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萧景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去想象这个变化的过程,一想,就是比无星无月的夜色还要深沉黑暗的痛苦。
他发现他真的愚笨的可以,霓凰待他与众不同时,他没有怀疑;蒙挚来讨书时,他也未曾又过这方面的联想;卫铮异常爽快地答应听从梅长苏时,他也只是差异;就连母亲见梅长苏时的失态,他都……
“霓凰,蒙挚,卫铮,母亲,他们都不知道。阿蓁,唯独我,唯独我不知道。”萧景琰说到最后,多年来的坚毅和隐忍在方才那心神交战之中,已经全然崩塌,他的心房已然崩溃,到最后泪不成泣。
“景琰。”言蓁把他搂在怀里轻言细语,“他对你的期许与别人不同。你明白吗?”
萧景琰怎么会不明白,正因为他明白,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母亲说,那个药是问你拿的。你知道了是不是?”萧景琰看着在烛光中柔和的妻子,见她点头,又问,“他熬过来了,以后会这么样?会好吗?”
“好?什么叫做好呢?”面对萧景琰的希翼,言蓁抿着唇,“对于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得。”
番外 情非彼情
云珂去世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京城。
林燮在云珂去世的当晚,就翻墙去了言府,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自从他弱冠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
如今为了兄弟,顶着被妻子嘲笑,他还是做了。
“林将军您来了。”言府的福伯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他带着林燮一路去了书房见了言阙。
林燮第一眼看到言阙时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这个颓废凌乱的男人,真的是当年只身退敌的国士吗?
“阿阙,你……你怎么样?”林燮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见到这样的言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我怕是好不了了。”言阙神色漠然地捶着自己的胸膛,语气仓皇,“如此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说什么胡话呢?”林燮原本还想安慰他两句,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两条剑眉倒竖,“阿蓁年幼,豫津更是尚在襁褓。你为人父,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燮你有所不知,我是真的心灰意懒了。如此的朝局,”言阙冷笑,最终没有说出如此的君主,“到了阿珂死了我才明白,这样的世道又有什么意趣呢。阿珂,阿珂她,她……”
想到了云珂因何而死的言阙,心中的悲怆便是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天纵英才,少年国士,未满四十就已经封侯的男人,此时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他真想道一句,阿珂死的不值,可却不敢唐突她的心意。
林燮想起了明媚如朝阳的云珂,年幼时这个肆意张扬快乐无比的孩子,如今却冰冷了躺在灵床上的少妇,心中不免戚戚然。
“阿珂她,若是在世,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她希望你好。”
“我还答应她,等她病好了,我还答应了阿珂,带她去踏春。”言阙闭着眼睛,“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的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就这样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宸妃虽然说昔年的挚爱,只要她安好,他便放下了。他的余生只想和她一起过,相敬如宾也好,举案齐眉也好,相濡以沫也好。
他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生死两茫茫的结局。
他也未曾告诉她,昔年她嫁他之时,他的心没有抵触,也不曾平静,心中有一丝对她的期待和愧疚。
若共度余生的妻子是她,他也愿意接受。
他掀开红盖头时,凝视着她的容颜,他心中只想好好的同她过下去。
当时的他没有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林大哥,我要为阿珂守一年的孝,然后履行我的承诺带她去看她生前想去又没有去的地方。”言阙自认他负她良多,对于生前的承诺他实在不想违背,“父亲年事已高,蓁儿虽然懂事但还年幼。请林大哥帮忙照看我的这两个孩儿。”
“你我年少情谊,说什么请字这么见外。你放心吧。”
林燮陪着言阙喝了几杯,便打道回府了。
只有言阙摩挲这白玉酒杯,对着寒夜中的冷月,喃喃:“你等等我,阿珂。别走的太快,我追不上你。”
第三十八章 冷战和好
所说梅长苏最讨厌什么,那便是喝药了。
原来有晏大夫监管着,现在又有霓凰和萧景琰看着,梅宗主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在九安山整顿了五日,蒙大哥的消息也已经传来了,差不多也该回金陵了吧。”梅长苏放在药碗,对着一旁的霓凰和萧景琰说道。
萧景琰点了点头:“嗯,后天便出发了。你的身子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梅长苏点头,自从熬过了两极丹最强的那段药效,他的身体竟然好了许多,昨日静妃给他诊脉都说了,火寒之毒和两极丹都是极其霸道,如今他们相辅相成,相宜相克竟达到了一种神奇稳定的平衡。
“对了,阿蓁怎么样了?这几日都没看见她?”梅长苏突然问起了言蓁,倒是让萧景琰始料未及。
“阿蓁这几日在养伤,陪阿玖。”说起妻子萧景琰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阿玖和飞流玩的很好。”
“飞流是个好孩子。阿蓁的两极丹我还没谢过她。”梅长苏心知言蓁是因为没有守住不告诉萧景琰的承诺所以才避而不见,这件事她又怎么能怪她,“霓凰,你帮我谢谢她吧。听静姨说这本是阿蓁救命的药。”
“救命的药?什么救命的药?”萧景琰还不知道有这一层,当下就脸色一变,梅长苏自知失言,但如今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清楚。
“听说这两极丹是天机老人留给阿蓁的救命药。”梅长苏顿了顿,“阿蓁在二十二岁中有命劫,度过了便可无虞。”
萧景琰皱着眉想起了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刚好那一年阿玖出生,言蓁差点血崩而死,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萧景琰难得心不在焉地陪着失而复得的好友,他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临走前还让梅长苏好好养伤。
霓凰看着萧景琰的背影,她问梅长苏:“何必告诉他?阿蓁也就是避一阵子罢了。”
“那丫头打小就很敏感。你就是同她明说,就她那玲珑水晶一样的心肝。和她说什么都是没用。”梅长苏笑得有些狡黠,仿佛又是昔年的赤焰少帅,“现在就扯平了。”
霓凰看着这样的梅长苏,会心的一笑。
萧景琰走到了他居住的院落,从窗口看到言蓁正躺在床上安静的告诉,偶尔有鬓发从耳边滑落都被那只白皙的手撩了回去。
“嗯?景琰,站在外面做什么?”
言蓁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她最近越发的懒散,总觉得不想动。
萧景琰有些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他看着言蓁,语气微沉:“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二十二岁的大劫。”
言蓁没有想到萧景琰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合上了手上的庄子,叹气:“师父曾经说过,命运和未来都不是静止的,它总有在变。说是大劫,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应该告诉我的。”萧景琰在这方面还是很坚持。
“我不想你担心,你明不明白?”言蓁对他的追根问底,有些气闷,她头有些发晕,站起来的时,身体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
这吓得萧景琰连忙扶住她,他也顾不得计较她隐瞒他的事。
“阿蓁,阿蓁你怎么样?玳瑁,玳瑁。”萧景琰连忙叫玳瑁进来。
玳瑁进来给言蓁号脉,她皱了皱眉,看着言蓁骤然苍白的脸色说道:“夫人,最近过于劳累,又加了新伤,所以才会如此。我去煎两副药。”
言蓁看着萧景琰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说话。
素来不善言辞的萧景琰不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
而他不知道,接下来一个半个月,言蓁对萧景琰的态度都很冷淡,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对从成婚以来都恩爱的夫妻,莫名的开始冷战。
回到金陵的时候,言蓁来珠玑去接了龙凤胎回来,然后以养病为由不见客了。
萧景琰要册封东宫,日子定在六月六,册封之后,他们就要离开靖王府,搬到东宫。
萧景琰最近因为东宫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发现言蓁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话了。
他上次去苏宅的时候,披着梅长苏皮的林殊还打趣,说他最近是不是睡书房了。
被嘲笑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还是变回梅长苏,起码那家伙绝不会嘲笑他。
霓凰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对此有些担心,她看着悠哉悠哉调养着的梅长苏,问:“兄长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景琰和言蓁?”梅长苏淡然地摇了摇头,“他们俩才不用担心。言蓁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到她七岁,她出来玩,走累了,都是景琰抱着背着的。就连景禹哥哥都不给抱。就连吃东西都是景琰给她剥好的。出个门,他都会给她带披风,他们俩能闹到哪里去?”
霓凰想起年幼的事,低头浅笑:“也是呢。可是阿蓁也不是什么好哄的姑娘。靖王哥哥的头够他头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