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萧嘉懿,他站在公交站牌边,目光刚好与我相撞,也就是那一刻,我看见他紧缩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人,我没有把陶婉怡带来。”
他冲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知道。”
“你为什么躲着不见她?她那么漂亮,那么爱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江蕙。”他忽然就变得严肃起来,像是面对一道数学题那么面对着我。我想,他早已在心里把这道数学题反反复复地演算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他一直未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于是这个问题就这样成了一道难题,缠着萧嘉懿,也缠着我。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我就知道萧嘉懿会把问题转移到我身上来,从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要放过我,这样也好,我们迟早都会摊牌,迟早都会面对,逃是逃不掉的。
“陪我看看校园的风景吧,我好久没来了。”
萧嘉懿跟在我的身后,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身影拉的很长。不过,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那些长长的身影就被路边的梧桐树垂下的阴影所掩盖住了。
郑州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或许就是梧桐树了,粗壮的树干笔直地立在马路的两边,像保家卫国的战士那样英姿飒爽。我念高中的时候总会做2路公交车来到这里,带着某种规律性地游荡,一波又一波放学的孩子从我身边聚聚散散,天真无邪的样子总会让我想起萧嘉懿,想起那些被时光掩埋掉的小游戏、小玩笑。
还好,虽然,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不断地拆掉陈旧的建筑,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势向世人显摆着它的魅力,但是,它终究还是保留下了那些古老的梧桐树,像是包容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包容着它们。
小学早已放学了,阴凉的街道没有太多的吵闹与喧哗,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背著书包,吸允着雪糕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彼此分享着手中融化的雪糕,快乐的像个天使。其中有对小情侣,在看见我和萧嘉懿之后脸上闪烁着诡异的笑,那个调皮的男孩子朝我们晃动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俏皮的厉害。我顺手就抓住了那个男孩子的衣角,像个咄咄逼人的老师那样看着他,他显然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你不会告诉我班主任吧?”
“不会。”我松开了手,半蹲了下来,“你要好好对她哦,保护她,不要让她受欺负。”
那个男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来做某个承诺似地,坚定的语气毋容置疑,“姐姐,我会的。”承诺完了之后他把脸转向了萧嘉懿,模仿着我的语气说:“你也要好好对姐姐哦,保护姐姐,不要让她受欺负。”
第8章 8.我没有说谎
是这样的,我没有撒谎。
早在萧嘉懿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另一个人男人结了婚,或许你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是谁,没错,你猜对了,是唐齐铭。
那是2011年3月份的时候,我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清早,阳光很好。我穿着睡衣拉开了卧室的房门,我已经习惯了在屋子里穿着睡衣游走,哪怕唐齐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也毫不忌讳。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正在拖地,红木色的地板被湿漉漉的拖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线,像是被雨水淋洗过一般,透亮的很。
唐齐铭拖地的样子很专注,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有那么一刻,我的眼前像放着快进电影一样放着我和唐齐铭的生活,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什么情意绵绵,平淡的如同饮啄白开水,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貌,平平淡淡,相依为命。
我已经开始把相依为命用在我和唐齐铭的身上了。我们两个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一般,各自舔舐着心头的伤口,忍辱负重而又顽强到底地活下去,幸福这个概念渐渐被我们淡化了下去,存活下来的却是寂寥的岁月。
这样的岁月里没有太多奢侈的念头,商场里打折的商品都会让我们兴奋一个晚上,我们推着购物车,像结婚多年的小夫妇那样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选购商品,对比价钱和分量,斤斤计较地学着过日子,虽然我们还只是室友。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豁然发觉,原来我和萧嘉懿越走越远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他在天上,我在地上,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我爱他,也只能是我心底唯一的秘密了。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酸,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冒,唐齐铭就是这个时候停下了手中晃动的拖把,走到了我的跟前,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微地晃动着我的身体,问我:“江蕙,你这是……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他,眼前朦胧一片,我说,“唐齐铭,你说,如果2012年是世界末日,你会怎么办?”
唐齐铭显然是被我的问题愣住了,他拉了一下拖把,让它平缓地靠在墙壁上,等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他就笑了,没有声音地笑,他说,“江蕙,你真滑稽,大清早醒来就想这些无聊的问题。”
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擦了一把眼泪,继而看着他说:“说真的,我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是畏惧在死亡之前我依旧一无所有,我计较的并不是功名利禄,那些都是虚的,死了之后带也带不走的。我计较的是,如果2012是世界末日,那么我的世界连温暖的希望都没有了,我坚强地活下去就是为了寻找温暖,寻找某种让我赖以生存的希望和寄托,我不想这么冰冷的死掉,到了另一个世界那该多孤单啊、多冰冷啊……”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它们最近很廉价,动不动就喜欢往外冒。
唐齐铭一把就将我揽入了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忽然就想起了萧嘉懿,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些童真和快乐,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我一个劲地把眼泪和鼻涕抹在了唐齐铭的身上。他并不计较,宽慰我说:“就算2012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也用不着怕,我在陪着你,全世界的人都在陪在你。”
我不哭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说:“萧嘉懿,你今年多大了。”
“22。”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小时候上学比较笨,总是留级,班里的同学都叫我‘留级狗’,于是现在光荣地迈进了大龄男青年的行列。”
“很好,”我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出来,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组织着语言,我说:“唐齐铭,你愿不愿意娶我,就现在!”
唐齐铭显然是被我的问题吓住了,他心里肯定在想:这唱的都是哪一出啊,恋爱都省略掉了,相亲的环节也不要了,直接就结婚?!他肯定是在心里笑话我,或者认为我是个张扬的女孩子。我管不了这些了,我就是想结婚,特别想。这样,我就能永远地把萧嘉懿封锁在我的心底,这样,就算2012年真的是世界末日,我也是有家有室,不是孤单一个人去面对。
“你爱我吗?”半天之后他张口说话,像是要检验一道产品那样检验我。
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日子,我们不谈爱,爱都是虚的,也不能当饭吃,我们只谈过日子,只有日子才是实在的,每一分每秒,都是实实在在的。就算2012年真的是世界末日,我也甘心,过一天算一天。”
唐齐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我,像是在按下确定键那样问我:“江蕙,如果你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而感谢我,我想,你不必这样。”
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上次那件事情”,但不是现在,那些都是后话。现在,我只想结婚,像宣告独立那样向这个世界宣告我不是孤军作战。
“唐齐铭,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开始咆哮了。
唐齐铭“哦”了一下,接着看着我说:“什么时候?”
“就现在!”
“你确定?”
“确定!”
“你不会后悔?”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废话!”我爆了粗口,然后扭头钻进了卧室,换衣服,洗漱,找到各类证件的时候唐齐铭已经在客厅里等着我了。他坐在沙发上,见我出来,他站了起来,“江蕙,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扬着手中的户口薄,考入大学那一年,我就把自己的户口从江采文的户口薄转了出来,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像此刻我要跟唐齐铭去办结婚证,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不仅是江采文,连杨姗姗我都没有打算告诉她。这原本就是我和唐齐铭两个人的事情,有我们两个,这就够了。
唐齐铭不再说话了,他跟在我的身后关上了门,门阀的撞击声在空荡的楼梯里很响,带着某种歇斯里地的吼叫,但是这声音很短,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像我当初关上江采文房子的门阀一样。
后来,楼道里恢复了寂静,仿佛那道沉闷的声响根本就不曾来过这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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