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九安山震动了起来,蒙挚按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将禁军戒护范围缩小,快速沿山道、沟堑布置下数道外围防线。
幸好此处本是皇家猎场,山道以外可行人的小径全被封死,猎宫周围草场外有天然山溪围绕,坡度适宜,山木甚多,采石也便利,叛军如果想从无路的崖坡爬上来攻击,一些擂木滚石他们都受不了,因此可以将防线缩得又紧又密,抵除掉一部分敌众我寡的劣势。
“什么?这些叛贼叫嚣的是什么?”听着警使地奏报,梁帝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全身一直不停地在抖动,“你……你再说一遍!”
萧景琰镇定地站在父亲身边,道:“叛军打地旗号是说,儿臣作乱胁持了父皇,所以他们是来勤王保驾的。”
“你什么时候胁持了朕?”
“叛军谋逆,总要有个由头。将来他们可以说,来救驾之时场面混乱,虽剿灭了儿臣,但父皇也被儿臣所杀。那时无有太子,自然是按皇后诏命立新嗣。”
“妄想!逆子,逆子!”梁帝怒吼一声,又强自稳住心神,看向身边这个儿子,“景琰,叛军逼近,你有什么办法?”
“儿臣以为,此时移驾离开九安山无异于自杀,只能趁叛军还未能合围之前,一面准备坚守,一面派人去调援兵。”
“好!好!朕这就写诏书给你……”
“父皇,没有兵符调不动纪城军地。”
“为什么要调纪城军?最近地援军应该是帝都的禁军啊!”
“父皇,叛军就是从西边过来地,难道您到现在还以为,去帝都求援有效果吗?”
梁帝用手按住冷汗涔涔的额头,无力地瘫坐在椅中。
一直坐在他身旁的静妃适时插言道:“纪城军与帝都两处都求援,看谁来的快些不更好?”
“说的也是。”萧景琰点头道,“为了避嫌,儿臣不能去帝都。请父皇赐兵符,儿臣会在五日内率兵前来护持父皇母妃。至于帝都那边,请父皇自派心腹之臣前去求援,如果有援兵到来,算儿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没有,父皇也可以把真相看得更清楚。”
情况危急,此时已容不得丝毫犹豫,何况静妃在身边,梁帝倒不担心靖王不以最快速度赶回,所以只沉吟了一下,他便亲自进内帐取来半块兵符,郑重交于靖王:“景琰,江山社稷现在你一人身上,途中切记不可有失啊!”
“是!儿臣定不辱命。”萧景琰跪下行了大礼,起身抓过言蓁手里的披风,迎风一抖,一边系上肩头,他深深地看着妻子,无声地做了两个“等我”的口型,便大步向殿外走去。
言蓁看着萧景琰的背影,她的腰杆地笔挺地跪在梁帝面前。
“父皇,儿媳愿戎装上阵,在景琰回来之前,守护父皇和母妃。”
梁帝本不想让言蓁冒险,可想她常年在外随萧景琰打仗,又是天机老人的弟子,也就应允了。
“好孩子,你快起来。”静妃看了梁帝一眼,上前扶起她,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言蓁对她点了点头:“阿玖就拜托母亲了。”
她知道他们兵力悬殊,如今已经是背水一战。
也许是讽刺,当血腥的气息逼近时,天气却异常的明媚,冒出新绿嫩牙的树隙间,点点金色阳光轻俏地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煦的感觉。
蒙挚仗剑站在禁军防线的最前方,不动如山。
战场上出身的他知道,当十几倍于己方的敌人黑压压一片蜂拥而上时,那种压迫感是惊人的,一旦士兵们承受不住产生了怯战情绪,一溃千里的局面随时都会出现,所以他必须要一身当先,激起大家的血勇之气,不能输在最开始那一瞬间的接触。
由于山高林密,道路狭窄弯曲,禁军又是装备精良,铠精盾坚,庆历军既不能用骑兵,也无法用箭弩开道,因此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握□□的步兵,枪尖雪亮森森,如林一片,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直扑而上。
密林之战,由蒙挚来守。
后面的猎场,言蓁已经布下了陷阱。
到了第三天,他们所有人都退守了猎宫。
在蒙挚和言蓁的强强联手下,庆历军死伤已有大半,可他们之间依旧兵力悬殊。
猎宫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
“你在穿着铠甲做什么?”言蓁皱着眉看着言豫津,“你跟着苏先生进去。庭生,你替我照顾好阿玖。”
“是,师父。”
“姐,你难道要我跟着殿里那几个老家伙待在一起啊。再说了你都在外面了,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躲在里面。”言豫津说道最后又是以往的嬉皮笑脸。
梅长苏留下了飞流保护言豫津,而言蓁身边也有琅玕珠玑,玳瑁琉璃则在里面陪着萧佑宁。
梅长苏进去之前冲着言蓁点了点头,言蓁会意。
此时的激战与前几天更有不同,因为它太近了,近到宫内的大人物们几乎可以闻到血腥的气息。
在叛军一波接一波的冲袭之下,箭矢用尽的禁军收紧战线,开始一道门一道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守卫。
由于这是大梁第一高手训练出来的最精锐战队的最精锐部分,也由于背水一战的血勇之气,一直战至深夜,叛军也只打进了最外围的一个偏阁。
“帝都的援军还没有到吗?”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寝殿中的梁帝喃喃说着,不知是在人,还是在自语。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尽管派去帝都搬兵的是他最信任的一个贴身御前待卫,尽管已接到侍卫的信鸽回复说他已顺利潜出重围,但期盼中的援军,还是不会从西边过来了。
“陛下请宽心,景琰会及时赶回来的。”静妃柔声安慰着,握住老皇颤抖的手。
由于怕成为目标,室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黯淡的光线愈发显得殿中人面如土色。
生性最是胆小的淮王早已忍不住蜷成了一团,颤声道:“如果被他们攻进来,他们真敢对我们……动手吗?”
“住口!”梁帝怒喝一声,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帝王风度,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出怯色,“这群叛军怎么可能攻得进来?朕信得过蒙挚,也信得过景琰!”
随着这声怒斥,室内沉寂一片,使得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更加刺耳,血腥气更加浓厚。
言蓁还不知里面的气氛紧张,她正指挥着那些轻工好,臂力足的兵把后宫侍女烧好的油,从城墙上丢下去。
当场就传来了敌军的惨叫。
“放火。”
“是。”
但着也只能抵挡一时。
听着宫门被撞得震颤的声音,言蓁心里一凛,她看着脸上凝重的蒙挚,拱手道:“大统领,此门乃是猎宫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我大梁的最后一道防线。我言蓁久闻大统领治军风采,今日与大统领和诸位一起杀敌乃是我言蓁之幸。”
蒙挚脸色凝重,他看了言蓁一眼,拔出宝剑:“此门乃是我大梁最后一道防线,现在敌人欲破我大梁。谁愿与我一同杀敌。”
“我等愿意。”
士兵们因为蒙挚与言蓁的话,士气大盛。
攻破了宫门,又如何?我们还有这道殿门,攻破了殿门,又如何?我们还有自己的身体。
只要一息尚存,就不算失守。
言蓁看着冲进来的人,神色一凛,手中宝剑一挥,直接取敌人的首级。
她答应过景琰,在他回来之前一定会守好母亲与阿玖。
她绝不会食言。
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霓凰来得时候,猎宫禁军已经死伤了大半,可叛军依旧没有攻进那道殿门。
言蓁有些力竭,左臂上也有了伤痕,她并没有跟着霓凰进去,而是扶起一旁的弟弟,从怀中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她微笑地看着他的眉眼:“豫津,果真是长大了。”
“姐姐,还是让人包扎一下你的伤口吧。我不碍事的。幸亏有琅玕哥哥和飞流。”言豫津虽然有些疲累,到底是男儿,扶着她走进了宫殿。
“母亲,母亲。”萧佑宁看到言蓁与言豫津,立刻拉着庭生跑过来,她有些害怕,紧紧地抱着她的腿。
“母亲的阿玖,真是勇敢的好孩子。庭生照顾阿玖辛苦了。”言蓁摸着萧佑宁的脑袋,温柔地哄着。
庭生看到言蓁手臂上的伤,上前去哄萧佑宁。
言蓁则是上前行礼,她腿还没弯,就被梁帝亲手扶起,道:“好孩子,辛苦了。下去让太医好好包扎一下吧。”
“不过是皮肉之伤,只要父皇和母亲安好,儿媳便可放心了。”言蓁礼数做足,退下时,她看了一眼父亲,对他点头。
言阙神色复杂,看着她边走还在流血的手臂心里叹了一口气。
“姐姐。”
言豫津陪着她一起去太医哪里。
“豫津,言氏一族,陛下会看在你我姐弟二人奋力杀敌的份上,不会株连,算是保下了。日后就得看你的了。”
“姐姐,我明白。”言豫津点头。
言蓁扭头看着已经长大的弟弟:“你已经长大了。若有喜欢的姑娘就成亲吧。”
“姐姐。”言豫津窘迫地叫道。
言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