巧轻俏的头钗道。
很快就收拾停当,换上轻绫窄袖衫和绯色石榴裙,系上披风就带着书雪和晴岚出门了。
猎宫南面的草坡上已经聚满了人,地势稍高的平台上已经设好了棚帐和坐塌,中间的黄盖伞下自然是梁帝的龙座,其次是宸妃的位子,两边依次是晋阳长公主家、纪王府、英王府等皇亲国戚位子。
“莅阳姑姑也来了?”小皇子中有人看到她过来了,不由得高声喊道,其他几个人也欢呼起来。
以往莅阳可是同他们玩的最疯,所以一帮小鬼头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一起的小伙伴那样热情。
莅阳双手交叠在腹前款款而来,裙角在风中冉冉浮动,倒是难得一见的端庄优雅,也没有挥手致意,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莅阳姑姑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胖乎乎的四皇子景宣挠了挠头发道。
“大约是今天人多,所以姑姑要庄重些。”三皇子景亭琢磨道。
“难道以往人还少了吗?”一边的景桓没好气的呛了一口景亭,然后小跑着迎了上去,微仰着头道:“莅阳姑姑,内廷司准备了好多风筝,花样多着呢,您快来选一个,不然一会儿就被别人抢完了。”
“哼,就他会拍马屁。”那边的景宣没好气道。
“我看莅阳姑姑未必理会他,”景亭小声道:“前几天我听到皇祖母跟苏姑姑说好像要给莅阳姑姑选驸马了,当然不会在和我们一起玩了。”
“真的吗?有了驸马以后,莅阳姑姑就会和晋阳姑姑一样不骑马也不放风筝了吗?”六皇子景礼歪着头问道。
“不知道,回去问你母妃吧!”景宣小声嘟囔道。
那边景桓陪着莅阳落座,又磨了半天,似乎并无什么成效,便悻悻的过来了。
“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拍马屁,现在拍到马腿上了吧?”景宣叉着腰得意的笑道。
景桓很是气恼,把就将得意的景宣推倒在地。
景宣气的哇哇叫,最年长的景亭忙过来劝架,扶起景宣道:“你们别闹了,父皇和宸妃娘娘很快就来了。”
“父皇来了,父皇来了!”最小的景礼忽然叫道。只听得一阵欢声笑语,就见那边梁帝在宸妃和晋阳长公主一家的陪同下过来了。
“喂,那景琰真不要脸,老是黏在大皇兄身边!”看到拉着景禹的袖子正和他怀里的林舒说话的七皇子萧景琰,景宣很是生气的举了举小拳头道。
“别发牢骚了,接驾吧!”景桓又趁机推了一把,好在景宣这次有防备,所以没被他推倒。
莅阳也起身和大家一起跪下接驾。
“都起来吧!”梁帝心情好像还不错,笑呵呵道。大家都谢恩起身,只有莅阳在书雪和晴岚的搀扶下呲牙咧嘴的慢慢起来。
“莅阳啊,”梁帝笑着望了过来道:“今天秦臻在禁军里挑出了几个高手,知道你肯定不服气,要不你也来比一把?”
莅阳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偷眼看到那边晋阳长公主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更加气恼,只得闷闷的谢恩道:“多谢皇兄抬爱,臣妹今天还是观战吧!”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她说她要观战,不上阵了。这丫头转性了,哈哈哈……”
“莅阳这几天的确安静乖巧了不少。”一边的纪王笑嘻嘻附和道。
“是乖了不少,可惜母后没来,不然定会万份欣慰的。”梁帝打趣道。
晋阳长公主和宸妃等都是忍俊不禁,只有几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面面相觑。
各自落座之后,又寒暄了几句,就有禁军抬来了做好的风筝,梁帝率先挑了最威猛的火麒麟风筝,抱着林家的小殊,和挑了仙鹤的宸妃以及挑了飞鹰的晋阳长公主一起走了。
他们一走,气氛立刻就活跃起来。
那边纪王挑了个蜜蜂,英王挑了个燕子,景宣是蝴蝶,景桓是蜻蜓,景亭倒是随便拿了一个,景礼年纪小,就找最好看的,拎了只色彩斑斓的花凤凰,结果被哥哥们笑惨了,窘迫万分的放下找了个站在祥云里的白胡子老神仙,跟着他们跑了。
“殿下要不也选一个吧?”书雪看莅阳端坐在那里生闷气,便俯下身问道。
“不了。”莅阳赌气道:“说了观战就观战。”
“殿下何必跟陛下置气?”晴岚忍俊不禁,想了想又道:“陛下也是开玩笑的!再说了,殿下又不跟他们真的比,就是拿着玩玩而已。对了,奴婢家乡有个说法,放风筝还能许愿呢,放的越高,离天越近,那样许的愿越灵。等放到最高处,把线绞断,这样愿望也就伴着风筝飞向了神仙们住的地方。”
莅阳神色不由得有些松动,但是话已说出,便不好再改口了,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晴岚心领神会,和书雪相视一笑,正色道:“殿下定然是不想玩的,这样,奴婢帮殿下去拿一个吧,一会儿坐的实在无聊想玩了再玩吧!”说着走到那边去挑。
莅阳努了努嘴,道:“你们随便。”
不一会儿,晴岚苦着脸过来了,手里拎着一只寒蝉,道:“都被人挑的没剩下几个好看的,什么老虎狮子的能飞起来吗?这也能做成风筝,内廷司真是越来越敷衍了事了,奴婢就挑了这个蝉,虽然非得不是很高,但至少有树梢那么高了。”
书雪差点了没笑出声来,怕莅阳生气,便使劲忍住了。
“这有什么关系?”好在莅阳并非很在意的样子,悠然道:“说不定这个蝉拿在本宫的手里,比那些鸟啊鹰啊的还要飞得高呢!”她将那只寒蝉接过来放在膝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笑看着远处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奔跑的身影。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身紫袍的梁帝一手抱着林殊在教他放风筝,眼神却似乎一直落在被宫女包围的宸妃身上。姐姐晋阳和姐夫林燮在另一边,晋阳牵着线跑,林燮给她托举着,大约是风向不对,风筝不停的跌落,林燮就不厌其烦的再给举起……
莅阳忽然觉得好孤独,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环顾四下,哪里都看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好在总算见过一面,也不枉来了这一场。
“你们俩去找个人少的开阔地方,我可不想和别人碰在一起。”莅阳挥了挥手道。
书雪和晴岚依言去了。
莅阳叹了口气,从发上拔下一根钗子,用细细的尖头在竹骨架上划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她是不敢写下他的名字,包括他的任何东西。
不一会儿,晴岚就和书雪跑回来了。
“殿下,东南边有一大块地方人很少的,离陛下他们也远,不会冲撞到的。而且还可以看到山下草场的比赛呢!”晴岚很是激动道。
作者有话要说: 莅阳竟然戴花?太特码俗了吧?这么想的人可就错了,哈哈哈,好了,我不剧透。
☆、南歌子
不一会儿,晴岚就和书雪跑回来了。
“殿下,东南边有一大块地方人很少的,离陛下他们也远,不会冲撞到的。而且还可以看到山下草场的比赛呢!”晴岚很是激动道。
“好!”莅阳点了点头,忍着酸痛站起来,跟着她们缓缓迈步过去了。
莅阳脚下虚软,走的并不快,所以整好借机暗地里观察周围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宇文霖的人影。
也不知道皇兄今年是怎么了?春猎这么重要的场合,非要把别国的质子带过来,就算是为彰显大国风度,那你也好歹摆到明面上让大家都看一下啊?可如今谁知道关在哪里呢!如今她身边也没有趁手的人使唤,根本就无从打听宇文霖到底身在何处。
三人沿着山坡往斜下方走,渐渐的远离了刚才的高台,梁帝等人的身影也越来越远,可是那九安山底下的草场却是历历在目,只见到处都是黑点一般的身影,空中更是万鸟群集般的壮观,有些人手巧,竟然能在风筝上带上鸽哨一般的东西,迎着高空的风啸唱九天。
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或许也只有那些年轻士兵们放的那种样式虽然不好看但却又大又结实的硬翅风筝才能装上哨子吧,像这些蝴蝶、蜻蜓、金鱼之类轻巧好看的,压根就不承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