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毕然不明白,自己考虑是什么意思呢?是她能做主吗?要是她能做主的话,她能不能在自己的转正审批上以他的名义写上【毕然同志实习期间表现十分优异,予以转正】?
可以吗?可以吗?
“领导,你看着我的眼睛。”毕然不满道。
本是想让他看看她眼里的哀怨,结果,四目对视,毕然却从他的眼神中先读到了怨怼的情绪。
然后,她吓了一跳,不太确定道:“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但最近没有任何矛盾啊,毕然想。上周五,两个人还一起愉快地讨论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一培训行业的生存基准呢!
“看出来了?”薛榅冷哼了一声。
毕然有点无辜地指了指自己,“那你看我本人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薛榅只冷冷地扔给她三个字,“自己想。”
这实在是太难为她了,毕然试着同他商量,“这,我看着你,我也想不出来啊!”
语气中略有嗔怪,惹人怜爱而不自知。她挠挠头,“要不我回办公室慢慢想?想好了再向您道歉。”
说完,她就站起身,向他鞠了一躬,准备撤。
“毕然”,薛榅站起身,将桌上一杯已经凉透的龙井,一口饮尽。
不指望她能主动想起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再删我一次试试。”
试试能不能转正。
“啊”,毕然一拍脑袋,事情明朗了。她摊开双手,开始解释:“误会、误会,这是个误会。”
薛榅轻点着办公桌,淡道:“说。”
“不就那天晚上吗?我以为你跟韩婧搞在一起嘛。那我作为一个正经的下属,肯定不能接受我领导不正经,对吧?所以,就……一时手快,就删了。”
“搞在一起?”薛榅舌尖抵了抵腮帮,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问,“第一次删我的理由?”
“那不还是一样的道理?在我这个正经下属的眼皮底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又不喜欢韩婧,那她要抱你,你不能躲一下的吗?作为一个正经的领导,你要学会拒绝。要学会和横向部门女同事保持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毕然心中咯噔一下,心里有点儿紧张,自己也不太清楚咋回事。她认真地看着他:“你......你喜欢吗?”
“不喜欢。”这回,他倒也答得干脆。
毕然有些别扭,梗了梗脖子,“总之,你要做一个正经领导,给下属作出表率,明白吗?”
薛榅凝视她,眼中带着淡淡笑意,有些不太正经。他戏道:“不正经会怎么样?”
毕然想了想,“就会失去我这种正经下属的敬重。”
“嗯。”
然后,薛榅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五分钟后,他抬眸问:“你母亲的腿怎么样了?”
毕然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微微一愣,“好多了,谢谢关心。”
窗外的暖阳斜斜地洒进来,毕然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今年冬日里的第一抹温暖。
*
毕然回到办公室以后,向薛榅发送好友验证,乖乖备注:你的小宝贝。
好友验证通过之后,她想:能有这种变态嗜好的领导,算什么正经人?
她单方面宣布,他已经失去她的敬重了。
中午,毕然在食堂就餐,和唐静菲、程雨晴三个人饱餐了一顿。
饱餐了接下来的每一天。
下班、上班,日子按部就班的往前推进。转眼间,就进入了十二月份。
十二月的第一个工作日,毕然正式调入推广组,成为市场部推广组的一名……实习生。
因为推广组指派给她的工作任务并不重,所以,她还是坐在原来的工位上,和唐静菲在一起。同时,她仍要接受市场部其他组的一些工作安排。
说白了,就是跟原来也差不了多少。
但,人跟人的差距总是在不经意间拉开的。
*
这天俞淑芬收拾房间,无意翻到去医院急诊的就诊单,看到联系人处有薛榅遒劲的签名和联系方式。
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俞淑芬突然一阵头痛,她为女儿这段七岁年龄差的恋情深深感到揪心。
试探也好、戒备也罢,她给薛榅打了个电话。
彼时,薛榅正在月度总结会上代表整个市场部发言,汇报对象:总经理。
参会级别:各部门总监级及以上。
另外董事长有参会旁听。
落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呈静音状态,仍能看得见屏幕亮起,迟迟不挂。
薛榅扫了一眼陌生来电,无动于衷。汇报工作的语速不紧不慢,偶尔停下来就某处作详细阐述。
电话自然挂断,对方又打了进来。薛榅蹙了蹙眉,仍选择了忽略。
过了一会儿,手机弹出条短信,“小薛,在忙吗?”
薛榅心下意识到可能是谁,加快了汇报的速度。一发言完,他偏过头对总经理微微示意,拿着手机出去。
销售总监衔接上,月度会议持续进行。
薛榅在隔壁会议室回拨了电话,俞淑芬秒接,像是守在手机旁等着他一样,“小薛啊,打扰你工作了吧?”
薛榅语气温和,“不打扰,您的腿伤如何了?”
听到他的声音,俞淑芬反而安心下来,“谢谢你的记挂,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等他说话,俞淑芬又自顾自地道:“小薛啊,你最近都跟然然在一起吃午饭吗?”在俞淑芬的观念里,一起吃饭至少说明他不在外人面前避讳二人的关系。这也是对毕然女朋友身份的一种认可。
处|男女朋友,就应该大大方方的,遮遮掩掩的那是情人关系。
但......其实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毕竟,他是正经领导。正经领导要和女同事保持距离。这是毕然对他的教导,他铭记于心。
大概猜到她是想试探什么,薛榅委婉道:“平时在公司,然然她不太愿意跟我走得太近。”
“她不愿意跟你走太近?”俞淑芬有些吃惊。在她眼里,这段不平等恋爱关系中,女儿才是处在被支配的一方。怎么照他所说,关系像是反过来了?
“那便当呢?”
问到这里,薛榅也就清楚怎么回事了。恐怕爱心便当不是毕然本人的想法,而是她母亲的心意。
也不错,薛榅想。母女二人认可他的先后次序其实也不重要。
于是,他故作迟疑:“什、么便当?”
蒋萍有些偏头痛,右手握了握拳,拇指敲了敲眉心,以至手也微微有些发麻。她道:“哦,那个小薛啊,阿姨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啊。”
蒋萍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她费尽心思,每天不同花样的爱心便当,究竟哪去了?
第37章 冒失又莽撞。
毕然有点儿紧张。
上一次她妈叫她早点回家,还是十年前。
初一的时候,正在数学课上打瞌睡的毕然,被脸贴着窗户的班主任叫了出去。
毕然以为是上课犯困被抓包,正想找借口,班主任却看着她和蔼可亲道:“毕然啊,你妈妈刚才打电话给老师,她让你放学后立刻回家。”
那时候的毕然少不经事,放学后,反而故意磨蹭了半天才回家。
于是,她在小区门口,看到她的父亲毕先革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一个高挑的女人从副驾钻出来,挽上了他的手臂。
她想上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出轨?却看到母亲就站在不远处冷静地看着他们。
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些年夜不归宿的父亲所谓的通宵应酬,只是日积月累的谎言,而母亲早就识破了他的拙劣。
等他们离开以后,她走向母亲。母亲看见她回来,冷漠道:“本来想让你们好好道个别,但你回来迟了。”
想到这,毕然的心绪就更不稳了。
这次呢?是什么事?
毕先革提出复婚了?
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大概比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还要低。
母亲要再婚了?
也不可能。这十年来,她从没看到任何一个叔叔出现在母亲的身边。
那是?
想到这,毕然给母亲回复了一条消息:啥事啊?
母亲没回,毕然开始坐立不安,上班摸鱼都没了兴致。
她摊开一本笔记打掩护,然后开始思考起人生哲理——人生最大的恐惧来源于你妈叫你回家,而你却不知道回家干啥?
*
月会结束后,薛榅西装笔挺地携着笔记本电脑往办公室走。经过市场部大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靠门的工位上,毕然托着个脑袋在发呆。
薛榅改变了原来的行走路径,进了市场部大办公室,就站在她工位的正前方。
毕然仍想事情想得出神,她还在想母亲叫她回家的一万种可能以及一万种不可能。
薛榅把笔记本搁置在毕然的工位上,然后环视了办公室一圈,大家都在认真或者假装认真工作。
只有她没有。
她很认真,很认真的发呆。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前的笔记上,意外的发现她字迹娟秀,书面整洁。满满一页竟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