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鸢问:“懒得和你说, 我坐你的顺风车。”纪天舟说:“今天不顺风, 我要去接杨凌晖。”左鸢问:“去接他?”纪天舟说:“今天我们要去崇光岛。”左鸢说:“哦,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啦。我坐公交车。”
纪天舟接了杨凌晖, 然后去崇光岛。下车就是几个头扎蓝布巾,身上围蓝布裙的老奶奶,挎着篮子快步走向他们。兜售崇光鸭蛋、崇光笋、崇光藕、崇光地瓜、崇光西葫芦,还有崇光米糕。
纪天舟连忙躲闪,往村里跑。杨凌晖在后面追。“老纪, 今天你怎么不买啦?”“我家冰箱是满的。”
走到村口,纪天舟看见大槐树下有个人, 正在吃崇光米糕。
杨凌晖问:“喂,那不是?你通知她来的?”纪天舟说:“我没有。不小心说漏嘴。”杨凌晖说:“谁信你呀。”
“纪警官,杨警官,早上好。热气腾腾, 新鲜出炉的崇光米糕。要不要来一块?”左鸢笑容可掬, 大声地和他们打招呼。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略显妩媚,和她平时干练的模样不同。
纪天舟说:“我饱了。”杨凌晖笑嘻嘻地说:“左记者,给我来一块。”
三人直奔那间杂货店。很幸运, 老爷爷和老奶奶都在。看见他们, 老爷爷惊讶地说:“你们又来啦!”纪天舟说:“老爷爷,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们。”老奶奶说:“上次不是已经都问过了吗?”
杨凌晖说:“给我们三桶开水泡面, 三块崇光米糕,一盘蔬菜沙拉,再加点水果。对了,还要三瓶饮料。”
左鸢小声说:“你点这么多。我不饿。”杨凌晖也小声说:“没让你吃。这是黑店,不买不行。”
老奶奶说:“还有很好吃的麻花要不要?”杨凌晖一愣,笑说:“好啊,来点吧,谢谢。”
纪天舟迫不及待地问:“老爷爷,我们想知道,当年那个女娃娃现在在哪里?”
老爷爷说:“那个女娃娃?哦,那个女娃娃。自从她妈死后,她改名换姓,听说被政府送到外地去了。”
纪天舟问:“能不能联系到她?”老爷爷说:“我们是联系不到她,政府肯定能联系到她。”
老奶奶把食物端上桌。“当年她也就十来岁。她妈死了,她的事又被全村人知道了。在这里还怎么待得下去?感谢政府,给她一条活路。不过村里没人知道她被送到哪儿了。”
纪天舟说:“我记得上次老奶奶您说,做女儿的捡回一条命。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奶奶眉飞色舞地说:“女娃娃她妈是煤气中毒死的。那次可真把我吓坏了。我记得,那天下午我去找她妈,发现不对劲,我赶紧叫我家老头子过来,把门撞开。结果救了女娃娃,却没救下她妈。”
老爷爷说:“当时有法医过来检查,说什么大人吸入得多,小孩吸入得少。反正幸运啊,总算捡回一条命。”
杨凌晖问:“常好德坐牢,怎么女娃娃她妈没事呢?”
老爷爷说:“当年村里都说小孩子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肯定是她妈害的。那些男人也说钱是给她妈的。不过,警察没找到证据,小孩子也说和她妈没关系。”
纪天舟想起马小龙的话,又问:“对了,女娃娃的身上是不是有胎记,比如胳膊上。”
老爷爷脸色一变。“哎呦,警察同志,有没有胎记你去问老常头啊!我怎么知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要不然,警察早把我抓进去了。”
杨凌晖想说,未必,张昌盛不就逍遥法外吗?
桌上的食物,三个人都没吃,不过纪天舟照样付钱。两位老人一再表示,下次有问题,尽管来找他们。
杨凌晖说:“看来我们要找当年办事的民警,才能确定女娃娃被送到哪儿去了。”
纪天舟说:“我们现在只是推测,女娃娃是大波浪,大波浪是凶手。万一我们的推测不正确,我们冒然去找女娃娃,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杨凌晖说:“肯定要跑这一趟的。外地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我们想在江城直接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左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我头上的雾水已经三尺厚了。”纪天舟笑着瞟了她一眼。“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今晚回去我告诉你。”杨凌晖咳嗽。“这么亲热,啊,一家人啊。”
纪天舟和左鸢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
负责当年案件的民警,有的退休,有的调离岗位,几乎没有人还记得这事。
纪天舟和杨凌晖查阅大量档案,终于查到女娃娃的户籍迁往外省某个小县城。更具体的资料没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有些资料不会写得太清楚,更不会公开。
“乔春生。”杨凌晖说,“也不知道她现在还用不用这个名字。”纪天舟说:“百分之两百不用啦。”杨凌晖说:“我们又要公款旅游啦。啊啊啊,我不想去啊!”
纪天舟送杨凌晖去地铁站,再回家。想到在崇光岛那天,他承诺要把案情告诉左鸢的,后来因为当晚丁小可拉左鸢逛街,她就没时间听他说。那么,现在要不要找她,和她聊聊呢。
纪天舟敲左鸢的门,没人开。又按门铃,还是没人开。
纪天舟回家,进门就看见桌上摆满菜,五六个盘子,而且没有鸡蛋。正中间是满满的青椒小炒肉,感觉很好吃。他直接用手抓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好吃。
“爷爷,你今天破天荒啊,想吓我对吧。”他边说边走进厨房,没人。再走进爷爷的卧室,还是没人。又走进自己的房间,有个人背对着门,在翻他书架上的书。
短风衣、长发,是她的标配。“你怎么在我房间?”纪天舟惊讶地问。
左鸢转身,望着纪天舟,笑说:“你回来啦?爷爷叫我过来吃饭的。他说这房子,我就当自己家。我在自己家,当然可以随便走动啦。”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有种别样的光彩。她本来就很美,现在更美。
纪天舟说:“我就知道我说不过记者的。”左鸢笑说:“那你还不趁早投降。”
纪天舟又问:“爷爷呢?”左鸢笑说:“爷爷说,这么多好菜,不能浪费,他出去买酒了。”纪天舟笑说:“小炒肉不错。”左鸢欣喜地说:“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一定爱吃,下次我还给你做。”
气氛尴尬。左鸢忙问:“对了,上次你说告诉我案情的,说话不算话。”纪天舟说:“我才不是那种人,我正准备告诉你的。不过你不能报道。”左鸢笑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纪天舟将目前查到的线索大致告诉左鸢。左鸢想了一想问:“所以只要找到大波浪,这案子就能破?大波浪认识受害者?大波浪曾经也是受害者?”
纪天舟说:“目前来看,她是最大的嫌疑人。常好德死于情人林,他和大波浪进假山,不奇怪。而张昌盛死于管理室,管理室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我在想,那么晚,大波浪以什么理由骗张昌盛开门。”
两人正说话,纪维平回来了。“哎呦,躲在房里聊什么呢?”纪天舟忙说:“在聊公共厕所的案子。”纪维平立刻说:“吃饭的时候别提厕所,不卫生。”
纪维平买了两瓶啤酒。问左鸢要不要喝,左鸢表示可以来一杯。
纪天舟说:“女孩子,不要喝酒啦。”左鸢说:“啤酒我喝两三杯没事的。”纪维平说:“能喝就喝,女孩子大大方方的好。”左鸢说:“听见了吧,像我这样大大方方的好。”纪天舟说:“说不过你们两个。”
三人吃菜喝酒,其乐融融。纪维平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像左鸢这样能做一手好菜的女孩子,谁娶回家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尤其是对于那些不会做菜的男人。
左鸢大大方方的,她甚至明示,她也这么觉得。但是纪天舟不自在。这老爷子,也太堂而皇之了,就差没直接说你俩原地结婚吧。真尴尬!
纪天舟说:“爷爷,过两天我要去外地出差。”纪维平说:“好啊,你去吧。有什么事,小左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我。”
这是怎么啦?以前他要出差,老爷子总是问长问短的,叮嘱个没完,现在却不管不顾。世道也变化太快了吧。
纪天舟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
“去哪?”老爷子好像这才注意到他,纪天舟正要回答,又听老爷子说,“只要在地球上就不远。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我最看不惯你这种男人。你怎么会是我的孙子呢?”
老爷子又是话里有话。还好,左鸢没听懂。她只是笑得合不拢嘴而已。
纪天舟说:“好好好,我多事,我不说了,行吧。”纪维平说:“还是要说的。你到底去哪儿?我看要不要你帮我带土特产。”
纪天舟哭笑不得,他真是说也不是人,不说也不是人。于是他说了自己要去出差的地方。
左鸢问:“你去那里出差?”纪天舟说:“怎么啦?根据记录,乔春生被送到那里,我们自然要去看看。”左鸢笑说:“那里是我老家。”
纪天舟惊讶地问:“那里是你老家?”左鸢笑说:“是我老家。难道我连自己的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吗?”纪天舟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维平笑说:“既然这样,小左,我也不考虑让他帮我带什么了。你跟他一起去。土特产你看着买,回来送给我。”