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黄鼠狼勤奋的这位同学。”他叩了叩她的桌子,“你坐得这么靠前,想必对我这门课程很感兴趣,不如站起来概述一下案例?”
毕然:?
坐这么靠前,他心里没点AC之间的数吗?
怪不得叫她坐第一排,敢情这给她下套呢?
搞不过这男人,真的。
毕然石化了,有点措手不及,愣愣起身,“其实我那个......我刚刚......”
他挑眉,语气戏谑,“你刚刚睡醒?”
教室哄堂大笑。
两分钟破冰互动,足以消除师生之间那层薄薄的壁垒。
薛榅就那么直白白地看着她,“现在醒了吗?”
“醒了,特别的清醒。”能不清醒么?敢不清醒么?
“大家再花五分钟熟悉一下第一个案例。”然后,他抬手示意她坐下。
事实上,薛榅需要一个活跃课堂气氛的搭档,来完成他的课前破冰。这就是他叫她坐在中间排第一排位置的原因。
随时可拉出来抛哏捧哏的工具人。
*
破冰之后,他快速进入主题,旁征博引、鞭辟入里。
对于市场的见解,他有远见卓识,逻辑严密。分析案例时,他又深入浅出、条分缕析。
再加上毕然这个时不时被利用起来的笑点不断的工具人,这三个小时的课程,充实而意犹未尽。
连徐霜霜都再三强调,“这路费花得值。”
王若瑶托腮道:“搞得我都想去做市场了。”
余曼曾说,薛榅的培训课程一天十万打底,还得看邀请人的面子,毕然之前不信。现在想来,许是她孤陋寡闻了。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给学生上课?这不是牛鼎烹鸡么?
再说了,他在课堂上把市场营销吹得那么令人神往,事实上呢?他这么牛掰的人物,不还是要强迫她苦逼兮兮地背那堆积如山的样品册?
“切。”
下课后,徐霜霜依旧匆匆忙忙去赶车,赵梓月的男朋友张心铖在教室外面等着了。
毕然和王若瑶约着去一食堂吃麻辣烫,吃完她还得赶去上班。
一食堂在一教,一教和二教之间隔了条半丈宽的水泥路,来往的学生不少,视线范围之内都是人头,可毕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沿街跪着乞讨。
来往的行人很多,有人停下脚步,也有人匆匆一眼,并不为所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双亲。
是什么让他不惜放下尊严来下跪学生?
毕然夹着本【案析】,【案析】里夹着两张A3折成A4大小的纸,她大步走过去。
“你干嘛去?”王若瑶制止她。
“我过去看看,你等我一下。”
王若瑶提步跟上了她。
中年夫妻弯着的腰几乎趴在了地上,卑微到令人心疼。他们身边支了一个简易易拉宝,印着一个小姑娘的照片,小姑娘穿着病号服,剃光了头发躺在病床上,鼻腔里插着根细管子。
照片旁边详细描述了孩子的病情,那些专业述语,毕然看不懂,但是急性白血病五个字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孩子13岁,她的父亲放下男人的尊严,为她下跪陌生的晚辈。
13岁那年,是毕然成为单亲家庭孩子的那岁。毕先革也跪了,为了离婚,为了抛弃她和母亲,去和别的女人过日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竟羡慕起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
“走吧。”王若瑶拉了拉毕然,“别看了。”
毕然迟钝的点了点头。走出百米,她又丢下王若瑶折返回来,直白而真诚地问孩子的父母,“可以扫码支付吗?”
夫妻二人向她连磕了几个头,“谢谢好心人。”
然后亮出了二维码,毕然边扫边道:“刚好这两天赚了点钱,都给你女儿吧。”
夫妻俩本以为一个学生,虽然容易心软,但钱也不会多,没想到微信到账1200元。
毕然说:“这笔是替别人给的。”
随后,她又扫码转了500,“我少点,希望你们的女儿健康快乐,你们一家人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平平淡淡的祝福,却是她内心最渴望的情感,她得不到的,希望这个孩子能一直拥有。
孩子妈妈开始抹眼泪,哽咽道:“谢谢......谢谢你。”
也许是性格朴实,也许是激动到语无伦次。毕然不忍见这些,她赶上王若瑶。“走吧。”
彼时,薛榅和经管系院长边聊边去一食堂的教职工食堂用餐,途经此处,他停下脚步,将一切都看了在眼里。
院长说:“现在的学生还是没怎么吃过苦,甄别是非的能力太差了。”
薛榅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虽同人结了伴,却不过形单影只。
就像那日晨曦残破,她从玜廷蔓离去,最后一眼的倔强,叫人动了那恻隐之心。
有人说:“那个同学好傻啊,意思一下就行了,捐这么多?”
王若瑶也问,“不怕他们是骗子吗?”
毕然:“肯定不是。”
薛榅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流之中。
院长无奈摇头,“收摊了。”
薛榅收回目光,目之所及,那对跪着的夫妻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
收摊了。
第24章 他是不是瞎。
院长盛情难却,薛榅同他在教职工食堂吃了碗汤面,然后在食堂门口分开。
紧邻教职工食堂的一食堂,一楼是自选区,学生不多。
毕然和王若瑶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麻辣烫。王若瑶喝完最后一口汤,抬头问她:“下午去哪?”
毕然咬了颗牛肉丸,头也没抬,“上班。”
王若瑶搁下筷子,抽张纸擦了擦嘴,“你一个学渣,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牛肉丸有点烫,毕然口齿不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可是我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将来要做接|班人的。”
王若瑶疑惑道:“你领导,他是不是瞎?”
毕然停止咀嚼,手里的筷子抵着下巴,想到了课堂上那张淡漠的脸,贱兮兮地咧开了嘴,“你说得对。”
王若瑶:?
毕然继续吃东西,挥挥手道:“你先走吧,我等会直接去公司了。”
“好。”
王若瑶刚离开,就有人从外面敲了敲窗,毕然偏头去看,一粒牛肉丸鼓在腮帮子处。看清窗外的人后,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受惊的小松鼠。
毕然用口形问他:“干嘛?”
薛榅只略略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留。
毕然耸了耸肩,继续低下头来吃麻辣烫。只是她送餐盘时,一眼就看到薛榅站在食堂外面,半倚着土黄色墙壁。
正午的阳光给他冷白的皮肤镀了层金光,整个人柔和了许多。他今天穿得休闲,倒也与来来往往的男学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大抵唯一的不搭,便是颜值更出众。
他低头看手机,一条腿微屈,有些慵懒,又有些痞帅。食堂重地,来往的学生不断,女生们偷偷看他,却又不太敢上前搭讪。归结起来,大抵还是气场过强了些。
毕然把手里的书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脑袋,试图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经过。这男人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屏气凝神。
一步,两步,三步......
安全。
她正窃喜。
耳边传来他冷冷的声音,“又想旷工?”
毕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下次换本书。”他轻飘飘地说。
毕然直接拉下书一看,哦,【案析】。
她嘴硬道:“我上你的课带别的书,那不是对你不尊重吗?这种缺德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她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盈盈斑斓。薛榅收回视线,“走吧。”
“去哪?”
薛榅不语,毕然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跟他跟得有些吃力。大约,这就是腿长的优势。
二人直接从一食堂去了停车场,从停车场出来,势必要经过一教和二教之间的那条水泥路。
毕然蹙了蹙眉,刚刚这里的人呢?车开出百米后,她仍在探头。
薛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前面的车辆通行,像是不经意地问起,“看什么?”
“就刚刚下课的时候,这边有对可怜夫妻。”
薛榅顿了顿,淡道:“嗯。”
毕然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呢?”
有个说法叫“打一枪,换一炮”,她恐怕不太知道。
前方道路已通,车辆缓速行驶,薛榅道:“走了。”
“去哪了啊?”
薛榅想起院长的贴切形容——收摊。他不动声色道:“医院。”
毕然往他那边倾身,无形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他们的女儿现在肯定一个人在医院。他们一定是去医院看女儿了。”
薛榅淡淡应了声,“或许。”
车子驶入平坦的大路,车里暖洋洋的,毕然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件外套,她正正坐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扯了扯他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