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走了。
......
*
毕然坐在小区篮球场上,雨水模糊了视线,地面的积水不断的往上冒泡泡,泛白、泛黄,浑浊不堪。
毕然在浑浊中看到了母亲倒映的脸。
原来,她真的能分辨出这些落下来的雨滴,哪一滴是母亲对她的思念。
每一滴都是。
许闻抱了扎罐装啤酒来,坐在了毕然身旁的台阶上,拉开一罐递给她,温声道:“然然,想喝就喝吧,闻哥不占你便宜。”
毕然喝醉了,趴在许闻背上。
没有要亲亲。
那晚趴在孟升升背上,她就发现了,只要喝得足够醉,她便只想抱着薛榅睡觉。
如果薛榅不在,她就只想睡觉。
许闻背着她,送她回家。
从篮球场到单元楼的一路黑暗中,她稀里糊涂地说着梦话:“从此啊,那些曾经没有走过的路、不敢去到的地方,我都没了后顾之忧。”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许闻的背,她哽咽道:“可,这余生漫漫,我不堪、再回首。”
......
*
原本最初,今源生物于毕然的意义只是事少钱多离家近——能够照顾母亲。
母亲离世以后,毕然理所当然地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也没必要犹豫。
邓元不同意,“孩子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直播间怎么办啊?”
“唐静菲可以的。”
“可是孩子啊,我要怎么向薛总交待啊?他让我照顾好你,我却......”
“邓经理,别让他为我担心。”
邓元叹了口气,还是尊重了毕然的个人意愿,在离职审批单上签了名字。
......
所有的离职手续办完,毕然下楼去A1栋行政楼人事部归还工作牌。
刚拐了弯,就看到好几天没见的韩婧化着很浓的眼妆。毕然知道,她不过是想遮住眼角的淤青。
韩婧刁着支烟,长腿一抬,拦住了毕然的路,“小鬼,就这样走了?”
毕然看了韩婧两眼,心中的歉意犹甚。但她知道,韩婧死要面子。最终,她只是平静道:“嗯,走了。”
韩婧收了腿,往白墙上一靠,轻飘飘道:“我陪孙黎睡,只是因为业绩,不是因为你,你别听郭千帆在那瞎掰扯。”
毕然抓离职单的手紧了紧,捏皱了离职单,最终,她仍是平静道:“我知道。”
韩婧扔了手里的烟,眼底闪过一丝卑微之色,“你要放弃他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薛榅。
毕然淡淡应了声,“嗯。”
“操”,韩婧跚了白墙一脚,“毕然,你他|妈孬不孬?”
“不就他妈点微信聊天记录吗?你不就问了句他有没有戴套吗?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个?”
“未婚男女上个床能怎么样?该谴责的是唐静菲那个逼玩意儿,发这种东西给我。他妈还指望我做他们这些下三滥的事吗?”
“她发给你?”毕然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她是真的贱。”
韩婧顿了下,“最先是发给了蔡倩倩。”
“人至贱则无敌。”直到这一刻,毕然才知道当初蔡倩倩也是被唐静菲利用了。
沉默了一会儿,见毕然没有被说服,韩婧的态度软了下来,带了些卑微,“小鬼,算我求你,你别走了。你要是因为这个走,薛榅他会疯的。”
“你一定不知道,他每次感冒必发烧,没低于过39度,从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但那天,他为了赶回来看你首次直播,吃了好几次退烧药。我打趣他,让他去打吊针,他却笑着说,不想让你生气。”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和韩婧笑?
原来是这样。
而那天,她始终还是同他生气了。
毕然心里有一丝松动,随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是爱。
薛榅对她的爱。
韩婧对薛榅的爱。
韩婧卑微道:“你也心疼心疼他,好不好?”
毕然忍住了落泪的冲动,笑着对韩婧道:“有缘再见吧。”
韩婧是个爆脾气,她恨极了毕然这怂样,她一脚踢飞了墙边的垃圾桶,“操,你是不是欠揍?是不是要我打醒你?你才知道他有多爱你?那来啊,我一个销冠我怕什么?”
她的挑衅很快激怒了毕然,毕然无谓道:“我一个离职员工,我又怕什么?”
很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
被闻训赶来的余曼拉开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带了伤。
余曼气死了,整天跟个居委会大妈似的,调解部门内部矛盾不够,还要调解跨部门的矛盾。
这市场总监助理,谁他妈爱干,干!
她尖叫道:“都他妈给我住手。”
然后,余曼把毕然护在身后,“韩婧,我们市场部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欺负了?”
韩婧淬了一口唾液,冷嘲道:“你还知道她是你们市场部的人?你们市场部整天团队精神挂在嘴边,怎么连个市场总监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老金那种利己商人还知道第一时间把薛榅调走,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让它发酵。等薛榅回来,那就是子公司总经理的职位在等着他。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你们呢?一个月都撑不下来吗?薛榅要你们有什么屁用?”
余曼被韩婧堵得无话可说。
韩婧说的,毕然都听不懂,她也不想懂。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她之所以会和韩婧打起来,是因为她想减轻一丝对韩婧的愧疚感。
她有罪,她赎罪。
......
*
从人事部出来,丁南对毕然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跟经理请个假,送你回家。”
毕然摇了摇头,“不用了。”
世间之大,可她哪里还有家?
......
毕然一个人乘公交去了【茶不多茶馆】,坐在上次和薛榅喝茶的那个包厢。她叫服务员去给她买酒,服务员不禁几度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
但看在小费的份上,服务员还是去了。
毕然喝得酩酊大醉,在包厢里睡了一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带着一身酒气,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不小心撞了个人。
那人看清她,眼中一喜,“小骚|货,对老子投怀送抱,是饥渴难耐了吗?”
毕然听这声音瞬间清醒了,她......她碰到了噩梦——张远。
巷子深,人烟稀少。
毕然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悲凉。
她开始跑,可没跑两步便被张远揪着长发,从后面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毕然觉得要摔成重度脑震荡了。
张远轻易将她扑倒,毕然在他身下挣扎。
这一刻——
她的脑子里都是薛榅的声音。
他嘶吼,他呐喊,他让她顺从。
毕然知道,他是对的,顺从是对的。
但她做不到,
她想保全自己,因为她拥有过他,她爱他。
生活教会了她成长,
她爱的男人,
教会了她爱与被爱。
除了他,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再不愿顺从,不愿屈服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所以她选择了与黑夜同归于尽。
为她信仰的爱情——至死不渝。
......
张远香肠般的嘴凑过来的时候,毕然终于摸到了包里的水果刀。
那是她原本用来保护小唐的武器。
这一刻,她选择了保护自己。
......
刺中张远之后,趁着张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往巷子口跑去。那里有查电动车车主有没有戴头盔的交警,交警也是警......
毕然扯着嗓子喊,“警察叔叔,我没有戴头盔。”
张远追上来,一刀扎在她的小腹处。
毕然看到随后赶来的交警,笑着躺下去,“警察叔叔,新年快乐。”
*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仍有一个她珍重的人。
她爱薛榅。
她可以为他献出生命,
第67章 正文已完结。
谢淼打电话来的时候,丁南还在加班。
谢淼红着眼把丁南给骂了一顿:“丁南,你怎么回事?小表嫂她上午就离开了公司,你为什么不送她回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疏忽,小表嫂差点命都没了?表哥平时给你买的包也不少吧?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丁南被谢淼骂得一声不吭,挂了电话之后,她拿着包就往外走。小实习生冯思思跟在她身后问:“丁南姐,发生什么事了?”
丁南情绪不太好,“我表嫂出事了,我得先走了。”
人事经理听到动静从隔间里出来,喝住她,“丁南,大家都在加班,你上哪去?”
丁南急红了眼,“都是你这个不近人情的蠢货,白天不让我请假。要不然,我表嫂能出事吗?”
“你骂我?你要造反?”
“对。”丁南工作牌往桌上一拍,“就你这破工作,一个月工资都不够我买个包,老娘不干了。”
人事经理仍跟在她身后,“反了反了......丁南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