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然傻傻地想,朋友、朋友。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从位置上跳起来,“靠,你不早说?你朋友会怎么看我啊?我可是正经人。”
“他怎么看你重要吗?”
毕然低头闻了闻手里的茶,目光闪躲,“重要啊,领导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在你朋友面前丢脸,那不就是你丢脸?”
说完,她尝了口桂花龙井,桂花的香气和淡淡的甜味盖住了龙井的苦涩,却又保留住了龙井淡淡的清香。
她点评道:“这个还挺好喝的。”也算是扯开了话题。
“你来这儿干什么?”薛榅问。
“我来买妙手酥饼。”
说起酥饼,她急了,“几点了?”
薛榅刚抬了手臂,就被她一把抓住,肢体接触得有些猝不及防。
薛榅嘴角微翘,却并未收回手臂。就着表盘,她叫道:“八点二十了,酥饼店要关门了,我得走了。”
薛榅也起身,“在外面等我。”
毕然在茶楼外面等着,薛榅买完单出来,手里提着个茶楼的包装盒。
第38章 帅哥来坐坐。
【妙手酥饼】就在【茶不多】后面的那条巷子里。
狭窄的弄堂青砖红墙,微弱的灯光摇摇晃晃。
老街留住了岁月的痕迹,而窄巷中并肩行走的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走进了斑驳的年代里。
【妙手酥饼】是栗市的百年老店了,毕然每次来,都要排上两个小时的队。店里的酥饼现做现卖,确保到每一位顾客的手里,都是热腾腾的,一口咬下去,酥到掉渣。
但,也许是今天临近打烊,店门口竟然没有人在排队。毕然在窗口买了四份混合口味的酥饼提在手里。
见她买这么多,薛榅问:“喜欢吃这个?”
毕然摇头,“我妈喜欢。”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妈那个年纪的阿姨好像都挺喜欢。”
薛榅没说话,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寒风肆意地灌进脖子里,钻进衣袖里,冬天真的来了。
穿过幽暗的巷子,就又回到了来时的那条两边都是足浴和发廊的“正规”按|摩街。
灯红酒绿,堕落而腐化。
薛榅停下来,腾手接了个电话。毕然往前走了几步,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等他。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推开玻璃门,寒风吹起她的短裙。女人并未惊慌,而是对着他招呼起来,“帅哥,进来坐坐啊。”
“外面凉,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薛榅还没有反应,可能是没听见。
毕然却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斜眼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白花花的肉啊。她在他身边站定,瞪着那女人,不屑道:“你那是正规按|摩店吗?”
女人拢了拢及腰的长卷发,风情一笑,声音娇滴滴的,“是啊。”
信她个鬼。
毕然梗了梗脖子,把四个酥饼盒子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挽上薛榅的手臂,朝那女人道:“哦,那可惜了。我们不去正规按|摩店。”
维护领导的人设,做下属的责无旁贷。
女人又是风情一笑,关了门。隔着玻璃门,女人对薛榅抛了个媚眼,这个眼神代表了故事可以未完待续……
毕然生气极了,松开挽他的手,站定和他对视,“你刚刚是不是看她了?”
薛榅愣了下,对着听筒,道了声:“抱歉,稍后给您回电。”
然后他才从容地挂了电话,又从容地看着她问:“看谁?”
四目对视,看谁自是一目了然。
月光皎皎,星夜曦曦,彩色的霓虹一浪接着一浪。
气氛妙极了,而遇见你啊,心动却不自知。
直到坐上薛榅的车,毕然仍感到面红耳赤。大概是寒风凛冽,车内车外两个世界,而冷热交替才让人红了脸。
东青北门,薛榅已是轻车熟路。
毕然推门下车的时候,薛榅同时也解开了安全带。
毕然绕到驾驶位那边,叩了叩车窗,薛榅准备开车门,却被她制止了。
摇下车窗,听她道谢、道别:“我走到前面的单元就到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薛榅转过身,把放后座的茶叶礼盒递给她。
毕然疑惑:“这是?”
“你不是说好喝?”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突腾腾跳起来,她抿了抿唇,“谢谢领导。”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目送她进了单元楼,薛榅才将车子调头驶出东青。余光落在她坐过的座位上,酥饼落下两盒。
她说她母亲那个年纪的长辈都喜欢酥饼。
薛榅无声地笑了笑,冒失又莽撞的她其实也有细致的时候。
只是,薛榅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进了单元楼的毕然并没有能够顺利回家。
毕然也没有想到会在楼道里碰到许闻。
他仍是一副柔和的模样,只是语气听起来略显悲凉,“然然,你去约会了?”
毕然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酥饼和茶叶往后藏了藏,否认道:“没有。”
实话实说,确实没有。那不过是一场不期而遇罢了。
哦不,始于她的捉奸大计。
许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然然,我们真的就这么生分了吗?”
毕然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皱了皱眉,“闻哥,不合适。”
许闻这些日子过得不好,自打毕然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之后,他一直在等着她主动来联系他,因为他不相信,青梅竹马这么些年,她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是,她真的就没再找过他。那回在今源生物门口,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今天,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别的男人的车上下来。
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单向维护。
许闻觉得这种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他看起来很卑微,声音有些颤抖,“然然,你当真舍得我们二十年的友谊吗?”
毕然低着头,脚尖抵着楼梯的台阶。她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人的一生中,不就是这个人走了,那个人又来了?来来往往,能留下些什么?没用的回忆吗?
只听许闻又叹道:“闻哥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
这么一说,毕然倒是有些内疚。许闻确实对她好,好到他们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他迁就她,就连红烧肉都是剔皮去肥后才摆到她的碗里的。
好到,毕然也曾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但她这一生不愿意为了除母亲之外的任何人委屈自己。
而林芳是注定要让她委屈的人。
所以,她很快就打消了跟他在一起的念头。她深呼一口气,直言:“闻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
“但是什么?”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妈希望你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所以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许闻内心有团小火苗在乱蹿,“所以,你是因为我妈才......”
毕然立即打断他,“我确实对你也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在。”
许闻内心的小火苗又灭了,半晌,他道:“篮球场上陪闻哥坐一会儿,好吗?”
他看起来卑微极了,毕然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东青花园,老年活动中心,有一个破破旧旧的篮球场,就是这个篮球场装载着二人太多的回忆。
在这里,许闻曾教会了毕然打篮球。
可是,他自己都好多年没有打过球了。
所以,两个人的生活轨迹是不可能完全重叠的,命运让人相遇,命运终将使人分离。那么人又何必执念于过去,刻意维系着并不牢靠的关系?
许闻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毕然一罐,毕然摇了摇头,“我酒品不好。”
许闻也没有强求,只是自己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咽喉,滚进胃里,寒了心。
他低声道:“还记得吗?你初一的时候,也是在这里,硬拉着我喝酒。结果,一罐都没喝完,你就醉了。还抱着我要跟我亲亲,记得吗?”
这事儿说得毕然有些难为情,她咬了咬下唇,“说这些干嘛?”
许闻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你连在我面前都不敢喝酒了。我自认为也算是正人君子,当年,就算你抱着我要亲亲,我也没有占过你的便宜。所以,你现在是在怕什么?”
这一番话,让毕然不太舒适。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确实不知道自己会失态。
她皱了皱眉头,询问道:“闻哥,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许闻灌了口酒,笑了笑,寒风吹在他脸上,毕然突然觉得他不再是记忆里的少年。
他也会不开心。
而记忆里的少年,永远阳光,永远温暖。
许闻拉过毕然的手,“然然,别跟闻哥生分,好不好?我不是喜欢你,我就是舍不得我们二十年的友情。”
毕然抽出了手,顿顿地点了点头,“只是做朋友吗?”她没想到,许闻这么看重他们的友情。如此而言,倒确实她忘恩负义了。
一阵寒风吹来,她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吗?”许闻一罐啤酒喝完,笑着问:“朋友,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